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陣風

◎白色是純潔,也可以是汙濁。◎

別的不說, 男女之事上,程如珩絕對算得上品行高潔之人。

他送向楠到門口,止了步, 在她額上烙下一吻,並同她說“晚安”。不會半分逾矩, 半分冒犯。

向楠不算多規矩, 讀中學時,翻牆翹課去校外吃烤串, 和男生打架被叫到辦公室, 帶班上同學搶籃球場,這些事沒少幹。

最離經叛道的年紀,說她是一匹馴不服的野馬也不為過。

當然, 放到現在,隻覺中二和魯莽,再也幹不出了。

但是,她心裏有叛逆因子,讓她想說就說, 想做就做, 比如現在。

程如珩準備告別, 左手處, 再走兩三步就是電梯, 方便他隨時離開,但向楠拽住了他,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

“程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他頷首, “知無不言。”

“一般的男人深夜送女朋友家門口, 都會這麽有禮貌地一走了之嗎?”她真心疑惑, 她以為相愛的男女在一起,彼此的荷爾蒙吸引,一觸上,就是幹柴烈火,“還是隻有你這樣?”

程如珩一向克製有禮,不輕不重地說:“那我豈不真成了衣冠禽獸?”

“你啊,對男人要警惕些,”他伸手抵著她的額,如他所言,已經暖起來了,“早點睡吧。”

而第二天早晨,當向楠看到向桐打著哈欠出現在客廳時,又想起程如珩昨晚的話。

兩個孩子長大之後,自然懂得男女有別,兩姐弟也會避嫌,如果向桐在,她就不會穿內衣、短褲在屋裏亂晃。他們亦不會談性方麵的話題,血緣反而讓他們之間有道隔閡。

但向楠該懂的,一點也不比男生懂得少。

正因為懂,而又沒經驗,所以她對程如珩躍躍欲試,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沒有實戰經曆,永遠是紙上談兵。沒意思。

有些人能將性與愛分離,向楠大抵是不行的。

不然她以前怎麽就沒對別人產生過想法?隻是程如珩太過正直,沒給她嚐試的機會,將她的想法掐死在搖籃裏。

對男人警惕?

向楠謹記教誨,揮起手裏的筷子,“是不是說了讓你下次來之前先說一聲?”

“困死了,讓我睡會兒。”向桐半睜半眯著眼,遊魂一樣,“還有吃的不?”

“沒了。”向楠的早餐很簡單,時間不夠,匆忙塞最後一口餃子進嘴裏,把碗筷擱到洗碗池裏,“你還不回學校?”

“今天上午沒課,在你這兒睡一覺先。”

她湊近他,嗅嗅,果不其然,沾了一身怪味,“別靠近我臥室。”

“拿你兩件衣服給我穿穿,**我買新的,叫外賣送。”話落,他又打了個哈欠。

以前向桐熬夜打遊戲,可沒這麽熬不起,他說是短短大學生活壓迫得他蒼老了十數歲,再熬不動了。

向楠翻出一套寬鬆的舊衣服給他,還頗為嫌棄地說:“你穿完我就不要了。”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她在軟件上叫了車,也懶得再交代什麽,上班去了。

向桐在沙發上死屍般躺了一上午,餓醒之後找了一圈,冰箱和儲物櫃都沒什麽能吃的,腹誹:還是個女的嗎,過得這麽粗枝大葉。

要是向楠知道,肯定要罵他:五十步笑百步,大哥不笑二哥,他自己住好不到哪去。

姐弟倆從小一個賽一個懶,家務也不是不會做,卻總是推來推去,最後多以“好男不跟女鬥”的向桐妥協。

不過論做飯,用向楠的話說,向桐做出來的東西,倒到盆栽裏,植物都會被毒死。

暑假放兩個月,他們獨自在家,向楠學著把飯菜煮熟,填飽兩人肚子。當然,到了今天,也就是餓不死的廚藝水平。

向桐給自己點了份外賣,又玩了會兒,步行回祁大。

路上碰到意料之外的人——程如珩。

祁大的學生裏多上網,或者有對美貌抱有鑒賞之心者,八成是認識,或聽過程如珩的。向桐屬於前者,純粹是互聯網太發達,不想知道他也難。

聽說這學年的招生,祁大官方甚至想借程如珩做宣傳,不過,他本人不愛拋頭露麵,拒絕了。

還有他的選修課,一開通選課渠道,就被搶滿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想來一觀程如珩之貌。

可向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除了身高,也沒看出他特別突出的一點,更不能理解,向楠對他念念不忘的緣由。

程如珩手裏拿著一隻黑色公文包,和人剛從食堂出來,兩人肩並肩的,隔得不近不遠,聊著天,走得不快。

他旁邊的女人向桐還認識,他們經管學院的薛瑞婕。

有幾個學生打招呼,大概是對程如珩,因為他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以致意。

好吧,有這副高大而直板的身形,人模人樣的,確實挺養眼。

他們沒看到向桐。他拍了一張他們的側影照,發給向楠。

向桐:我說,你本來勝率就不高,再不快點下手,你的心上人就要被搶走了。

向楠對工作熟能生巧,偶爾能摸摸魚,看到圖,放大看了看,把程如珩單獨截下來,保存。

即時回複道:no,比賽才講究勝率,而我,已經達到了終點。

向桐:???

