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苗苗本質是凶獸幼崽,即便穿到人類小女孩身上,也保留了原來的看家本領,比如攀爬。

發達有力的前後肢,讓她可以快速地爬上高大的喬木,進行嬉鬧玩耍,或者躲避危險,小苗苗才能輕而易舉地爬上周湘香肩膀和火車。

除此之外,小苗苗的嗅覺格外靈敏,對自己和身邊人的氣味尤為敏感,成年熊貓更是通過嗅氣味尋找伴侶。

小團子盯著她,眼睛都不帶眨,像是想透過她看別的人,還能誰?她親媽唄,前腳才穿進來,後腳就給識破,還是個兩歲小奶娃,周湘雲從沒這麽失敗過。

怎麽辦?亂扯一通,先蒙混過關再說。

胡謅的話已經到嘴邊,一根小手指突然抵了上來,小苗苗撅著小嘴對她說,“噓——”

周湘雲:“?”

小苗苗警惕地掃了眼周遭,確認再三,叔叔嬸嬸大爺大媽並沒惡意後,才收回手,湊過去到她耳邊,小小聲,帶著歡喜和雀躍,“小九,我找到你了。”

“誰是小九?”周湘雲一頭霧水。

“就是你啊,”小苗苗驕傲地抬起小下巴,“苗苗是最聰明的崽子,小九騙不了我的!”

周湘雲順著她的話,又問,“你怎麽知道是我?”

小苗苗趴在她肩膀上,用力地吸了吸小鼻子,語氣天真無邪,“因為小九身上有狐狸味呀!香香噠~”

周湘雲作為緋聞一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換男人,就被黑粉罵上熱搜,說她最多的就是妲己轉世,一身騷、氣的九尾狐狸。

周湘雲徹徹底底地笑了出來,屈指輕輕地刮小苗苗的鼻子,“就你機靈。”

小苗苗覺得癢,縮成一團,往周湘雲懷裏拱,周湘雲低頭看她,毛茸茸的小卷毛耷拉在耳側,讓她想起自己養的那隻折耳貓。

還怪可愛的。

***

進入臘月後,鄉下人家一年到尾這段時間最閑,沒事做不就紮堆坐村口東家長西家短瞎聊嘛。

“周家那個抱錯的閨女今天回來,你說她是不是腦闊有包啊?放著好好的城裏人不當,回村幹嘛?”

“小香找回去了,城裏那家還能再養個吃白飯的?誰家的錢都不是燒來的,更何況知青院那邊都在傳,那閨女品行有問題,沒結婚就亂搞男女關係,孩子還在肚子裏,男方跟她把婚離了,就賴在娘家蹭吃蹭喝,這誰受得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周家那些個老少爺娘們沒一個好惹,什麽事兒做不出來,這回又來一個,以後見著都躲著點走,不然非得扒你一層皮。”

“惡人自有惡人磨,看他們狗咬狗多熱鬧,一大家子十來號人,都知道那閨女今天回來,一窩蜂全跑了,就留個六歲小娃看家,這不明擺著給人下馬威呢,過不了三天,肯定哭著嚷著回去。”

“突突突……”

聽見熟悉的拖拉機聲,閑聊的幾個婦人紛紛抬起頭,就見第一生產大隊長開著拖拉機,從紅星鎮方向駛過來,立馬吸引了不少孩子,邊追拖拉機邊喊二叔公。

曾家村在三裏公社規模算大的,總共分了四個生產大隊,其中第一第二第三生產大隊都是本地人,世代紮根長在這裏的曾姓子孫,家家戶戶都是親戚關係,隻有第四生產大隊長姓周,也就是原主的二哥,周湘華,周家是三十年前從湘西那邊逃難過來的。

這些,原文隻字未提,是周湘雲一路上跟曾二忠聊天了解到的,周湘華能在一幹曾姓的人中殺出重圍,搶到大隊長的位置,可見有些本事,管著村裏其他外姓人不說,知青院在他手底下也沒出過任何紕漏。

曾二忠說他脾氣不好,發起火可嚇人了,而且手段強硬,說一不二,別說他們生產隊的人不敢惹他,就是他們三個大隊長也有點怵他。

而這麽一鐵血手腕的錚錚男兒居然懼內,是個名副其實的妻管嚴,周二嫂該是何等奇女子,周湘雲好奇得很,然後找機會刷一波好感,畢竟小團子上戶口的事兒,還要周家二房出馬解決。

