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守寡的媳婦十八
這樣的富貴是鄭春雨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 見識過後,哪裏舍得離開,這話說得很沒有底氣。
趙方林以前沒少跟她吹侯府的富貴和自己的身份, 人都帶回來了, 再讓她走,他臉上掛不住:“不走!多大點事?”
話說完,回頭看到鄭春雨臉上的不安,道:“我回來肯定會遇上許多事,這才到哪兒?二叔沒安好心, 就是故意嚇唬咱們。你放心, 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們母子受委屈。再說,他們針對的也不是你,安心呆著就是。”
嘴上這麽說,他心裏卻有些沒底。之前他和周淑寧就不太熟,成親後也沒有好好相處過,記憶中那是個很溫順的女子, 隻是不知道這三年經曆了什麽,變得這般強勢尖銳。
他到底是聽了趙平的勸說, 將鄭春雨母子安排到了別的院子裏。心裏不安,也坐不住, 他跑去了正院。
對於兒子歸來, 侯夫人雖然忐忑, 卻很高興。
人這一生, 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坎。兒子假死歸來也一樣, 她相信隻要能跨過去,對於母子倆隻有好處, 沒有壞處。
“餓了麽?一會晚膳就送來了,還說讓人去請你呢。”
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趙方林沉默下來。
侯夫人見兒子心情不愉,好奇問:“這是怎麽了?”
趙方林在母親麵前,向來就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本來還不太好說,見母親問了,便開口道:“周淑寧性子溫順乖巧,幾年不見,怎麽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侯夫人壓根就沒想到兒子會責怪到自己頭上,隨口道:“人都是會變的,誰知道她怎麽想的?”
趙方林看母親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處,皺眉道:“我聽說她在侯府過得很不好,經常吃素,身邊沒人伺候。天天半夜爬起來給你請安,還要抄經祈福……娘,你是不是過分了點?”
提及此事,侯夫人頗有些心虛,辯解道:“我一想到你在外頭受苦,她借著的身份在侯府過得逍遙,心裏就不高興。一生氣就……也沒有多過分啊,誰家寡婦不是這麽過的,也就是她不安分,所以才會覺得委屈。我都沒跟你說,她看見定國侯,笑得跟花兒似的。”
“如果不是你這幾年的虐待,她不會這樣生氣,就算要走,那也是好聚好散。”趙方林心頭煩躁,語氣就不太好。
侯夫人後知後覺,終於發現兒子在怪自己,她張了張口,解釋:“我也不知道你要回來呀。”
事到如今,母子倆再計較對錯太遲,除了傷母子情分,沒有其他益處。恰在此時,底下的人送上了飯菜,趙方林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也不再多言,幹脆坐下。
下人將菜一道道擺上,很快就擺了大半個桌子。趙方林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隻覺口舌生津,剛一動筷子,忽然想到了偏院裏的母子倆,道:“來人,去將夫人請來。”
一邊說,一邊往嘴裏塞鮮嫩的海魚。
侯夫人平時沒有這麽奢侈,也是兒子剛回來。她自覺兒子這幾年在外吃了不少苦,所以才特意讓人多備了一些飯菜,但卻並沒有為鄭春雨準備。在她看來,鄭春雨雖然救了兒子,但如果不是她狐媚勾引人,兒子肯定早就回府,絕不會在外頭待到現在弄得進退兩難。也不會與周淑寧之間鬧成這樣。
她不怕周淑寧,但有些怵賈尚書,連侯爺都說,賈尚書此人剛直,怕是要與侯府計較。
這麽一算,鄭春雨的所作所為導致侯府和尚書府結了大仇。侯夫人一想到此處,對那女人的感官就特別差,哪怕有兩個孫子在,也完全不能抵消她對鄭春雨的厭惡。
如今兒子已經回府,恢複了侯府世子的身份。那麽,鄭春雨是怎麽看都配不上兒子的。
侯夫人在兒子麵前,許多事情都願意妥協,但也有自己的堅持。她沒有阻止下人去請鄭春雨,一頓飯而已,食材雖然難得,侯府也不是吃不起。她板起臉道:“方林,你是世子,不可能娶一個農女為妻。之前你沒回來,在外頭怎麽都行,但回到了侯府,哪怕她救了你的命。憑她的身份也做不了世子夫人。這樣,看在救命之恩和兩個孩子的份上,娶她做側室!隻是,你和淑寧之間還未說清楚,如果她真的不回來,你肯定要另娶,給春雨名分的事,得在你大婚之後。”
眼看兒子眉頭皺了起來,侯夫人也並未鬆口,強調:“如果她真的一心為你,便不該在這件事情上吵鬧!”
