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侯愛文申請翻新辦公室的經費一直沒有批, 所以辦公室四周還擺了裝漏雨的盆,看起來還真是破舊不堪,比村裏最差的房子都不如。

不像有的村, 村民家窮的叮當響, 村辦大樓蓋的跟宮殿式的。

侯心順眉頭緊皺:“你少誆我, 你這個女人狡猾的狠!我爹就在裏麵,你進去吧。”

蘇曼英看他要走,便叫他:“誒,你不一起去?”

侯心順一愣:“你不是說我不是村長不是村支書, 跟我說不著麽?”

“哈哈!”蘇曼英被他這傻乎乎的模樣逗笑,忍不住雙眼彎彎, “進去吧, 你還蠻好玩的,我讓你看看咱倆誰厲害。”

侯心順被她笑得臉通紅, 又羞又怒:“無論你想幹啥, 我都不會讓我爹上你的大頭當!”

蘇曼英笑意更盛:“你既然這麽篤定,還帶我來幹嘛?心裏分明期待得很, 還裝作一臉不情願, 真是口是心非。”

侯心順被她說中,臉紅得發紫,看蘇曼英笑,說不出話。

他爹提起蘇曼英, 避之如同蛇蠍,恨不得蘇曼英立刻就從地球消失, 可是他竟然覺得蘇曼英還挺可愛的。

侯心順正盯著蘇曼英看, 心口猛然一驚,他在想什麽, 蘇曼英可是結過婚的,他立刻收回目光,冷哼一聲:“好,我就看你耍什麽花招!”

侯心順帶著蘇曼英進了村辦,敲響了侯愛文的門。

“進。”侯愛文年紀五十多,聲音沉穩,留著一點山羊胡。

他看到侯心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了侯心順身後的蘇曼英。

“你,你你!誰讓你進來的!出去!”侯心順直接站了起來,一臉怒氣。

“我就說讓你別來吧。”侯心順小聲嘀咕。

“侯書記,別這麽生氣。”蘇曼英說著,便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一邊,四處打量這個破舊的辦公室,“嘖嘖,你這辦公室,連我家偏院都不如。”

“你!你趕緊走!別讓我轟你出去!”侯愛文怒道。

“侯書記,可是有好幾個村找我合作了,你還跟我對著幹,可真傻。”蘇曼英笑道。

“你少胡說,我們絕對不會跟你合作。魏建民這個老實巴交的人娶了你,也變得偷奸耍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侯愛文罵道。

“你不信也正常,畢竟,你們五個聯手,還把高洋當領導,又怎麽會相信我?”蘇曼英笑道。

侯愛文臉白了:“你……你怎麽知道?”

“我說了你們有人已經要跟我合作了,並且,答應了把你們的計劃全告訴我。”蘇曼英笑道,“不然我又怎麽做這麽萬全的準備?怎麽知道朱青山要毀糧食,怎麽知道你們會盜商標?”

侯愛文臉緊緊繃住,到底是誰?誰把他們的計劃泄露給蘇曼英了!

“你不用猜了,我也不會告訴你。”蘇曼英微微笑道,“我答應的條件很豐厚,他收了錢,當然幫我辦事。”

“那你還找我幹什麽!”侯愛文怒道。

“我需要知道他的消息是不是可靠。他以前沒騙我不代表他以後不騙我。”蘇曼英眯了一下眼睛,“所以我想跟你合作,兩個人同時傳遞消息,誰都不敢說謊了。”

“你真狡猾!”侯愛文惱道。

“你不好奇我給你開什麽條件?”蘇曼英笑道。

“無論什麽條件,我不會說,我絕對不會出賣弟兄。”侯愛文皺眉。

“可是,我今天來你這兒的事,其他幾個村支書已經知道了。”蘇曼英笑道,“你們再有什麽消息泄露,我為了掩飾他的身份,一定會透漏是你告訴我的。你還說得清麽?你會成為眾矢之的,不但惹惱了我,還要被其他人一起針對,腹背受敵的滋味可不太好。”

侯愛文眼前一黑差點癱倒,他,他說不清了?他徹底說不清了!

侯心順一把扶住他,怒瞪蘇鳳英:“你為什麽找我們!我爹年事已高,對魏建民夠不成威脅!你為什麽要害他!”

“當然是因為其他人本來就最不信任他。”蘇曼英理了一下黑色錦緞一樣的長發,微笑道。

“你說什麽?”侯心順惱道,“為什麽他們最不信任我爹?我爹德高望重,當了這麽多年支書從來沒出過岔子!他是最值得信任的。”

蘇曼英搖頭輕笑:“正因為他是個好人,每次高洋他們要害魏建民,他都忍不住出言阻止,所以不是最先懷疑他麽?”

