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孩子提前發動, 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畢竟王姝身體向來康健,也沒過受什麽太大的刺激。按理說可以養到足月,結果不足九個月便提前發動了。
薑嬤嬤喜鵲幾人嚇得臉都白了, 攥著手在屋裏打圈兒。哪怕小梁說沒什麽事,她們還是一腦門的冷汗。
芍藥、鈴蘭等人全守在屋外。
王玄之文章都做不下去,跟嚴先生穆老先生一起在外頭等消息。兩位老人家對王姝的這胎盼望已久, 做夢都在等孩子出世。突然聽到女主子發動的消息,激動的午膳都沒吃。要不是身為男子不便於進內宅,他們恨不得到王姝的屋外頭候著。
為了這事兒, 王宅上下全都活動了起來。格桑麻也有些坐不住。她雖說不通醫術,卻是這宅子裏唯一生養的人。女子生產的事兒她比旁人懂, 也曉得該準備什麽。便早早地招呼兩兒子砍柴燒水。
“雲雀, 派人去蕭宅那邊說過了麽?”薑嬤嬤活一把年紀了還沒見過女子生產,實在是沒經驗。
“去了去了。”雲雀手都在發顫,“穩婆呢?穩婆到了嗎?”
“還沒, 喜鵲去找了。”
原本定的日子沒等到, 穩婆還得去外頭請。喜鵲剛去,趕回來還得有一陣子。
“莫慌, 第一胎生沒那麽快。”小梁雖說年紀不大, 但治病的經驗不算少。何況王姝這情況也不算病,就是正常的生產, “先把產房收拾出來, 燒熱水, 準備好必備用品。”
藥材、吃食、剪子,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好了。
這會兒就是心慌不知該做什麽, 雲雀杜鵑她們才滿屋子打轉。
王宅這邊急忙把信兒傳到蕭宅去,袁嬤嬤接到消息時還在吃飯。聽完一口滾水差點沒把嗓子眼給燙啞了, 當下顧不上吃飯就跌跌撞撞爬起來往山上趕。
王姝發動的太突然,他們早做的準備沒趕上,隻能臨時急急忙忙地湊。主子爺前兩日秘密去了巴蜀,如今不知人有沒有回來,隻能去寺廟碰碰運氣。
袁嬤嬤緊急趕去寺廟,蕭衍行果然不在。寺廟的主持一聽說王姝發動了,趕緊就捉來了飛鷹。
有關廢太子恢複原位之事,朝廷一直沒有下定論。
皇帝堅持不願廢黜蕭承煥的太子之位,前太子的處境就變得十分尷尬。眾朝臣逼迫皇帝重審舊案已經觸了皇帝的逆鱗,再進一步,是絕對不可能。如今則需要一個能睡服皇帝再退一步的重要人物,去遊說皇帝恢複蕭衍行的皇長子身份和屬於皇長子的往日尊榮。
經過多方衡量,這個人物便是此時人在巴蜀養老的三朝元老,前帝師隋月生。
隋月生此人不僅是三朝元老,其實也是皇室宗親。從輩分上來算,算是當今皇帝的七叔,蕭衍行的七叔爺。並非是蕭氏血統,但祖上是跟隨大慶開國皇帝大江山的鐵帽子異姓王。對蕭氏朝廷忠心耿耿,深受皇帝的信任。若說誰能說動皇帝改變主意,大約隻有這位老王爺。
但奈何他遠離朝廷久矣,已經十多年不曾管過朝中之事。輕易不會為任何人出麵。
蕭衍行親自到巴蜀拉會見這位老爺子,就是為了說服他進京一趟。
此時,隋家的書房,隋月生正在與蕭衍行手談。
要說大慶建朝一百年,已經經曆了四代皇帝的更迭。當初跟著蕭家打天下的人不下一手之數,獲得異姓王冊封的也有兩家。一家姓隋一家姓楚。楚家早在第二代太宗時期便被抄家查辦,隋家卻硬生生挺過了百年,如今依舊深受皇帝寵信。可以說,隋家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隋家老爺子幽幽地落下了一子,對蕭衍行的來意早已心知肚明。不過他卻從未主動提及,反而邀請蕭衍行先落座,手談幾局。
蕭衍行於棋之一道上一向是非常有天賦的。他的棋風詭譎且捉摸不定,便是與他對弈千百次,都不能從落子的習慣去判斷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麽。與他對弈的人,甚少有能贏過他。隋家老爺子與蕭衍行對弈了第一局,本意是殺一殺年輕人的銳氣,卻沒想到被截殺的十分難看。
