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真結局3

六月, 合歡花開了漫山遍野,她站在高大的樹下,窈窕的腰身不盈一握, 身形頎長, 亭亭玉立的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蓮花。

粉嫩的花瓣從枝頭飄落, 她回過頭, 露出一個輕盈而甜蜜的微笑。

蕭直心頭泛出酸意, 某種不太受控的,粘稠而黑暗的物質,從身體湧出。

強壓下了古怪又陰沉的衝動, 開口喚她:“阿鳶……”

謝期並不是獨自一人,身旁還有兩個姑娘, 而對麵那英俊少年,滿臉通紅, 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她身邊的那個姑娘。

蕭直的聲音並不大,可謝期卻精準的聽見了, 抬起頭,對他笑了起來。

那一刹那,一切都靜了下來,唯有一朵一朵花,靜靜盛開的噗噗聲, 如蝴蝶的翅膀在他心口處, 撲騰撲騰,輕柔的搔動他的心。

什麽粘稠黑暗, 早已退去。

隻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就一直能像個正常的人那樣,溫暖而溫柔。

蕭直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

兩兩對望, 謝期身邊的那兩個姑娘,相視一笑,她們是謝期的手帕交,閨中好秘友,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對阿鳶一往情深,這兩人秀恩愛也不是一天兩天,大家早就已經習慣。

她穿著一身紅衣,跑過來時,宛如一團跳動的火焰。

蕭直不怕被灼痛,他伸出手,抓住了這團火焰。

“剛才聊什麽,這麽開心,我看有個少年湊過去跟你們說話,我也想聽聽看。”

蕭直的話茶味十足,隻有謝期這個傻白甜聽不出來他話中的醋意:“是韓大人家的小公子,我的香囊掉了,他撿到給我們送了來。”

當然是韓越,他一眼就瞧出來,老熟人了。

握住她的手,順勢插入指縫,十指相握,蕭直拉著她去那裏,與她站在一處。

那兩個阿鳶的閨中好友,蕭直也熟的很,一個是鄭陵鄭元娘,另一個海妙貞。

是的,他回到了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甚至穆宗皇帝根本就沒有立皇太弟,他的親生父親一直都是肅宗親子,去年肅宗大行,身為太子的父親繼位,蕭直也名正言順成了太子。

父皇重用海閣老,海大人一家也沒有因為五王之亂被誣陷謀反,那位流落在外的海家血脈沈妙貞,自然是海家嫡女,沒有姓沈。

眾人都行了禮。

蕭直微笑:“多謝你們幫忙照顧我家阿鳶,剛在在說什麽這麽開心,孤也想聽聽。”

“沒什麽啦,我們就是說著玩。”謝期有點不好意思,拉拉他的手。

“哦?有什麽是孤不能聽的嗎?”

他說話溫溫柔柔,客客氣氣,可就是不知為何,不論是貞娘元娘,還是韓越,臉上的笑容都淡了下來。

鄭元娘和韓越甚至低下頭,有點瑟瑟發抖。

謝期不太明白怎麽回事,滿臉疑惑。

“韓公子撿了我的香囊還給我,我們一時聊的興起,便問他,是我生的好看,還是貞娘生的好看,他答不出來,我們就笑了。”

“哦……”

海妙貞咬了咬牙,行了一禮:“太子殿下,我們不過是女孩兒家的玩笑話,臣女資質淺薄,如何能跟太子妃相媲美,請殿下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

蕭直沒說話,謝期在一邊嘟囔:“貞娘,你道歉做什麽,這有什麽可自謙的,本來我覺得我生的已經夠美了,可貞娘更好看啊,而且時下男子女子不是追求什麽清理出塵,弱質纖纖,哎,像我這種明豔的美人兒隻能孤芳自賞啦。”

謝期很莫名,不懂為什麽貞娘要道歉請罪。

蕭直淡淡一笑:“不過是時下人不懂欣賞的玩笑之語,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們慢玩。”

他微微頷首,拉著謝期離開。

謝期一頭霧水,卻不知蕭直離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位太子殿下,氣勢太足,嚇得他們冷汗都要流下來了,隻有阿鳶,傻乎乎的還以為太子是什麽平易近人的好人。

海妙貞更是鬆了一口氣,太子護短誰不知道,從前張家那位姑娘得罪了阿鳶,被太子毫不客氣的說長得像倭瓜,現在已經成了滿西京的笑柄,都過去五年了,那姑娘還沒嫁出去,甚至一提起張家女,大家都會想起矮倭瓜。

太子麵上溫和,實則睚眥必報,她們雖是玩笑之語,阿鳶也不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太子不會不放在心上啊。

望著謝期被拽走的背影,太子身形高大,襯托的在女子中算高的謝期也嬌小不少。

分明是攜手前進,海妙貞卻看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占有欲,一時間目露憐憫。

“你在生氣嗎?”

