第29章

破曉之前,黑夜還未褪去時,蘇越就睜開了雙眸。

他稍稍支撐起身體,半靠在床頭,打開了手腕上的通訊器,順勢看了看躺在身旁的團長。

趙青的眼下帶著幾絲疲憊的青色,這段時間他時常白日幹活,夜晚被幹,每日睡眠時間不超過四小時,如果不是A級的體魄足夠強悍,他大概也會勞累過度。

蘇越借著窗外淡淡的月光,視線掃過了那件已被撕得七零八落,隻剩下幾縷掛在團長身上的睡衣,吊牌還在地上擺著,上麵標注了一個驚人的價格,奢侈品果然都是一次性的。

他把通訊器的屏幕調暗,點開了下午周立言轉過來的文件包,仔仔細細地閱讀每一條內容,不放過一字一句,甚至是一個標點符號。

有關南星當初的那一起駭人慘案的新聞,現在已經曆年已久,難以探查了。

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失去雙親的孩童十分可憐,但這種可憐如果擺在無數個被滅門的家庭之中,又顯得有些幸運。

蘇越記得在育才中心裏麵,幾乎所有年幼的新成員都有著相似的背景,父母被害雙亡,凶手逍遙法外,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並且具有優秀的天賦才能。

能被天星帝國武裝部救下是他們的幸運,所以他們必須努力訓練,展現出足夠的奉獻價值,才能報恩和報仇。

蘇越一行行、一頁頁地翻看著,這些資料和他上輩子找到的大部分相同,唯有一點不一樣,這也是上輩子他沒能找到的缺失部分。

也許是由於以前太過聽話,周立言從未想用這些資料和他進行交易過,沒想到這次可以不費多少力氣地得到,比預想中的結果好要很多。

蘇越靜心翻看,窗外不知不覺已是黎明時分。

天微微泛白,趙青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來,隨意放在了身旁男人的胸膛上,感受著手心貼著肌膚的溫熱,慢慢地手開始往下滑,然後被鸚鵡一把抓住。

趙青無奈地睜開了眼,低聲問道:“這麽早醒,不多睡會?”

蘇越看了他一下,將團長的手從被窩裏掏了出來,道:“你這像是在讓我繼續睡的意思嗎?”

趙青微微勾了下唇,狹長的眼眸中帶著幾分慵懶,道:“我看你還精神著,準備榨幹了再睡。”

蘇越嗤笑一聲,道:“你水多,你厲害。”

趙青見他無動於衷,隻好起身穿衣,見鸚鵡一直盯著通訊器屏幕不放,連晨間運動都沒興趣了,不禁開口問道:“你在看什麽?”

蘇越沒有避諱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說道:“最近對有些事情比較在意,想著先看些資料作為參考。”

趙青一邊朝衛生間走去,一邊隨口道:“是什麽事情,和兵團有關?”

蘇越表情不變地說道:“是有關南星的,我在那裏出生,是個家破人亡,無處尋仇的孤兒。”

趙青的步伐一頓,他停在了原地,轉過身來,神色不明。

這是鸚鵡第一次和他說家裏的事,在暗鴉的人員檔案上,鸚鵡的標記是一名流浪傭兵,居無定所,底細難查,這也是當時為什麽肖覃反對招納鸚鵡的原因之一。

原來他出身南星嗎?並且父母被害,凶手還逍遙法外。

也不知道發生這起慘案的時候,鸚鵡有多大?

有沒有直麵案發現場,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即便成長之後的男人足夠強悍堅韌,童年的陰霾也會如影隨形,經久不散。

趙青心裏頓時有些微痛,他凝眉道:“你想要尋仇,已經有線索了嗎?”

