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龍傲天×戒指殘魂(十二)

其實也沒錯,宴望舒確實心情不好,難以言喻的煩躁令他眉心緊蹙,怎麽也無法舒展。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有這樣的負麵情緒,畢竟擁有了常人想要擁有的一切,無論是卓越天資還是家族重視,亦或者是為人傾倒的容貌,接下來他要走的路幾乎能一眼望到底,在十五歲時進入臨穀峪,接著便是一日複一日地修煉,為了成仙羽化……大家都很在意這個,雖然他自己其實並沒有很在意。

宴望舒將手抬起,與視線齊平,定定地出神。

一旁的宴小二有眼力見,立刻搭話:“小少主這是怎麽了,手不舒服?”

“缺了什麽。”宴望舒低聲輕喃。

宴小二摸不著頭腦,這能缺什麽東西?“小少主是想戴戒指?”

戒指一次挑動了宴望舒的神經,戒指,他所缺少的應該是枚戒指,“嗯,我的戒指在哪兒?”不光是手指,就連心裏都是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一塊大窟窿,一定要想辦法填補。

沒一會兒,宴望舒用來裝飾品的匣子便被送到麵前,他立刻將匣子打開,將裏麵的戒指一枚一枚拿出,宴小二還在滿目豔羨地為他介紹,說這枚戒指是龍骨做的,那枚戒指是誰誰誰羽化大能留世的寶物,宴家主到底有多麽重視和疼愛他這個小少主……

宴望舒隻覺得聒噪,該哪些玩意兒將眼前這家夥的嘴巴堵住。

不是,都不是……

“馬上就要家族內比了,安家那沒用的廢物少主在昨日也過來了。”宴小二突然說起,“也真是不嫌丟人,安家估計是幹多了缺德事,所以才有了這麽個無根骨的少主,要我說,他應當有些自知之明閉門不出才是。”

“無根骨?”宴望舒一怔,總覺得處處都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宴望舒將裝滿戒指的匣子放到一邊,懷有一絲希冀,“就隻有這些?”

宴小二撇嘴道:“這些已經不少了,之前少主又沒有戴戒指的習慣,人家送禮來討好的也不在這方麵下功夫。少主是怎麽突然想起來要戴戒指?”

沒有戴戒指的習慣?宴望舒認為自己不該這樣,他是有一枚很在意的戒指的,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那戒指長什麽樣子,更不記得為何會在意一枚戒指。宴望舒還想繼續追問些什麽,可宴春娘已經敲門進來了。

“小少主,您應該去招待其他家族的客人的。”

“知道了。”宴望舒起身,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想起什麽,隻是最後以失敗告終。

其他家族的客人都待在固定的院子中,宴望舒作為小少主也應盡一份地主之誼,本來是朝著李家所在的方向去,走了兩步卻又不自覺轉了個彎。後麵跟著的宴小二趕緊追上,“少主,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找安家少主。”

冥冥之中,他感覺這位無根骨的少主會告訴他一些事。

宴家慣是會看人下菜碟的,為安氏少主準備的院子看起來甚至有幾分簡陋,大老遠就能聽到一少女為之憤憤不平的聲音,“兄長,宴家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依我看他們壓根就沒收拾這院子,剛進來的時候,這凳子上的灰都要將我給嗆死了!”

沒等宴望舒邁過門檻,宴小二先是冷笑一聲,“我們宴家資源有限,不像你們安家還能用大把的錢去伺候個廢物少主,還請你們多多擔待。”

滿是陰陽怪氣,院內少女氣得一拍桌子,“我兄長才不是無根骨的廢物,當初分明是靈石碑出了錯,等著瞧吧,就你和我兄長對上,肯定要被打得滿地找牙。”

宴小二嗤笑,“我才不怕。”

一句話都沒說成的宴望舒煩躁更深,“閉嘴。”

宴小二不情不願地退到後麵,但還是不斷對著院內少女做鬼臉,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早晚會摔個大跟頭,頭破血流。

院內除了少女,還有一位與之年齡相仿的少年,身著月白衣袍,渾身上下都是君子氣,剛才都被宴小二指著鼻子罵了,麵上也未見憤慨,見宴望舒進來,淡淡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宴望舒為這疏忽對待道歉,然後坐到少年對麵,他記得安家少主的名字,“安少禦,你妹妹說你並非無根骨,此言為真?”

“是,當初的靈石碑不知怎地出了差錯,其實我的根骨是極優等。”安少禦輕笑,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為宴望舒倒了一盞茶,“這茶是我從老家帶來的,嚐起來味道與宴家有所不同,宴少主可以品一品,有靜心安神之效。”

什麽靜心安神?在安少禦從桌下抬起手的那一刻,宴望舒腦內一陣轟鳴,什麽都無法聽進去,心髒像是被一記重錘敲擊……

戒指。

藏銀色看起來很尋常的戒指。

他的。

“宴少主?”