侯心順一愣,“誒”的一聲,狠狠捶上桌子。

蘇曼英風輕雲淡地說:“侯書記。你如果選擇做惡人,就不必婦人之仁。相反,如果心存善念,便不應該與他們狼狽為奸。無論好人壞人,總得站一頭,怎麽能兩頭都想站呢?”

“我……”侯愛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他實在沒辦法像高洋、馬德興他們那麽狠。蘇曼英看他動搖知道壓的差不多,該給點好處了。

“既然你知道除了跟我合作別無他法,現在可以聽我的條件了?”蘇曼英坐在沙發上,換了個坐姿,“嘖,沙發都這麽硬。”

“你……你說!”侯心順咬牙。

“心順!”侯愛文惱道,“就算被誤會我也可以解釋!不能跟這個妖女合作!”

“爹,你之前跟他們簽什麽協議我就不讚成!他們又不是什麽好人,為什麽要跟他們講道義!”侯心順氣惱道。

“嗯,你兒子倒比你聰明。”蘇曼英微微挑眉。

“你說,什麽條件!你能給我們多少錢?”侯心順怒道。

“我不給你們錢。”蘇曼英慢條斯理。

“你……你剛才說你給另一個告密者錢的!而且你不是說你送錢來的?!”侯心順氣惱不已。

“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蘇曼英笑道,“我給你們,十裏溝綠色糧商標的免費使用權。”

“什麽……”侯愛文和侯心順同時震驚了。

“怎麽樣,我是不是送錢來的?”蘇曼英笑道,“有了商標使用權,你們的糧食跟我們十裏溝的一樣,可以銷售到酒店、食堂食品廠,你們的村民會和十裏溝一樣富裕。”

“你……你為什麽幫我們?”侯愛文道,“你絕不隻是為了換什麽秘密。”

“嗯,不止。”蘇曼英說道,“建民要在十裏溝和侯家溝之間建一座防洪壩,防洪灌溉通車,一舉三得。以後,你們的孩子到十裏溝上學方便,我們的村民和糧食進城也方便。”

“防洪壩……”侯愛文早就想過,但是他連自己的辦公樓都沒錢修,哪有錢修壩。沒想到,魏建民也跟他英雄所見略同。

“你威脅我們半天,就是為了建這個壩?”侯心順忍不住道,“我爹早就跟鄉裏申請了,要不是我們沒錢,我們自己就建了。”

“原來如此,那建民倒是沒看錯人。”蘇曼英微微笑道,“他跟我說,你不會不同意。可是,我不像他這麽單純,我還是喜歡捏住別人的把柄再來談條件。侯書記,我說的你若是考慮好了,就去跟建民簽個商標使用權協議,明天開始,你們就可以銷售糧食。”

“蘇曼英,你讓我去十裏溝?我若是去了,他們還會當著我的麵說什麽秘密麽?”侯愛文皺眉道。

“原本我也沒打算真的利用你,你們這個所謂的聯盟根本就不堪一擊,各懷鬼胎。”蘇曼英笑了一下,“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它整的潰不成軍,讓你們之間再無信任可言。”

侯愛文雙瞳震顫,沒想到他們費盡心思想主意,絞盡腦汁搞破壞,在蘇曼英眼裏,竟然一文不值。

“高洋讓大家找關係看縣裏有沒有能壓製林成有的人。他們覺得林成有偏心。”侯愛文微微皺眉,“這件事,如果林成有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你可以去告訴林成有。”

蘇曼英搖頭:“如果他們找不到人,我告密反而成了造謠。如果他們找到了,林書記無論如何都會被壓製,說和不說並無區別。更何況,如果告訴林書記,林書記震怒之下,他們四人沒有退路隻會更加抱團,到時候想逐一攻破就更難了。”

侯愛文有些呆愣,蘇曼英分析得很透徹。

侯心順聽著蘇曼英的話,半晌,微微歎氣道:“蘇曼英,你贏了,你比我厲害。”

“嗯,你知道就好。”蘇曼英淡淡笑道,“侯心順,如果你不忙,就一起去我們十裏溝吧。建民之前還誇你有出息,是永定鄉唯一一個大學生,你的農學專業說不定還真有用呢。”

侯心順當即點頭:“那肯定!到時候,我們侯家溝的糧食肯定比你們十裏溝的更好更多!”

“我國的糧食產量還不太高,就需要你這種人才。”蘇曼英笑著拍了拍侯心順的肩膀,“未來,祖國人民吃飽飯,就全靠你們了!”