蘇越輕輕頷首,道:“我取得了一些資料,上麵記載著當時那起慘案發生的內容細節,據可靠消息表明,下手的人來自星際雇傭兵團,隻是不確定是哪一支。”

趙青想了想,道:“暗鴉資料庫裏麵有一些曆史事件記錄,如果是雇傭兵犯下的事,可能還會附有一部分傭兵團的調查情況,你可以看一下用來參考。”

他在鸚鵡的通訊器上留下一串賬號和密碼,道:“這是我的一部分登錄權限,更高級別的不能給你,但用來查資料庫的曆史事件足夠了。”

蘇越很滿足地點點頭,道:“謝謝團長,我查完就刪。”

趙青抬起鸚鵡的手,低頭在那骨感的指節上親了親,道:“有事需要我幫忙盡管開口,不要一個人魯莽行動。”

蘇越笑了笑,他反握住團長的手,將人猛地拉入了懷中,在對方的唇上按了個印,道:“團長,我在你眼裏就那樣靠不住嗎?”

趙青不知道這人哪裏可以靠得住,為了點興趣愛好,都敢去和殺手排行第三的K玩遊戲去了。

他無奈地解釋說道:“沒別的意思,隻是讓你不必硬撐著。”

蘇越輕輕揚眉,道:“是嗎,可不硬怎麽撐開?”

趙青被說得身體火熱,但這人光撩不上,又自顧自地低頭去看通訊器了,還拿出激光原子筆在彈出來的屏幕上做筆記。

趙青不好去打攪人報仇,隻得獨自進入衛生間內,衝了個冷水澡。

當浴室內的水聲響起時,蘇越方才抬起頭來,默不作聲地掃了眼關上的浴室門。

他手中的通訊器上截取出了兩段重要的資料:

一段來自天星帝國武裝部,證實了當時下手的傭兵團是暗鴉,人證物證確鑿,均有簽字蓋章,並且確保證實有效,經得起任何查驗。

另一段來自暗鴉內部資料庫,裏麵記載了當年的那個時間段裏,暗鴉恰好在南星接過一次清除任務,連任務地點都明確對應得上。

蘇越想起在成為暗鴉的臥底之前,周立言有幾次都明著說這次的任務雖然艱巨,但是最符合他,讓他對待敵人不要手下留情,免得以後會後悔。

原來那個時候,天星帝國武裝部就已經知道了暗鴉和他有仇,還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來,告知他當年的真相?是怕他控製不住心緒,會衝動誤事吧。

蘇越閉了閉眼,心想這未免太巧了,巧得讓他懷疑這輩子重生究竟是為了什麽。

難道上輩子被仇人害死在了北星的雪山之上,這輩子就讓他認清真相,趁早複仇嗎?

趙青洗完冷水澡出來後,發現鸚鵡已經不在房間內了。

空****的床鋪上,隻有一個壓痕表示有人曾經睡過。

老鷹和孔雀剛從新據點處探查回來,他們路過休息區的一條長桌,見到畫眉正和金雕縮在角落裏密謀著什麽,兩人一邊低頭看著通訊器,一邊滿臉的不可思議。

金雕:“沒想到天星帝國酒店地下七層是這個樣子的,不管是人物還是景象,還有那些活動流程你都拍得很細致。”

畫眉:“謝誇。”

金雕:“所以你再讓我看看那張照片?”

畫眉:“你已經看四次了!”

金雕:“要不你發給我吧?”

畫眉:“不行,你喜歡外傳,我怕被鸚鵡噶了。”

金雕:“那我就多看一次,就一次,真是有毒,我居然念念不忘。”

畫眉上下打量著他,道:“你不會被激活了什麽開關吧,先說好我鞭子甩得不利落,指不定會抽到你臉上去。”

金雕麵色一紅,辯解道:“我沒有,我就是好奇而已。”

“你們在好奇什麽?”孔雀一屁股坐在了金雕身旁,端起一杯冰水來一飲而盡。

他捶了捶微酸的大腿,瞅了眼畫眉的通訊器屏幕,很是八卦道,“我和老鷹在外邊跑上跑下,累死累活的,你們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了,趕緊分享一下。”

畫眉支支吾吾的,金雕也不敢說話。

老鷹本是坐在一旁,不和這群小年輕一起咋咋呼呼的,但是見到同伴們這幅模樣,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先問道:“是團長下令不給外出的東西嗎?”

