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胸

蕭直與那位謝姑娘的婚期也定在了一個月後, 看得出他很著急,禮部倒是還好,畢竟隻是個親王的婚禮, 隻需定個吉利日子, 一切按親王大婚流程走便是了, 但宮裏的尚衣局卻忙的腳步打轉, 要趕工製作王妃的朝服, 王妃親王的婚服。

蕭直現在是有品級的,王妃鳳冠也得由著宮裏來做。

這麽一次婚禮,便花了兩萬兩, 包括朝服鳳冠,還有親王大婚開府的撥的銀子。

謝期看著咋舌, 怪不得從高宗朝開始,大梁皇室宗親嫡子世襲降等, 立功才給升爵位,不然宗室子嗣越生越多, 全都世襲罔替,這開銷越來越大,每年的賦稅光養這些宗室,別幹別的了。

蕭直娶那位謝姑娘的場麵非常宏大,據說蕭直自己補貼了銀子, 給那姑娘下聘。

因為那姑娘認了謝觴做義父, 下聘的地點是他們家。

“怎麽跑到我們家去下聘了。”

謝期在聽星兒說八卦,聽到這頓時皺了眉頭。

“娘娘忘了, 咱們家主君喜歡符陽王, 從前娘娘拒婚的事,讓主君很有些不高興, 這一回認了義女,那姑娘就上了咱們家的族譜,成了真正咱們家的謝小姐拉。”

月兒也興致勃勃:“是啊,雖然謝小姐的生父母給出的嫁妝,不過好歹也上了咱們家族譜,聽說這位謝小姐很得主君夫人喜歡,夫人也給出了一份嫁妝。”

幾個丫鬟嘰嘰喳喳,說成一團。

又說到蕭直極是愛那王妃,連上轎都是親手抱進去的,鬧洞房的時候有好事者瞧見了那新娘子的容貌,頓時驚為天人,說生的堪比昔日的西京第一美人,天女下凡似的。

月兒啐了一口:“真敢說,昔日的西京第一美人不是我們娘娘嗎,那個謝小姐占了娘娘妹妹的身份,這個名頭也要蹭?”

“謝溯生的那個模樣,也配跟咱們娘娘相比?”

“現在一想,完全不記得那位謝小姐長得什麽樣子呢。”

“不是有人說過嗎,那個什麽,普通臉,就是讓人沒什麽印象。”

“好啦。”謝期出聲:“說就說唄,我可沒什麽所謂,不是有那句話,新娘子成婚的那日是最美的嗎,誰也不能搶新娘子的風頭,人家打扮的好看,還不讓人誇一誇?再說,誇新娘子的未必是真的覺得她生的好看,沒準是為了拍符陽王的馬屁呢。”

謝期的確是不在意的,誰知蕭直居然真的在婚假後來找她請罪了。

“皇後娘娘,關於謠言,並非是微臣夫婦傳出的,都是好事者當日喝多了酒,此乃微臣之錯,請娘娘責罰。”

蕭直何時跟她這麽畢恭畢敬過,不再用那種令她發毛的眼神瞧她。

謝期覺得挺好的,蕭直沒了對她的執念,她如今垂簾聽政,也掌了部分權柄,將來等她與蕭琰的孩子登基,約束好謝家。

蕭直這麽有能力,能一直為她和她的孩子賣命,也算是她的肱股之臣。

前塵往事,就此散了,她也不再追著他一定要殺他報仇。

治世要用能臣,蕭直政見與她跟蕭琰相合,還有能力,這麽好用的工具人就殺了,也是可惜。

“這個無妨,新娘子成婚當日,用什麽詞讚美都是不為過的,本宮豈是那麽小心眼的人,符陽王成婚了,這一回可是你自己求來的姻緣,要好生待那姑娘,好好把握才是。”

蕭直笑的一臉柔情,說起家裏那位王妃時,滿是溫和與蜜意。

“謝娘娘關心,謝王妃乃是微臣的心上人,心心念念將她娶回,費了好大功夫求來的,微臣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她,怎會待她不好。”

他這副甜蜜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顯然是愛極了那姑娘的樣子,讓謝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麵,真是沒想到。

不過這樣最好,耽於情愛之人,都會有弱點,現在那位謝王妃不就成了蕭直的弱點嗎。

說謝王妃,姓氏跟她相同,總讓她有種幻視錯覺,蕭直都那麽愛那姑娘了,居然不叫個小字,還叫謝王妃。

謝期咳了咳,把自己不著調的妄想揮出腦海:“挺好的,你這些日子多陪陪王妃,開了年便是春闈,陛下叫本宮主管,你從旁輔助,考進來的都乃是天子門生,不可忽視,忙起來了你可就沒那麽多時間陪媳婦兒了。”

蕭直笑了笑,神色溫柔的不像話:“謹遵娘娘吩咐。”

