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陣風
◎我要帶孩子。◎
程如珩帶思思到一家麵館,店開了多年,遠近聞名,看看菜單,給她點了一碗鮮蝦麵,自己要了碗雲吞麵。
他從程嫻準備的小包裏找出一包濕巾,擦了擦桌麵,讓思思坐下。
思思用筷子還不熟練,而且桌子對她而言比較高,程如珩要來一個勺子,把麵條夾在勺子上,再加一個蝦仁,喂給她。
思思一口吃進口裏,兩腮鼓鼓的,程如珩擦了擦她嘴巴邊的湯汁,問她:“好吃嗎?”
思思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這麽一口一口地喂,思思吃得很慢,但顯然,程如珩很有耐心,直到她吃飽說不要了,才帶她回家。
程如珩住的,是明嘉庭苑的兩室一廳的房子,學校有給住房補貼,加上多年存款,在租房上,他也就沒吝嗇預算。
主臥很大,還附帶衣帽間。而床頭櫃,桌幾上,到處是攤開的、合上的各類書籍。
側臥被他做成了書房,有一整麵牆的書架,上麵堆滿了書,擺不下的,就堆放在地麵,如果不定時收拾,亂得人都得從空隙中穿過。
書多搬家麻煩,程如珩便與房東商定,近兩年內不會退租。
思思尚幼,做很多事離不了人,程如珩頭回體驗又當爹又當媽的感覺,幫她洗漱、換衣服,又衝泡了一杯牛奶給她喝。
他沒帶過孩子,顯得有些笨拙,還把她逗得咯咯笑。
秦明荃打視頻電話來,思思捧著手機,癟癟嘴,要哭不哭的:“爸爸,我想你了。”
“爸爸再過幾天就回家了,到時候再把媽媽也接回來。你在舅舅家要聽話,知道嗎?”
“我知道的。”思思含著一包眼淚,點點頭,“那爸爸快點回來噢,不然媽媽、舅舅會很辛苦的。”
小小的孩子,居然知道媽媽要去幹嗎,也知道他們不容易,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別說秦明荃了,程如珩都聽得心頭一軟,揉了揉她的腦袋。
秦明荃又說:“寶寶,把手機給舅舅。”
程如珩接過,又聽到他說:“如珩,這幾天真是麻煩你了,你國慶後還要上班,我會盡快把項目完成的。”
“沒事,姐夫,你忙你的,我會照顧好思思的。”
掛了電話,程如珩把她的童話繪本拿出來,問她:“舅舅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思思搖頭,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說:“我想看動畫片。”
他看了眼時間,妥協了:“看到九點,時間一到就得睡覺。”
程如珩把平板支起來,讓她隔了半米的距離看。
他自己也拿了本書,坐在一旁,架著腿,墊高了書,支著頭,時不時翻上一頁,姿勢慵懶。
客廳的燈光帶點暖黃,傾灑下來,照著沙發上的一大一小。
一個是嘻嘻哈哈的動畫片,一個是沉靜乏味的專著,竟是分外和諧的畫麵。
程如珩定的鬧鍾響了,放下書,對思思說:“該睡覺咯。”
小孩子平時睡得早,話音剛落,她就打了個哈欠。
他關了平板,把思思抱起來,去臥室,她說:“舅舅,我要先尿尿。”
哦對,她睡覺前要上一次廁所。
程如珩守在門口,等她出來,又問:“可以自己一個人睡嗎?舅舅還有事要做。”
“可以,”思思又說,“我要抱著我的兔兔。”
程如珩去翻她的行李包,程嫻細心,果然有隻粉紅兔玩偶,他把它塞到她懷裏,又替她掖好被角。
“睡覺吧,有事叫我。”
走前,擔心她怕黑,他替她留了盞小燈。
進書房,他又接到謝天躍的電話。
“程老師,國慶別宅家看書了吧,出來玩啊。”
謝天躍是程家鄰居家的小孩,跟程如珩差不多大,自幼一塊長大,換而言之,兩人就是發小。
他沒有學霸的命,卻有學霸的心,總是跟在程如珩的屁股後麵,說是要沾點聰明人的“文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用程嫻的話說,別到時候該赤的沒有赤,不該黑的倒要黑了。好在這事並沒有發生。
但人生的際遇還真不好說,時過境遷,程如珩這個“別人家的孩子”,逢年過節,也成了被嘮叨的對象。
而家長舉的例子,正是謝天躍。
說什麽,小躍性子外向開朗,討女孩子喜歡,這不,這麽快就找女朋友了。
又說什麽,你讀那麽多書,越發讀得死氣沉沉,應該多出去活絡活絡,多認識幾個女孩子,以免小躍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還沒個女朋友。
總之,饒來繞去,都繞到他單身的事情上。
程如珩無奈:“你又想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是吧。”
之所以說是“又”,是因為謝天躍有過前科,暑假把他約出去,結果是攢的聯誼大會,來的都是單身男女。
兩人平時聯係不頻繁,一聯係,指定有事。
謝天躍喊冤:“同樣的手段我怎麽會用兩次,你也太低估我了。”
程如珩淡淡:“你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程如珩讀書時,就沒少上他的當,也不怪程嫻說那樣的話。
謝天躍答應幫他盯著老師,結果騙他老師來了,下一次,又騙他老師要找他談話,換著各種理由。謝天躍以逗程如珩為樂趣,特別欠。
但謝天躍這人也講義氣,程如珩上學看閑書沒少被老師說,卻沒有被沒收過幾次書,全靠謝天躍打掩護。
前幾年,程如珩讀研,程嫻還沒生思思,忙工作,家裏二老沒少得謝天躍的幫助。
所以,兩人好得跟親兄弟似的,謝天躍對他迄今不談戀愛著急上火,想方設法給他做媒,程如珩也不會真跟他生氣。
謝天躍就拍胸脯保證說:“這回就我倆,還有朱潔,我買了新車,帶你兜兜風。”
但是,很遺憾。
程如珩說:“我要帶孩子。”
謝天躍一愣,豬腦子一抽,話脫口而出:“你啥時候有的?”