在宴望舒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安少禦挪開了手,不複方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滿目忌憚,“你這是做什麽?”

宴望舒被迫回神,沒有任何遮掩道:“我想要你的戒指,可以用我所有的戒指去交換,或者你有其他想要的,我也可以給你。”

宴小二可站不住了,“少主,他這戒指看起來不過是路邊小販賣的貨色,隨便給兩塊靈石也就夠了,你那些戒指可都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怎麽能隨意交換出去?”萬一這安氏少主獅子大開口怎麽辦?

宴望舒卻什麽也聽不進去了,“你可願意交換?”

宴小二咋舌,他以為沒人會拒絕,豈料麵前的安氏少主搖頭,“不換。”

宴望舒麵上表情在這一瞬褪去,顯得整個人冰冷得可怕,視線並沒有從戒指上離開,“我不喜歡這樣。”聲音很輕,像是隨便一陣風便能吹散,但又確確實實散發著危險。

安淼柳葉眉皺起,她從不軟弱,有什麽話想說便說了,“我兄長不願給,宴少主難不成還要搶不成?!”

宴望舒麵無表情,他現在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拿到戒指,不然……他會瘋的,單是看到那戒指戴在安少禦的手指上,他都感覺難以忍受,想要切斷旁人與戒指的接觸。

安少禦比之安淼要溫和許多,但不肯交換戒指的意願也很堅定,提了個折中的法子,“我這戒指沒什麽特殊之處,不若我為宴少主畫出圖紙,宴少主照著做一枚就是了。我這人戀舊,不喜歡將自己的東西給出去,給宴少主多多擔待。”

“你想要什麽?我有的都可以給你。”宴望舒也是執拗。

一旁的宴小二聽了,在心中痛罵敗家子,“不過是枚戒指,少主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他看安氏少主手指上的戒指也沒什麽特殊之處,甚至連半塊寶石都沒鑲嵌,灰撲撲的,估計掉在大街上隻有最不識貨的乞丐會撿,也不知宴望舒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少主……”

“我讓你閉嘴。”宴望舒麵無表情,聲音也聽不出怒氣,但是手中的杯盞卻碎了,足以可見其煩躁,盞的碎片紮進他的手指,溫熱的鮮血在染紅手心後滴落在地。

宴小二也是第一次見平日什麽都不放心上,什麽都隨意的少主這樣,嚇得不再開口。

安少禦見狀垂眼,將話直接給說死了:“宴少主,這戒指我是不會換的,請死了這份心。”

安淼也幫腔道:“聽到了?我兄長說他不會給,煩請宴少主別再盯著不放了。”

……

宴望舒和宴小二被禮貌地趕出院子,宴小二嘴上罵罵咧咧,宴望舒走出兩步又驀然停下,轉頭道:“不要跟著我,煩。”

宴小二也是被爹娘給捧在手心的,平日雖對宴望舒客客氣氣,但被這麽下臉還是頭一回,當時臉上青白,甩袖離去,“哼,不跟就不跟,別以為我多樂意。”

宴望舒作為宴家受重視的少主有許多事要做,但修煉是最最緊要的,他坐在自己的小院中一人癡癡發呆,按理來說是沒關係的,可宴家主不允許自己的兒子修煉如此懈怠。

“望舒,今下午怎麽沒修煉?”

宴望舒懶得說話。

宴家主繼續道:“我聽宴春娘說你今日心情不好,到底是誰惹到了你?告訴父親,父親可為你做主,你什麽都有了,不要因為一些芝麻大點兒的小事便影響了修煉。”

宴望舒什麽都想不了,什麽都不想聽,他現在眼前腦海都是安少禦戴著的戒指。

按理來說,他應該去想自己為什麽那麽在意一枚戒指,是不是被什麽術法給魘住了,但他沒有,隻顧著惦記戒指,還是旁人的戒指,光是那戒指歸屬於旁人的認知都令他心神不穩。

正巧,安氏那邊的人過來敲門,拿了一張紙,說是安少禦讓他送過來的,展開看是張圖紙,正是他所在意的那枚戒指。

宴家主也看到了,“我這就命人去給你打出來。”

宴望舒卻搖頭,將圖紙隨意地放在一邊,“不必。”

不一樣,就算做出來也不一樣。

入夜——

房門突然被敲響,久久無法入眠的宴望舒起身開門,見到鬼祟的宴小二。

“少主,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弄來了。”宴小二壓低聲音,從門縫中擠進,他心裏想罵人,還不是他今日回去後被他娘給罵了一頓,不然他才懶得做這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宴望舒莫名,“什麽?”