侯心順愣了許久。

他學習農學,是為了讓自己村子種出更好的糧食,卻沒想到,這個別人嘴裏的妖女,竟然想得是讓全國人民吃飽飯。

很快,侯愛民便去十裏溝,跟魏建民簽訂了為期一年的商標使用權協議,完全免費。

但侯愛文也沒有一毛不拔,既然糧食不愁賣了,他就決定跟魏建民一起修建大壩,兩人平攤費用,為此,還專門簽署了共建協議,由東方集團負責建築施工。

金城現在天天閑的就剩喂狗遛狗了,一聽有活簡直兩眼放光,跟魏建民幾人躲在屋裏討論大壩的修建。

魏建民和侯愛文一起把計劃報給林成有的時候,林成有長時間擰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

“老侯,你跟建民這個計劃非常好,鄉裏也早就想修一條大壩,隻是事情太多一直也沒有提上議程。”林成有高興道,“現在這麽長的永定河隻有永定河大橋這一條路過河,嚴重阻礙鄉裏發展。這條壩一修,我們的農產品運輸等各種方麵都會有很大提升。而且還能防洪、灌溉,實在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書記,我們知道鄉裏經費不足,所以我和魏支書已經決定我們兩個村牽頭墊錢修建,畢竟大壩從我們兩個村過,我們最受益。”侯愛文說道。

“你們放心,這是關係百姓和民生的大事,你們這麽一心為民,鄉裏再困難也不會讓你們出錢,我這就打報告像縣裏申請撥款。”林成有欣慰道,“看你們齊心協力,我真的很欣慰。”

侯愛文老臉一紅:“書記,之前我做了許多措事,給你添麻煩了,以後,我一定配合建民,絕不再使絆子。”

“好!好啊!”林成有激動地拍著侯愛文的肩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從鄉裏出來,侯愛文長長舒了一口氣,這麽長時間,好像這是唯一一次被稱讚。

他們侯家溝這次糧食銷量會提升,再加上十裏溝大壩,以後孩子們去十裏溝上學也方便,說不定還會出幾個侯心順這樣的大學生,以後村民的日子一定更好。

想想,這些事居然全是蘇曼英撮合的。在幾天前,他還把蘇曼英當作妖女,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現在,卻不得不佩服,蘇曼英實在是厲害。

侯愛文脫離五村盟的事自然是讓其他四個村支書氣個半死。

朱家溝的朱青山,馬家溝的馬德興,楊家溝的楊力寶,三人又聚在了高洋的辦公室,痛罵侯愛文。

朱青山在高洋的辦公室裏拍著桌子怒吼:“侯愛文這個牆頭草!居然為了商標使用權去跟魏建民一起修大壩!氣死我了!”

“我早就看出來他不是什麽好東西!沒想到這麽沒骨氣!我們可不能這樣!”馬德興氣惱道。

“他被林成有表揚了一頓,不知道得意成什麽樣子!”楊力寶也憤慨道。

他隻恨自己的位置距離十裏溝最遠,魏建民怕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他們合作的,不然他肯定也會跟侯愛文一樣的選擇。

楊家溝地方最小,又是永定河下遊,經常受水災,糧產也低,以至於他腰板都直不起來。再加上朱青山強勢,動不動就要欺壓他們楊家溝,所以他也不得不順從朱青山。

想想以前朱家溝老村支書在的時候,朱、楊兩家跟一家一樣親,楊力寶現在就隻剩下唏噓,卻別無他法。

“叛徒、兩麵派、走狗、漢奸!”馬德興恨得咬牙切齒。

“行了,說這些有什麽用。”高洋皺眉,“現在五村盟變成了四村盟,我們之前要針對林成有和十裏溝的消息肯定都被他們知道了,以後大家想投誠都不可能了。”

一想起這是,幾人同時一陣心驚。林成有已經知道他們要針對他,會不會報複他們?

這下好了,徹底對立起來,騎虎難下了。

楊力寶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一想到林成有發火的表情,他忍不住用衣袖擦額頭,手都在發抖。

“現在,現在我們怎麽辦?”楊力寶顫聲道。

“既然都已經被針對了,隻能破釜沉舟。”高洋說道,“我們這麽多個村支書,我就不信林成有敢一起撤了,他也沒有證據。”

“嗯,對!他娘的!我們就不承認!”朱青山青筋暴起,“我們朱家溝挨著侯家溝,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侯家溝的人好過!”

幾人開了個亂七八糟的會,之後就罵罵咧咧地各自回了自己村子。

讓楊力寶沒想到的,是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蘇曼英竟然在他辦公室等他。

“你……你這個妖女……”楊力寶指著蘇曼英的手都在哆嗦,“你怎麽進來的?!”