都兩年了,他也不肯叫自己一聲皇嬸。

不過謝期也不在乎,不叫就不叫,她是皇後,她的孩子才是大梁正統,哪怕蕭直有上輩子的記憶又如何,此生他敢作亂,他就是亂臣賊子。

這兩年幫蕭琰處理朝政,她有自信了許多,心胸也開闊了許多。

不是說不防備蕭直,而是更防備蕭直,但卻並非像沒頭蒼蠅一樣隻想殺他。

若他有覬覦皇位之心,卻無能力,暫時留著他也可以,朝政之事還需要他,畢竟現在朝堂之上無論是世家還是清流,沒一個支持他們推行海氏新政。

就算是她親爹謝觴,在這個政策上也是站在她的對立麵的。

哪怕是寒門出身的官員,這麽多年通過各種手段買賣、剝削積累來的財富和土地,哪願意心甘情願的吐出來呢。

蕭琰坦白的對她講過,啟用蕭直,也有幾分迫不得已。

蕭直是她的仇人,可在推行新政方麵,卻又成了她的盟友,不得不說,也真的是可笑了。

開年春闈,那位以後名動西京的無雙公子裴境,便是在這一年的考試中大放異彩的,說來,也是這一年的春闈,新科進士出了最多的一群人才,都被蕭直收入麾下,成了以後扳倒謝觴的主力。

這一次,她要搶先一步將這些人才收為己用。

謝期雄心勃勃,卻連年都沒過好。

蕭琰的身子又犯病了,一入冬便會這樣,這一年尤為嚴重,咳血不止,甚至根本起不來,上朝的事,也是謝期代為垂簾聽政。

前朝朝臣甚至有的開始上折子,一半是問安皇後,尤其關心謝期的肚子,另一半希望蕭琰廣開後宮,納幾個家人子,萬一哪個有幸,能懷孕生下皇兒,皇位不就後繼有人了嗎。

還有一小部分直接呈奏折給謝期,溫和的規勸她作為皇後大度一些,給謝期氣的夠嗆。

現在蕭琰的身體這樣,能不能行房都是個問題,還廣納後宮,死在女人**誰來負這個責?

氣急了的謝期,將勸皇帝廣納後宮的幾個大臣叫進宮,隔著簾子,大口唾罵這些人其心可誅,給幾個年紀可以做她爹的大臣,咒罵的頭都垂到地縫裏。

發泄完怒火,謝期便緩和了語氣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眾愛卿的擔心,本宮知曉,陛下雖然在養病,也是知曉的,但子嗣一事並未著急便可立刻解決,陛下如今的身子不適合選秀納妃,等過了春闈,陛下身子好一些,本宮會與陛下提起的。”

“陛下身子雖弱,可作為太子監國到現在為帝,夙夜勤政,不敢懈怠,傳承自然也是大事,眾位愛卿應對陛下,對本宮有信心,陛下與本宮,必不會做出愧對列祖列宗之事!”

打發掉這些臣子,謝期癱在屏風後的椅子上,雙目無神。

平衡前朝,處理政事,是真的很累,身心俱疲。

上輩子的蕭直所麵臨的是更加糟糕的局麵,卻還能遊刃有餘,怪不得一到後宮,跟她交好的鄭元娘等嬪妃,會背地吐槽蕭直,說他雙目無神如假人,清心寡欲不喜臨幸之事呢。

她要是男人,處理朝政累了一天,也是沒經曆應付如狼似虎的後宮妃子。

“今日的卷宗都截下來,今日的事,你們的嘴巴也嚴一些,不要傳到陛下耳朵裏去。”

蕭琰還在養病,卻要因為這些事心中抑鬱,不利於他身子康複。

做了幾年皇後,尤其垂簾聽政後,謝期比起從前的女孩樣,也威嚴了不少,下了命令沒有宮人敢違抗。

進了乾元殿後殿,謝期換上一副笑語盈盈的模樣。

蕭琰穿著一襲白色裏衣,正靠在床頭看書,殿內熱氣蒸騰,他長發垂下送送係在腦後。

好一副美人執卷圖。

蕭家人的基因,真是好,她見過的,就算是那位瘸腿的定王,也是豐神俊秀美男樣兒。

“氣色好多了。”

謝期脫下外服,貼過去坐到床邊,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蕭琰順勢將她抱在懷裏:“今兒上朝可有什麽事,那些臣子可為難你了?”

“沒什麽新鮮的,還是老一套。前年蕭直推行的新法使國庫充盈了一些,不過第三年便開始露出弊端,各州府為了迎合上意,也為了貪墨錢財,強行使百姓貸糧,還從一年一次變成一年兩次,有個農人敲了登聞鼓,來告禦狀,戶部方老兒還想掩蓋此事,好在大理寺是帝黨的人,幹脆利落的處理了此事。”

“方尚書被暫時挺職,我已經讓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們著手調查,因為此事,蕭直順勢在朝上提出廢止貸糧法,推行土地丈量新法,這群老混蛋,就會跟我打哈哈,一個個的不幹實事。”

她絮絮叨叨,蕭琰就這麽微笑的聽著,用手指順著她的發。

很寧靜,很溫暖。

“等過了年,我讓各宗親家適齡的男孩都入宮,你看看有哪個你喜歡,好不好?”

謝期鼻子一酸,臉埋入他的懷中,埋的更深了些,良久,低聲應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