宴小二神秘兮兮把懷裏的東西拿出來,一把就塞到了宴望舒手裏,“少主想要的戒指。”

宴望舒一怔,看著手中的戒指,“安少禦同意換了?”

宴小二眼珠子轉了一圈,“那倒沒有,我命人在他們兄妹倆的吃食裏加了點東西,趁他們昏睡取走了戒指,反正他待在我們宴家的地盤,不會為這個戒指鬧出什麽事的。”

不行。

……會生氣,不高興他做這樣的事。

誰?宴望舒想不到他是在擔心誰為此生氣,要還回去。

戒指到手,本應不想放手才對,可宴望舒拿著手中的戒指,又覺得自己想要的並不是這個,他到底是著了什麽魔?“宴小二,不要做多餘的事。”

宴小二也不知自己又是哪裏做錯了,就打算將戒指拿回去,卻被宴望舒給躲開了。

宴望舒垂眼,將毫無特別之處的戒指在指尖轉了兩圈:“我去還。”他還是不太想讓人碰這戒指。

一路上,宴望舒都魂不守舍,他在意,卻又摸不準到底在意什麽,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戒指,結果還是覺得缺了東西。他應當是生病了,所以心裏才會那麽怪……越接近安少禦的校園,他心中愈煩躁難安,直到聽到——

“尊者,你說得果然不錯,宴家沒一個好東西,真的來偷戒指了,幸虧我提前做了準備。”

另一道聲線若山澗冷冽清泉拍岸悅耳,“聽本尊的不會有錯,那宴家少主如了意,應當不會再纏著你要戒指了。”

宴望舒不該在這個時候出去的。

太微妙。

可他還是出去了,完全不受控似的走到那位尊者的麵前,薄唇顫抖連帶著說出的話都像是易碎琉璃般脆弱,“尊者。”

那悅耳聲線的主人一張臉豔若桃李,眉眼精致,墨發如瀑,在看到他的瞬間原本的小得意轉為冷冽霜雪,輕嘖一聲,似是覺得惹上了麻煩,“小少主,偷了別人的東西,怎麽還回來呢?”

宴望舒不知該從何處解釋才好,“不是、我是想還回來。”

“發現是假的了?”那位漂亮尊者眉心好看地蹙起,想不通,“怎麽發現的?”

宴望舒覺得哪裏都不對,尤其是看這尊者和安少禦一起看著他,視線敵對,心疼的像是被剜走了,或者說剜走了才好,就沒那麽疼了。

他還想說些什麽,安少禦卻徹底沒了耐心。

“宴少主,你什麽都有了,何必再跟我搶?這是我唯一擁有的了。”

好吵,安少禦若是死了是不是就不會吵了?宴望舒歪了歪頭,他從未主動傷害過誰,但現在一直有一道聲音讓他這樣做。

“是啊,我也幫不到你什麽,畢竟你那麽厲害。”尊者繞著宴望舒轉了一圈,“見到好的就想要,未免也太貪心了,而且少禦這孩子比較合我心意,你嘛…差點兒。”

“你想要,得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才行。”

周圍的景色在一瞬間分崩離析,從漂亮尊者口中說出的話也變了音調,眨眼間他又看到了當初被欺壓的自己。

“你要為了一個人回到螻蟻般的過去?值得嗎?”

“值。”

宴望舒什麽都不要,就算他還是那個廢物也無所謂。

怪異變音的聲線再次響起,“你想要的是什麽?”

“尊者陪在我身邊。”

“說謊,你所求的並非這些!!”

……

顧潮玉作為殘魂是進不了幻境的,他算是宴望舒附庸般的存在,所以隻能在外麵打著哈欠托著腮,守著暈過去的宴望舒發呆,與三個六閑聊:“核心表情怎麽變來變去的,情緒起伏那麽大?”

【畢竟是情關嘛。】

“這情關嚴格來說有兩道,是連貫起來的,我以為他應該很輕鬆。”

第一道情關是讓闖關者得到所有的富貴榮華、權勢地位……然後與其在意的人作為交換,這可並不是為了檢測感情是否堅定,而是為了破壞道心。世間不知有多少人滿嘴的仁義忠貞,但在遇上危險或者機遇時又毫不猶豫地拋下口口聲聲在意的人,這是讓他們直麵自己醜陋的一關。

至於第二關,則是試圖將人永遠留在幻境中的虛妄,大概都是些**。

至於是什麽**,還是要看闖關者的個人心境,別被魘給鑽了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