“楊書記,你們村裏人現在對我可是夾道歡迎,想要效仿侯家溝,跟我合作呢,自然就帶我過來了。”蘇曼英笑了起來。

“你……你趕緊走!”楊力寶氣惱不已,“你說什麽我都不可能跟你合作!反正你們沒有證據,我們沒有針對林成有!”

蘇曼英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他:“我知道你沒這個膽子,自然也沒跟林書記說。”

“你……你沒跟他說?”楊力寶大吃一驚。

這麽好一個把柄,蘇曼英怎麽可能不告訴林成有?隻要林成有知道,就有可能一怒之下把他給撤了,他們楊家溝裏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把他拉下水坐上這個村支書的位置呢。

“沒說。”蘇曼英看他緊張的樣子,微微笑了笑。

“那你找我幹什麽?我們楊家溝距離城裏這麽近,就算沒有十裏溝綠色糧的標誌,我們平時賣的糧食也不少。我不稀罕你們商標使用權。”楊力寶皺眉道。

“我習慣雪中送炭,不過,如果你非不跟我合作,我不介意去幫朱青山。”蘇曼英淡淡道。

楊力寶一驚:“你……你什麽意思?”

“當初劃分村子的時候,因為朱青山強勢,你軟弱,所以你們楊家溝被壓榨得很厲害。”蘇曼英故意把話說得難聽。

果然,楊力寶整張臉漲得通紅,紅著眼睛道:“你胡說!我根本沒有軟弱!”

“你把灌溉的溝渠全都讓給了他,還捐款給他們修房,都割地賠款了,還不軟弱?”蘇曼英鼻子發出一聲冷哼,“所以,他們朱家溝才地界大,產量高,而你們,整個村都仰人鼻息。你作為村支書,屈辱成這樣,村民都跟著你受氣,你卻還跟著朱青山屁股後麵轉悠,不止軟弱還窩囊。”

“你……你……”楊力寶渾身顫抖。

朱青山強勢,他有一點不順著就會被朱青山打罵威脅,隻要朱青山說什麽,他就不敢不照做。時間一長,他和楊家溝越來越退,就像刺蝟一樣縮成一團,

蘇曼英看他馬上就要哭了,知道打壓夠了便說道:“楊支書,你真的不想反抗?你不想帶著村民過好日子,讓他們挺直腰板做人?難道就要這樣受一輩子窩囊氣?”

楊力寶說不出話,強忍著不在蘇曼英麵前掉眼淚。

“楊支書,我剛說了,我喜歡雪中送炭,但是我不介意錦上添花。如果你拒絕我的善意,那我隻好去找朱青山,你也知道我這人有些手段,朱青山他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裏,到時候隻怕你們楊家溝日子更加不好過。”蘇曼英說著便從沙發上起身,伸手把緞子一樣的長發別在耳後,作勢要走。

“你……你想怎麽雪中送炭。”楊力寶終於抬起眼睛,看向蘇曼英。

“我給你村支書該有的尊嚴。之前你單槍匹馬幹不過他,以後,十裏溝和侯家溝就是你的後盾,你可以挺著腰板說話,朱青山的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拒絕,你和他平起平坐,完全不需要仰人鼻息。”蘇曼英目光堅定。

“我……”楊力寶眼神閃爍,他可以麽?他做夢都想要挺直腰板說話,可是朱家溝人強馬壯,他們楊家溝的人根本打不過,要是真的起衝突,隻能挨打。

蘇曼英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微微笑道:“我已經讓侯家溝的人在你們村口等著,你這就可以讓人去把灌溉渠前麵的籬笆扔到他們那邊,把溝奪回來。他們如果敢動手,侯家溝就會把他們兩個村交界處的渠給堵了。他當然可以找馬家溝和和平溝,但是你找人把大橋一堵,他們過不來。就算這次過來了,你們就退回各自村子,等他們走了就繼續騷擾朱青山,他們有地勢限製,不可能次次過來。”

楊力寶雙手緊緊握住拳頭,嘴唇張了張:“你……你這是圍魏救趙?”

“聰明。”蘇曼英笑道,“朱家溝腹背受敵,自然會跟你談條件。但你不管他說什麽,都不能退,必須把渠搶過來,這是你們村的尊嚴!”

楊力寶雙眼直直盯著蘇曼英,半晌才道:“你……你為什麽幫我……就算是雪中送炭,也總有原因。無功不受祿,你有什麽條件。”

“怪不得建民說楊支書是最通透的。”蘇曼英淡淡一笑,又坐回了沙發。

楊力寶看她坐下,知道她要說正事,便也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