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秋團圓宴
隨著音音徹底好起來,陸子期也愈發忙碌起來。繁忙時光易逝,轉眼半年多就過去了。
陸子期一邁出最後一個鋪子,就加快了腳步。旁邊鍾伯知道,這是大少爺急著回家看孩子,忍不住感歎道:“接財神那天接到的音音,轉眼就到了中秋了。”這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節。
旁邊鍾城笑道:“音音小姐還真是公子的小財神。”從她來到大公子身邊,到今日,公子名下已經有四間鋪子了,除了最早的兩間衣料鋪子和首飾鋪子,後來公子又從陸老爺那裏薅到了生藥鋪子,公子自己還根據布料成色新在街頭開了一間平價衣料鋪子。
錢多接話:“都說了是少爺的小福星!”幾人跟著少爺一入清暉院,就聽到了音音的聲音,“我不信,串兒姐姐再量量。”
就見院子桂花樹下,串兒正拿著裁縫尺子給音音量身高呢。串兒一臉為難,指著尺子上的記號跟音音分辨:“小姐,真的一點點都沒長高,你看看,上次這個記號就是我做的。”
從上次在花園裏遇到肯跟音音說話的趙家小姐,音音就興奮極了,天天盼著能再見到人家。
結果上次終於盼來了,音音姐姐長姐姐短喊了趙家小姑娘半天,才知道那個比她高半頭的小姑娘,還比她小兩個月。當時音音的樣子,串兒這會兒想起來都有些想笑,真跟焦雷劈在頭上一樣一樣的。
音音當時囁嚅了半天,才蚊子一樣哼哼出了一句:“小姐姐,你該叫我姐姐呢.....”聲音小小的,正拿著樹枝打花葉的趙家小姐根本沒聽見,跑過來問:“妹妹,你說什麽?”音音囁嚅了半天,看著人家,最後還是沒好意思再說一遍。
此時樹蔭下的音音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隻是道:“我不信。怎麽可能沒長高呢?我吃了那麽些好吃的,要是沒長高,那你說說它們都長到哪了?”好像找到了自己長高的證據,音音果斷抓住它:“串兒姐姐你說呀,你說它們都去哪裏了?”
串兒就要賭咒發誓自己絕不會看錯,就是一點點都沒長高。看得鍾城錢多都牙疼,這個串兒怎麽就能幾年都沒一點長進,當年要不是她認死理,非強著說不是自己的錯兒,能被打成那樣,還給發配到莊子上去了.....
鍾伯問了一聲鍾大娘呢,鍾城錢多也問,要是鍾大娘幫著量,那音音小姐肯定長高了嘛.....
陸子期上前,直接攔住了串兒要說的話,“給我。”
音音一看到哥哥就高興了,看到哥哥要給自己量一量,她趕緊立正站直,還特別囑咐,“哥哥,你可看仔細些。”說著還拿眼睛瞅了一眼串兒,意思很明顯,肯定是串兒沒看仔細。
串兒委屈。
陸子期果然非常仔細,又是給音音平了平頭發,又是給她選一個平整的地方,一番操作下來,讓音音對哥哥將要量出的結果非常相信,畢竟哥哥這麽認真。
陸子期這才把尺比到音音身旁,仔細看了看。
音音一動不敢動,隻急道:“哥哥,長高了嗎?”
陸子期肯定道:“高了。”
“真的?我看看到哪了?”音音斜著眼睛去瞅尺。
陸子期把尺一收,肯定道:“上次串兒做的記號就不準,哥哥認字,是長高了。”
“啊,我就說嘛。”音音恍然大悟,“吃了那麽些好東西,不長個子長什麽。”
串兒還在想自己上次做的記號不準嗎?上次量,大公子又不在,是她跟鍾大娘一起做的記號,怎麽會不準,不準公子怎麽知道的,這時候聽到音音的話,串兒脫口道:“長肉啊,音音小姐長胖了好些,白白胖胖可好看了。”
卻沒想到才高興的小姑娘,再次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白白.....胖胖.....是說我嗎?”