畫眉猶豫了一下,輕輕搖頭。

老鷹放心道:“那就能看。”

金雕解釋道:“和團長沒關係,是和鸚鵡有關的東西,我們是昨天任務的執行者才看到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孔雀更積極了:“你說仔細一點。”

金雕硬著頭皮道:“也沒什麽,就是幾張昨天拍的照片。”

孔雀伸長了脖子:“快給我看看,不就是照片嗎,你們藏著掖著做什麽?”

老鷹想了想,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昨天不是出任務了嗎,怎麽拍到鸚鵡那邊去了?”

畫眉小聲道:“鸚鵡剛好和K在一起,我們負責監控K,就順便一起拍了。”

老鷹:“什麽?”

孔雀:“什麽?”

金雕:“你們小點聲!”

這時候小聲已經沒用了,蘇越恰好路過,看見四顆腦袋湊在一起,不免步伐頓了頓。

這一瞬間,那四名同事全都抬起頭來看向他,就好像準備瞞著他做什麽見不得的事情一般。

蘇越實在是無法視而不見,他轉過身去,低聲問道:“你們怎麽了?”

正主就在眼前,正主還發話了,畫眉老實說到:“鸚鵡,因為任務原因拍了你一張照片,給團長和金雕看過了,不過我保證沒有發給其他人。”

蘇越對此不以為然,有些出任務的時候會需要現場跟拍、實圖播報,執行任務的傭兵們無意中入鏡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道:“沒關係,你們隨意看。”

孔雀立馬來勁,道:“鸚鵡都無所謂了,畫眉你就讓我們看看。”

老鷹也略有興致地看了過來。

畫眉知道蘇越昨晚被團長叫了過去,以為他們已經談好了,也聊過了照片的事情,這才放下心來。

據說一般喜歡玩這種遊戲的人,心裏都是比較放得開的,也許鸚鵡還會引以為傲呢,畢竟他在那樣的場合下,依舊這麽耀眼出色。

畫眉點開了通訊器,把那張照片放了出來。

金雕還好,這是他第五次看了,頂多心裏感慨一下,孔雀和老鷹就不行了,老鷹眼睛瞪得特別大,孔雀差點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這、這麽勁爆的嗎?

孔雀忍不住看向了鸚鵡,由衷敬佩道:“咖啡屋的那次事件後我就發現小瞧你了,沒想到直到現在依舊是我太局限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到處造謠說你純情白紙找不到伴的。”

人家一次就玩兩個,還是在觀賞台上表演,就問猛不猛?!

蘇越不明所以地探過身去,正對著看到了那張照片。

蘇越:“!”

這是什麽,他怎麽會被拍到?

畫眉在一旁得意地說道:“我的照相技術不錯吧?原本隻是跟蹤K,沒想到又遇見了之前那名長發男子,後來還發現了你,當時我都驚呆了,幸好眼疾手快,沒有錯失這張佳作。”

光是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威壓感,強悍與漠然的氣質交織在一起,那冷峻又深邃的雙眸讓人在驚心之餘也想沉醉其中。

蘇越頓時沉默了下來,這絕對是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老鷹麵頰黑紅,老年人玩不來這些新潮遊戲,不過他咳了一下,還是認真叮囑道:“鸚鵡啊,你雖然實力不凡,但平時還是要注意一點。那個K本身很危險,又是敵人,你說你就不能換個安全點的對象嗎?”

身為團裏的老人,老鷹很關注新生代的成長,他特別看好敏銳能幹的鸚鵡,不希望年輕人因為意外折損在這種地方。

蘇越:“……”

他慶幸周立言的身份暫時還未曝光,又聯想到了趙青昨天晚上的的異常言行。

所以把對象換成了團長,是更安全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