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有點難度,周二嫂一聽說她要回來,連夜拉上自家男人跑了。

不僅周家二房,周家其他人也一樣,都當她洪水猛獸。

越這樣,周湘雲反而越來勁,循循漸進,逐一攻破,都等著真香吧。

“今天坐不了,二叔公要送客人回家。”周湘華走之前麻煩曾二忠送幾個知青回城過春節,人沒兩個,但大包小包,村裏的牛車根本拉不下,他這才去公社借了拖拉機。

在火車站碰到周湘雲母女,順道把人帶回曾家村。

往常曾二忠都會抱孩子們上車,在村裏突突突地溜達一圈,今天坐不到拖拉機,孩子們仍是興致盎然,追在後麵又蹦又跳,嘰嘰喳喳吵得顧苗苗要醒不醒的,縮著小短手小短腿,圓滾滾的一團窩在周湘雲懷裏,聞到周湘雲身上的香味,她喜歡極了,用力地吸了一口,閉著眼睛拿腦袋蹭了蹭,嘴裏發出奶奶的吱吱聲,

周湘雲將小苗苗蹬掉的小被子拉起來,蓋到她身上,隨即整個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以免吹了冷風受涼。

小苗苗再次沉沉睡去,不忘伸出一隻小手,緊緊地拽著自己的小被子。

周湘雲伸手點點她頭上的兩隻小揪揪,用氣聲笑道:“這麽喜歡啊,不就一張繡花枕巾嗎?”

沒錯,小苗苗蓋身上的根本不是小被子,而是一張繡著兩根翠綠竹子的枕巾,小苗苗從城裏周家唯一帶走的一件物什,火車上,她神秘兮兮地從自己棉襖裏扯出來,往自己身上一搭,“睡覺覺,蓋被被。”

這麽有儀式感,周湘雲忍不住逗她,“媽媽也想蓋被被。”

小苗苗眼珠子轉了轉,在確定自己的被子太小媽媽蓋不了之後,她爬到她媽的身上,小短手小短腿努力地張開,呈一大字形,把自己當被子給周湘雲蓋上了。

果然閨女是貼心小棉襖,周湘雲開始猶豫了,下個站還要不要把小團子送回去,糾結過後,決定冷酷無情一把。

結果,小團子太暖和,蓋身上,周湘雲睡過了站,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再下車太折騰,周湘雲就把人留了下來,到時候就算周湘香找過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周湘雲也不是什麽善茬。

給顧何的信在火車上就寫好了,連帶身上僅剩的一毛錢交給了曾二忠,曾二忠下午要去鎮上辦事,正好托對方幫忙寄一下。

周湘雲寫信不為別的,就為了那二十塊的生活費,原主生了,現在換她帶娃,顧何那個親爹就得出錢養她們娘倆,她才不當冤大頭,便宜了錢雪紅和周湘香。

拖拉機載著周湘雲母女走遠,村口的幾個婦人回過神發出感歎:“周家那閨女長得也太好看了吧!細眉毛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皮膚嫩得跟雞蛋似的,怎麽看也不像周戰山的種,多半又搞錯了!”

李春花生了五胎,前麵三個兒子,老四一閨女,一歲不到就沒了,最後一胎懷的雙生,也就是周湘雲和周湘君。

老四沒了,周戰山一直想要個閨女,對再懷孕的媳婦格外嗬護,將人拉到縣城醫院生產,才**差陽錯地抱錯娃。

周家三兄弟隨他爹,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唯獨周家老幺,李春花總跟人顯擺,說小兒子長得最像她年輕那會兒,所以才尤為偏心周老幺。

大夥對她的話,都不太信,李春花跟著丈夫搬來曾家村那會兒,也就二十五六歲,不說多年輕,至少沒上年紀,卻也沒見到模樣多好,頂多隻能說是清秀,生得出那麽漂亮的崽?村裏不少人懷疑周老幺是抱錯了,沒成想會是周湘香。

女肖父兒肖母,周老幺既然隨了李春花,周家那個城裏閨女肯定長得像她爹,沒個小姑娘樣,所以才沒人要,自己爬男人的床。

要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就那張臉,這十裏八鄉找不出第二個與之媲美。

“二嬸子,不多坐會兒趕著去哪啊?”黃翠翠嫁來曾家村不到一個月,好多情況不甚了解,見原本聊得好好的曾二嬸著急離開,好奇問。

曾二嬸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擺手,“今天家有來客,先回去準備,你們再多坐會兒。”

黃翠翠小聲嘀咕道,“曾二嬸不是回家嗎?怎麽往村外頭走?”

“哎呀,這你還沒看明白?你二嬸子是要回娘家,她大侄子上個月死了媳婦,正忙著相看對象呢,這不見周家閨女模樣好,趕緊回去報信了。”

黃翠翠哦了一聲,“可是曾二嬸大侄子不是四十好幾了嗎?”