蕭直搖頭:“沒有,我沒有在生氣。”

“奇怪,總覺得貞娘他們好像很怕你似的。”

蕭直笑的越發溫柔:“怎麽會呢,錯覺吧,大概是因為覺得我是太子,身份有別,對我太恭敬了。”

“我說呢,太子哥哥脾氣這麽好,大家怎麽會怕你,都是因為不了解你的緣故。”

蕭直悶笑,目光柔軟:“是,阿鳶才是這個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以後我們在一起玩,太子哥哥也多多參與,大家以後就不會怕太子哥哥了。”

“好。”

隻怕他想參加,旁人都要嚇得瑟瑟發抖呢。

凶猛而可怕的怪獸,隻會在她麵前藏起利爪與獠牙,溫順的任由她撫摸,親昵的露出肚子,被她順毛。

她卻不知自己麵對的,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要藏好自己陰暗的一麵,不能嚇到她,要讓她愛上他,他已經再也沒有下一次,也再也不能忍受失去。

蕭直拉著她的手,走到小小的湖邊碼頭,早已有宮人準備好了小舟,把她抱上小船屏退眾人,蕭直親自劃船,往湖中心遊去。

謝期好奇的到處看。

“太子哥哥,你還會劃船呢?”

“這種小事,有什麽難的。”

“咱們要去哪啊?”

“湖心的小島上,那裏有個小亭子,咱們去那,餓了嗎還是渴了,有你最愛吃的綠豆冰糕,還有紫蘇飲子。”

謝期不餓,她倚著船舷邊,手伸下去,去摸被船槳打起來的浪花,湖水冰涼清凜的,很舒服。

湖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下頭蔓蔓生長的水草,隨著波流搖曳,深處有幾尾遊魚,船槳所到之處,波起浪花,也嚇得這些遊魚甩著尾巴遊去了別處。

“太子哥哥,好大一片荷花。”

蕭直給她戴上防蚊蟲的香囊,任勞任怨劃著船靠近了荷塘,小舟從密密麻麻的荷葉中穿過,謝期興致勃勃想要采蓮子。

蕭直放下船槳,任由小舟隨著水流漂浮。

“現在還沒蓮蓬呢,要過夏入秋才會有。”

他給她摘了幾朵荷花,果然蓮芯還很稚嫩,不過蕭直大手一深,撈了一把,水草中浮著幾隻嫩菱角,也還沒有長成。

“玩玩可以,別吃,這種現摘的沒洗過,可能有蟲。”

謝期訕訕的放下那幾隻嫩生生的菱角,滿臉遺憾。

“想吃回頭叫禦膳房給你做些。”

“禦膳房做的,哪有野外摘得新鮮。”

蕭直好氣又好笑:“回頭吃的泄肚,疼得不還是你?”

謝期悻悻,不過她小孩子心性,很快就不盯著那幾個菱角,拽下一片荷葉,給蕭直戴在了頭上。

蕭直這麽個身著錦衣的英俊公子,頭上頂著一頂綠色荷葉帽,著實讓謝期開心,拍手哈哈大笑。

蕭直很無奈,卻也沒摘下來,不然她一定不高興,嘴巴撅的老高,要哄半天才能高興。

隨她吧,反正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

給他編小辮子,用胭脂在他臉上畫花鈿,給他塗指甲,滿東宮的宮女內侍憋笑憋得很困難。

有一次睡醒後他去乾元殿議政,父皇哈哈大笑,朝臣們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宮人拿了鏡子來,才發現,自己臉上被她用胭脂畫了一隻貓頭。

他的阿鳶,性格本就跳脫,被他嬌慣著,性格更加驕縱。

可他就喜歡她這樣,無憂無慮的,幸福的的活著,才是他的阿鳶,誰也不能傷害阿鳶,包括他自己。

她想欺負他,就任由他欺負好了,隻要她高興。

謝期玩到興起,脫下鞋襪,坐在船舷邊,腳伸到水裏**著玩。

小舟的船舷處有木扶手,也不怕她會掉下去。

就這麽慢慢搖搖晃晃的,劃到了青石的小碼頭處,還沒靠岸,就嗅到一股奇異的飯香,謝期跳下船,想要踏上青石板路。

“別急,先把鞋襪穿上。”

蕭直抱她坐下,捉住她的腳親自給她穿鞋,可謝期滿心滿眼都是那邊的小池塘,而且她怕熱,貪涼,不想穿鞋襪。

蕭直拿手搔她腳心,兩人笑著跌坐一團。

因為癢,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謝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蕭直看得有些意動,懷中的少女張著小嘴喘氣,一截粉色從口中探出,眼神迷蒙,他喉頭聳動,歎了幾歎,抱住了她。

“快一點長大吧。”

還有一年,她就及笄了,就可以嫁給他了,在她沒成年前,他什麽都不會做的。

回溯這麽多次才得到的寶物,珍之重之,好生嗬護,絕不想在成婚前,就將她摘下,讓她難堪。

“不想穿鞋嗎?”

謝期點頭。

蕭直轉身彎下腰:“那我來背你,這裏不是木板橋,腳踩在下麵會髒。”

她的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吐氣在他耳邊,卻仍是不肯老實的呆著,隨手摘了兩片葉子,往他頭上插。

蕭直將她抱得更緊,哪怕看不到臉,此時此刻,她在他身邊,這條幽靜的青竹小路,他就想這樣,一直走下去,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