音音睜著漂亮的眼睛看著串兒,看得串兒怪心慌的,也不知道哪裏不對,能吃是福,小孩子白白胖胖才可愛啊。
大曆朝審美並無明顯偏瘦或偏胖之說,纖細綽約是美,豐腴豔麗也是美。可惜音音的審美,很小的時候,就受周邊人影響,先是她仙人一樣冷冰冰的父親愛的就是個瘦美人,後是她宮中的姑姑,隻喜歡她那個瘦伶伶的繼妹,一點都不喜歡她.....就是她姑姑自己,也不敢多吃,怕胖.....
音音仰著白嘟嘟的小臉望天,天呢,她還沒長高,就先長胖了.....這天,不講道理呀。
這時候還得是陸子期,一把提起音音,抱在懷裏顛了顛,果斷道:“沒胖。”
“真的?”音音自己悄悄捏了捏小肚子,怎麽有點不信呢.....
“哥哥天天不是抱著音音,就是背著音音,音音胖沒胖是不是哥哥最清楚?”
“是呀!”
哥哥說的很有道理,音音放心了。
鍾城和錢多互相看了一眼:還得是他家大公子,當年讀書行,現在做生意還行,就連哄孩子都比串兒這個專門負責哄孩子的還行。
兩人又看串兒:串兒,也就是在他們清暉院,放在別的地方——也不能放得住,估計早就又發配莊子上去了.....
這邊清暉院裏陸子期正一點點問音音這一天怎麽過的,音音也一本正經問哥哥一天怎麽過的,捏著點心還學著大人問:“有沒有遇到難纏的人?”
有模有樣的,聽得旁邊人都跟著笑。
就在這時,陸夫人那邊院子來了人,清輝院中的笑聲一停,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就聽來人通知他們準備參加晚上的中秋團圓宴。
陸子期沉默了一會兒,回了“知道了”三個字。
旁邊錢多笑眯眯送陸夫人的人出去,轉頭就撮著牙花子道晦氣。什麽中秋團圓宴,還不是讓他們大公子糟心的宴。
陸老爺帶著後頭來的夫人和他們兩個孩子就算了,居然還有那邊夫人娘家一大家子,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貼陸家貼得臉都不要了,一年兩節都跟著陸家過。口口聲聲說什麽陸老爺體貼,不忍夫人掛心老太太,說什麽沒有外人不瞎講究那些有的沒的,甚至都有人敢說這是陸老爺孝順。
錢多聽著都忍不住呸,還不是陸夫人會哄,說什麽老爺孝順,怎麽也孝順不到姓劉的那邊去。
氣歸氣,又能怎麽辦呢?陸夫人這樣的,老爺就是喜歡,伺候得老爺舒坦。男人舒坦了,對陸老爺這樣的人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撒一把小米出去,劉家那些人就能喜笑顏開撿半天,陸夫人就高興,就能伺候得陸老爺更舒坦。為什麽不撒呢。
隻要不礙大節,陸老爺願意寵著。別人呀,說什麽都不好使。
清輝院這邊的人心裏不舒坦,陸夫人這邊好些人也不舒坦,尤其是陸夫人這半年啊頭暈犯得多了,好像還添了心口疼的毛病。
可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撐著額頭說頭暈,還是捂著說心口疼,都是美的。
美人陸夫人此時正搖著扇子,一邊指揮著下邊人布置晚宴桌椅,一邊跟嫂子說兩句知心話。說是指揮,其實都有定例,根本也無需陸夫人費心。可陸夫人就是願意費心,彰顯一下自己當家主母的身份,彰顯她不光有美貌,她還有才幹。
陸夫人用團扇掩唇道:“半年,四間鋪子了!就知道往自己院子裏摟東西,張嘴就要鋪子!上次的事兒你也知道,教得那個小的也是張嘴就敢要鋪子。”一要就要頂好地段的,隻要一想到這兒,陸夫人就覺得心口又要不舒服了。
“誰說不是呢!別看咱們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咱們這樣的人可沒法跟那邊的比呀,咱們這樣的人就是要臉,十字主街的鋪子,姑奶奶你這樣的人,”劉氏說著搖了搖手,“再是想幫襯幫襯兄弟,你都張不開這個嘴!咱們不是這樣的人呀,別說張嘴了,我呀跟姑奶奶你是一樣的人,想想都臉紅!”