周家那個閨女看起來比她還小兩歲,都可以給曾二嬸大侄子當閨女了。

“那閨女未婚先孕,本來名聲就不好,還帶了拖油瓶回來,再攤上那一大家子,能說到什麽好對象,有人要就燒高香了。”

“說來說去,那小女娃子最可憐,她媽重新嫁人,肯定不得帶她走,到時候丟給李春花,你說她會不會把人扔後山喂狼?”眾人一陣唏噓後,往村尾望去,先不說喂狼了,那母女倆今晚都不過了。

下午有人看到周宇去掏蛇窩了,一定逮了蛇嚇唬周湘雲母女,城裏人哪見過這陣仗,不得嚇得屁滾尿流才怪。

周家老宅落在村尾,比較偏避,離得最近的一家也有百十來米,跟村裏其他人家一樣,都是土坯泥瓦房,屋後是自留地,前麵帶一個院子,石塊砌的圍牆,一扇年久失修的舊木門,推開發出“嘎吱”的響聲。

聽到開門聲,趴樹上快睡過去的周宇一下來了精神,掂掂手裏的布袋子,眼裏閃爍著蠢蠢欲動。

等人走到樹下,就一兜子倒下去,嚇尿他那個便宜姑姑!

院裏有一棵歪脖子棗樹,入秋後落了葉,枝丫光禿禿的,樹上光景一覽無遺,小男孩趴樹上,想不看到都難,周湘雲拎著行李包站在門口,想說要不要提前拆穿對方。

這樣的話會不會太辜負他手裏的布袋子了。

布袋子兜了一團東西,有蠕動的跡象,應該是拿來嚇唬她娘倆的,熊孩子無疑了。

嗯,想了三四秒,周湘雲決定配合小孩子玩起來,“苗苗,我們進去看看吧?”

小苗苗剛睡醒,整個人呆呆的,小手拉著她媽的衣擺,乖乖地跟著進了院子。

周湘雲將行李包放到地上,故意繞到歪脖子棗樹下,餘光瞥著樹上的一舉一動,對付熊孩子不用她出手,她家閨女一個頂倆。

周湘雲伸手摸摸小苗苗的腦袋。

小苗苗還迷迷糊糊的,咬著手指頭,東瞧瞧西看看,不知身在何處。

樹上的周宇低頭打量,便宜姑姑身邊站著個小女孩,頭上紮著兩個小揪揪,腦袋一動,小揪揪跟著動。

看不見臉,給人第一感覺就是好小一隻。

便宜姑姑不是自己回來嗎?哪冒出來的小丫頭片子?是便宜姑姑的閨女嗎?媽和奶不是說城裏人吃得好穿得好嗎?為什麽這倆人還這麽瘦?衣服也舊舊的有補丁,看起來跟他們也沒不一樣。

管她呢,嚇唬了再說。

周宇一動,窸窸窣窣——

小苗苗抬起頭看到他,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有過亮光,軟軟糯糯一笑,立馬拿手擋住臉,怯生生地躲到她媽身後,又忍不住好奇,朝上偷看。

一旦周宇看她,她又垂下頭去。

周宇接觸最多的女孩子是他媽和他奶,還有他大伯母,哪個不是凶神惡煞的母老虎,就連住在他們隔壁的花花姐姐也是蠻不講理的,他惹她,她拿石頭扔他,腦袋瓜被砸出大包,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以為天下女孩子一般黑,沒想到還有這麽軟乎的,一笑,兩個小酒窩,又漂亮又可愛。

周宇有點不好意思了,撓頭,忘了手裏拎著布袋,一隻黑黢黢的癩蛤蟆抖落出來,不偏不倚砸到周湘雲的肩頭上。

周湘雲轉頭,看到,兩眼一翻,洋洋灑灑地往地上一倒,暈了過去。

事發突然,周宇愣是沒反應過來,直到聽到可憐兮兮的呼喚,小女孩趴在便宜姑姑的身上,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媽媽,你不要死,不要丟下苗苗,苗苗不能沒有媽媽,嗚嗚嗚……”

周宇打小調皮搗蛋,一天挨他媽三頓打,越打越皮實,越打越無所謂,闖再大的禍也心安理得,今天第一次緊張,從樹上跳下來,麵對哭成小淚人的小苗苗,手足無措,繞著母女倆轉圈圈。

原本在家睡得好好的癩蛤蟆,被熊孩子掏出來被迫營業,這會兒迷迷瞪瞪還蹲在周湘雲的肩膀上。

周湘雲掀開一條眼縫,癩蛤蟆一後背的大疙瘩,倒不害怕,就有點惡心,趁周宇不注意,抓住癩蛤蟆一條腿,扔出老遠,隨即閉眼,一動不動,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目睹整個過程的小苗苗眨眨眼睛,泛出亮光:媽媽沒死,媽媽在跟小哥哥扮家家嗎?苗苗也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