這廝腦回路向來清奇,程如珩都懶得罵他:“是我外甥女,思思,她爸媽沒在家。”
“這有啥的,帶著一起唄,天氣這麽好,去公園轉轉。”謝天躍極力遊說,“你來祁州這麽久了,都沒怎麽玩過吧。”
他又說:“朱潔也能幫你帶思思玩,她可喜歡小孩子了。”
程如珩思忖半秒,也是,小孩子不能像他一樣,天天關在屋子裏,趁天氣好出去轉轉也好,於是應下來。
擱在往常,放假或者早上沒課,程如珩是絕對不會早起的,但思思養成了這個習慣,大清早就到他的床鋪邊摸他的臉。
為了彼此都睡個好覺,又怕她晚上會起夜,他在床邊打了地鋪。
一睜開眼,就是她的笑臉,“舅舅,太陽曬屁股啦。”
程如珩帶著思思洗臉刷牙,給她一瓶酸奶,和半個三明治做早餐。
謝天躍已經在樓下等了。
就像女人通常愛包愛首飾,男人也愛車。他衝著程如珩拍自己的車前蓋,“哐哐”響,一副炫耀的表情,“看,路虎攬勝極光,全款,落地不到五十萬,帥吧。”
白色的SUV,氣質粗獷,很符合謝天躍的氣質。
程如珩說:“行啊你,賺大錢了?”
“小意思小意思。”
朱潔從副駕駛座上下來,用肩膀撞了下謝天躍,一臉嫌棄,看傻大個的眼神看他,“別丟人現眼了。”
她轉而又看到程如珩身邊,穿一身粉色小裙子的思思,伸手要抱,“你好可愛啊,你叫什麽名字哇?”
思思說:“姐姐好,我叫秦宜思,大家都叫我思思。”
謝天躍逗了下思思,她不認生,也乖,還衝他笑了笑。
他頗感慨說:“之前見她,還是個奶娃娃呢,一轉眼都這麽大了,上幼兒園了吧?”
“是。”程如珩說,“思思,叫謝叔叔。”
思思咬字不清,叫成了“謝蘇蘇”。
謝天躍不服氣:“憑啥叫朱潔姐姐,叫我叔叔?”
程如珩說:“你好意思麽?”
朱潔抱著思思坐到後座,程如珩就上了副駕,謝天躍把車開出明嘉庭苑,問程如珩:“思思你要帶幾天啊?”
“等她爸回來,就把她送回去。”
謝天躍看了眼後視鏡,兩人玩得正開心,開玩笑說:“思思,別跟你舅舅回家了,跟我們回家吧。”
思思一愣,頓時哭出聲來:“不要,我要舅舅,我要爸爸媽媽。”
朱潔瞪謝天躍一眼,轉而去哄她,“別聽那個壞叔叔亂說,下午就送你回舅舅家,思思不哭不哭。”
她哭得快,哄得也快,吸了吸鼻子,又笑起來。
程如珩拆了一包小餅幹,裏麵是巧克力餡的,回頭遞給思思。
“朱潔這麽喜歡孩子,你們什麽時候自己要一個?”
他們倆從大學畢業那年開始,談了幾年了,現在住在一起,家長也早見過了,除了結婚領證,跟小兩口沒差了。
謝天躍喜上眉梢,眼角都笑出笑紋了,說:“快了,到時候你就隻有眼紅的份了。”
朱潔啐他一口,說:“快什麽快,你求婚了嗎?美得你。”
“我們倆還用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嗎?”
“你還想空手套白狼啊?”朱潔翻了個白眼,“你也就是騙騙外人,我還沒答應你呢。”
被說是外人的程如珩笑了笑。
這兩人就是經常吵吵鬧鬧,但感情好,怎麽吵也吵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