趙方林不高興:“我暫時不想娶。”
話出口,見母親臉色變了,他解釋道:“孩子還小,但凡是門當戶對的姑娘,出手都狠辣,心機也深,春雨不是對手,我又不能時時守著,到時妻妾相爭,興許會傷著孩子。”
侯夫人自然是不滿的,兒子受傷,世子之位不穩,自然是趕緊娶一位高門貴女回來,堵住京城悠悠眾口才好。
她張口想說話,看兒子眼神沉沉,又聽見外頭鄭春雨進來的動靜,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來日方長,沒必要非得此刻將人說服。
鄭春雨住的偏院之中擺設隻是尋常,方才管事拿著皮毛等物來裝扮屋子,已經讓她大開眼界,此刻進了侯府主子的屋子,一瞬間隻覺滿是華光,眼睛都要被閃瞎了。再看見桌子上的飯菜,好些她見都沒見過,深覺開了眼界。
飯菜很可口,碗筷很精致,就是這氣氛有些沉悶。鄭春雨努力不讓自己多想,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外麵傳來請安的聲音,侯夫人放下碗筷立刻起身。
趙方林臉上淺淡的笑容不再,變得一臉慎重,跟著起身站到了門口候著。
安國侯進門,掃了一眼屋中情形,多瞧了一眼兒子的腿,最後將目光落在角落的鄭春雨身上,歎了口氣。
他在外頭忙碌半天,跟人虛與委蛇,確實挺疲累。侯夫人以前聽他歎氣就會心頭一緊,此刻更是覺得頭皮發麻,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上前溫柔地接過侯爺遞過來的帽子:“侯爺,用膳吧。”
安國侯頷首,方才他已經發現今日的飯菜超乎尋常的豐盛,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給兒子接風。原本這也沒什麽錯,可他在賈尚書那裏吃了癟,舔著臉好話說盡,賈尚書愣是不鬆口。
此事鬧到聖上麵前的可能不大,但侯府想要平安脫身,怕是不容易。真的是越想越煩,忍不住開口責備:“這麽多飯菜,他在外頭逍遙自在幾年,給府裏添了這麽多的亂子,難道是什麽功臣不成?”
侯夫人沒想到他心情差成這樣,隻得硬著頭皮解釋:“方林在外頭吃了不少苦……”
“誰讓他不回來的?”侯爺沒好氣。
侯夫人朝著兒子眨眨眼。
趙方林秒懂,上前規規矩矩跪到了父親麵前:“爹,兒子錯了。您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侯爺冷哼一聲:“慣會討巧賣乖。我原不原諒都不重要,關鍵是賈尚書跟條瘋狗似的咬著咱們侯府不放,今天甚至還說要將此事拿到聖上麵前,讓聖上廢除你與周氏之間的婚事。”他強調:“不是休妻,不是和離,是廢除!他那意思,就是你沒娶過,周氏沒嫁過!”
趙方林先是一慌,但他到底見過世麵,很快就鎮定下來:“聖上日理萬機,哪兒會管這些小事?”
安國侯麵色沉沉:“話是這麽說,但他不是個好相與的,此事……咱們侯府怕是要給些好處才行。”他是中午與賈尚書商量的,兩人分別後的一個時辰,他獨自坐在馬車中沉吟,此刻心裏有了些主意。
“賈尚書此人剛正不阿,一般的好處大概不能讓他鬆口。我想著,他既然想要周氏恢複清白之身,咱們如他所願便是,至於其他,回頭你上門負荊請罪,態度誠懇一些。咱們再給些好處,應該就差不多了。”
趙方林想到周淑寧那副不依不饒的模樣,道:“萬一還是不成呢?”
“咱們也不能一味讓人欺負,若尚書府還要拿喬,那就撕破臉見真章!”侯爺心頭煩躁,說完這些後,感覺家裏的麻煩去了大半,胃口也上來了,揚聲道:“拿一副碗筷來。”
碗筷已經到了門口,隻是幾人在談事,下人不敢送上來。
鄭春雨麵對侯夫人還好,畢竟兩人在郊外已經相處過了。但侯爺一進門就沉著臉,明顯不好相與。她壓根兒不敢坐,可所有人都坐,她也不敢站著,小心翼翼掛在了椅子邊上。
卻因為太過小心,將椅子弄出了聲響。
侯爺目光落在她身上,道:“鄭氏,之前方林不肯回來,你們在外以夫妻相稱之事我沒過問,但以你的身份做侯府世子夫人簡直是貽笑大方。懂我意思嗎?”
鄭春雨懂了,她心裏不服氣,但身子卻不爭氣的瑟瑟發抖。
“我……我明白……”
侯爺開始用膳,屋中比方才更安靜了。
鄭春雨抓著碗筷,險些哭出來,此刻她真心覺得,還是郊外好,哪怕沒這麽富貴,哪怕吃的東西不如侯府精細,但自在啊!
好容易一頓飯吃完,鄭春雨回了自己的偏院,等了許久卻不見趙方林,一直到深夜,她都不肯歇下。
邊上伺候的婆子進門:“姑娘,歇了吧。侯府規矩深嚴,世子有好多地方去,你別等了。”
鄭春雨心中一涼,不隻是因為趙方林沒回來,還因為婆子的態度,分明是斜著眼睛看人,壓根就沒將她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