“誰說不是呢!”陸夫人可算是抓著懂她的人了,也就是娘家人能看懂她這個人。外麵那些嘴裏含蛆的還說她是一心往上爬,說她貪,都看錯了她!
她這個人,做人最是講究,吃虧就吃虧在麵皮薄。哪像前頭死了的那位,說得好聽書香大族出來的,可見人品就不行,人品行能養出來這麽貪的兒子!她自己這樣的,就是不識字,人品擺在那兒呢,憑什麽說她不配做陸家主母!
“可也不能這麽下去了!”劉氏壓低了聲音:“再這麽下去,等咱們文舉長大的時候,還能有什麽好東西留給咱孩子!”
又說到陸夫人心坎上啦!她是為了自己爭嗎?她不是那樣的人呀!可為了兒子,她能不爭?她不能呀!
“還是二花你懂我的心呀!外人都看著我享福,不知我這裏——”陸夫人用扇子輕拍了拍自己胸口,“難著呢。”
這半年她倒是也給娘家討了一個鋪子,但跟清輝院那邊的根本沒法比,地段比不上就不說了,連大小都比不上。她兒子又小,沒有這時候要鋪子的道理。再說了,她兒子是要讀書科舉將來當大官的,可不興像前頭那個沒娘的,滿身銅臭。
有時候她都有些怨老爺了,這麽想讓兒子讀書光宗耀祖,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給她兒子把這些產業留著。光宗耀祖是這麽容易的?想當大官,得需要很多很多銀錢打點的。隻是這些話她最多跟娘說一下,就是嫂子都不能多說。
被叫二花的劉氏臉抽搐了一下,還是得盡心盡力給這個美豔的小姑子出謀劃策。劉氏也用扇子遮住嘴,聲音更低了一些:“姑奶奶就不想能一直像過去三年這麽過?”
想?那怎麽不想!
過去那三年過得可太舒心了,前頭的死了,就留下一個兒子還在莊子上住著,三年不花陸家一個銅板。陸家的金山銀山眼看著都是她兒子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回來了!
從清輝院住了人,這半年,陸夫人覺得自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日夜懸心,就怕那邊想著法的趁她兒子還沒長大就把陸家掏空了.....
另外,那邊動不動就針對她娘家人,她娘家才得了一個衣料鋪子,轉天那邊就自己開了一個平價衣料鋪子,眼看著把她娘家兄弟的鋪子擠兌得都沒人了。
是她娘家兄弟不能幹嗎?那肯定不是啊!是陸家大少爺要打壓他,臨城能跟陸家硬抗的生意人能有幾個。就像她嫂子說的,她哥哥可不容易了,能堅持到現在都是為了不給她這個妹妹丟人,不然她哥都想直接把鋪子關了。
她能看著親兄弟為難嗎?她隻能自己拿出私房銀子貼補兄弟,這鋪子不能關呀,關了老爺還真以為是她娘家人不行呢。
一邊是清暉院摟銀子,一邊是陸夫人這邊的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也難怪陸夫人這半年都睡不好覺。
聽到嫂子有主意,陸夫人目光噌一下看向劉氏。
“姑奶奶,硬碰咱們是碰不起,也犯不著。但,這位大少爺,有碰不得的地方。”
“姑奶奶隻要伸手,一拿捏一個準兒,我想著這陸家大宅,咱們這位大少爺早晚住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