向桐:你跟程老師在一起了?

向楠:[害羞]別這麽生分,下次可以直接叫姐夫。

當然是一時口嗨,真這麽叫,把程如珩搞不好意思了怎麽辦。

錯過了一切的向桐:……

向楠說:你姐姐我哦,已經彎道超車咯,不過你也別著急,學業重要,加油!

向桐:才不要你給我灌雞湯,打遊戲不比談戀愛香?

向楠:那是你上次碰到的那個誰,胡馨園,沒你姐姐我半點好。哦,你也比不上程老師。

向桐:……我看出來了,你一定是個重色輕弟的家夥。

向桐又說:那你看到他跟別的女人走在一起,沒反應嗎?

向楠:這有什麽好疑心的,那是他朋友,我認識,我難道還要阻止他跟異性同事朋友正常來往嗎?將心比心,我自己也有好些異性朋友,應當保持距離,但總不該徹底斷絕聯係。

她又說:程老師人品沒話說,信他會劈腿,不如信你把把拿MVP。

話糙理不糙,向桐對自家親姐姐了解還是太少了,所以覺得神奇,一個沒談過戀愛的鋼鐵直女,戀愛觀還挺正。

向楠:再說了,他要是真敢劈腿,我打得他這輩子也劈不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向楠還是那個向楠。

向桐絲毫不懷疑,她要是真下狠手,她那經常掄球拍跑步的四肢,發起威來,會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

下午程如珩上完課,問向楠:我去超市買菜,來我家吃飯嗎?

能白蹭一頓飯,向楠求之不得。她下班時天已經黑了,她沒讓程如珩來接,他的房子租得離祁大就不遠,她自己過去也很快。

進門時,向楠一愣。

好久不見的思思扭頭衝她打招呼:“向楠姐姐!”

思思原本趴在桌子上寫作業,是幼兒園布置的,很簡單的加減法。向楠換了鞋,走過去貼貼她,問程如珩:“思思怎麽在你這兒啊?”

程如珩身上係著圍裙,他一邊解,一邊說:“她爸媽有事,我去幼兒園接她過來,晚點再把她送回家。”

“你姐姐姐夫都這麽忙,之前思思是誰帶啊?”

“請過保姆,也讓我媽和我姐夫媽媽帶過,現在他們工作稍微清閑了些,就自己來帶。”

程如珩又提醒她們開飯了。

程如珩做了三菜一湯,湯是熬得粉粉的山藥排骨,湯底又鮮又濃,飯前向楠喝了一碗湯,又吃了一碗飯,頂頂飽。

飯後,程如珩洗碗,向楠帶思思寫作業。

其實,向楠不算一個特別有耐心的人,尤其是麵對小孩子,太蠢太固執的,會引起她的暴走。

但思思實在是聰明又懂事的小姑娘,她也不需要向楠怎麽教,自己一溜兒地把作業寫完了,然後說:“舅舅,我想看動畫片。”

程如珩騰不出手,對向楠說:“我平板在臥室,勞你拿一下。”

向楠堂堂正正走進程如珩的閨房,不,臥房。

意料之中,沒什麽過多的裝飾,幹淨整潔,被子都是鋪平的,不像向楠,床鋪早上起來是什麽樣,晚上還是什麽樣。

向楠一直覺得,精致,需要付諸更多的時間和金錢,她完全可以將這一部分省下來,用來享受生活。

——其實就是偷懶的借口。

平板擱在床頭櫃上,拿起時,她“咦”了一聲。

床邊擱著一個垃圾桶,套著黑色的垃圾袋,引起她注意的是,桶底幹淨得隻有幾張團成團的紙巾。

她突然想起什麽。

那個時候,向桐還在青春期,向楠叫他起床吃早餐,叫不動,直接開門上手薅,也注意到他垃圾桶裏一堆用過的紙巾。

後來,和男生聊天,她對他們愛看的小片子有了興趣,要來一部,放學回家關上房門,調低電腦音量,從頭到尾看完。然後也知道了,弟弟房間垃圾桶裏的紙,裝載著少男的悸動。

那以後,她再也不隨意進弟弟房間了,生怕撞破。

不會吧……

再去看那幾團白色的紙,向楠的腦海中,不禁開始浮現出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麵。

模糊的臉漸漸有了具體輪廓,金絲眼鏡,高鼻梁,微微抿緊的唇。

就是這張床,他也許坐在邊沿,也許是中央,用來翻書寫字的手,在取悅自己,表情是她從未得見的隱忍。然後幾分鍾後,他暢快起來,閑然自得地抽出紙,將一些罪行掩蓋。

白色是純潔,也可以是汙濁。

stop!

向楠不敢再想,帶著平板匆匆離開房間,末了還順手帶上房門,把她所有亂七八糟的聯想關在裏麵。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