他慢吞吞地收了棋子,臉上已經沒有了那份長者的從容:“再來一局。”
蕭衍行來之前就知道這一趟沒那麽容易成功,倒也不慌,耐著性子與他對弈。
第二盤,又是他輸,蕭衍行勝。
原本說好的三局兩勝,前兩盤蕭衍行就殺的這老頭兒一句話說不出來。便是有第三盤,也隻有輸的份。隋家老爺子端著茶杯沉默地不開口。
事實上,他在蕭衍行長成前就致仕了,早早的回到封地養老。對於蕭衍行這個據說天縱奇才的前太子隻聽說過名聲,沒怎麽了解。這是他頭一次直麵蕭衍行。不得不說,第一麵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畢竟隋月生能連任三朝帝師,學識和謀略都極為過人。
棋藝他不是算最突出的,卻也對弈至今沒怎麽輸過。這廢太子一來就殺了他兩盤,令人難以置信。
他不開口,蕭衍行也沒有開口。
年輕俊美的皇長子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坐在對麵,氣氛莫名的緊繃。
蕭衍行端起杯盞淺淺地呷了一口茶水,安靜地等著他先開口提要求。這老頭兒若當真如麵上那般無欲無求,隋家就不可能有如今的聲勢。
等了許久,隋月生沒開口,倒是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頭敲響了。
老頭兒眉眼未抬,隻掀了掀嘴皮子,說了個‘進’。
意外的是,進來的不是伺候的下人或者隋家的年輕子弟,而是一個十六七的姑娘。姑娘一張清秀的臉,消薄的肩膀和桃花眼,書卷氣極重,標準的隋家人長相。
端坐在一旁的蕭衍行臉上神色驀地一涼,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的收緊了。
不過好在這少女並未靠的很近,遠遠地在門邊給蕭衍行見了一禮。目光規矩地落在眼前三步遠的地方,並未直視蕭衍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嗓音糯糯啞啞的,話是對著隋月生說的:“爺爺,這是我親手燉的湯。兄長和母親那邊都嚐過了,都說好呢……”
“暖兒快過來,見過大皇子。”隋家老爺子笑眯眯地把人招過來。
少女應了一聲,忙小碎步地走過去,將托盤端到了兩人的身邊。她站在一旁,身上略有些甜膩的梔子花香撲麵而來。蕭衍行麵上不動聲色,垂下的眼簾中卻藏起了陰沉。
“小女隋暖枝,見過大皇子殿下。”少女姿態嫻靜,一舉一動都是世家女的端莊。
蕭衍行眸色幽沉沉的,淡淡地頷首,道了一句‘起’。
隋暖並未在書房久待,仿佛就是琢磨了新花樣特意過來送請祖父嚐嚐的。此時與蕭衍行見了一禮便立即退下去了。隋家老頭兒麵上一派自然地放下了杯盞,嘴角便掛起笑容:“殿下,聽聞令正身體孱弱,如今已病入膏肓,活不過今年三月份?”
蕭衍行的眼眸中光色一閃,抬起頭看向他:“老爺子這是何意?”
“殿下以為呢?”
隋家為了不被皇帝猜忌,在最佳的時機退出了權利中心。皇帝念著這份好一直到如今,這是隋家長盛不衰的根本原因。但隋家不能一直避世,十幾年過去,家族曾經的尊榮支撐不了下一代。鐵帽子異姓王爵位也總有收回去的一天。隋家家主勢必要為未來的子嗣考慮。
若不想太紮皇帝的眼又能保證一個不會被撇開的關係,姻親關係是最穩固的。
蕭衍行自然知曉他的意思,但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這種赤.裸的交換。
修長的手指點在桌沿,發出嘟嘟的聲響。雖說蕭衍行還年輕,但年少至今幾經沉浮,他深沉得不輸已經古稀之年的隋月生。兼之上過戰場,真冷下態度來煞氣逼人。
麵對他的冷臉,隋月生麵上沒什麽變化,心中卻不由地打起了鼓。
但隋家必須要走出這一步。隋家避世十五年,爵位還在,下麵的子嗣卻無一人進入官場。將來等他百年之後,極有可能後繼無人。異姓王爵雖能傳承,但以他對蕭氏皇族的了解,這個爵位至多還能再傳一代。這是隋月生死都不願看到的。
“老朽知曉殿下不喜老朽此時趁人之危,但隋家本意並非是要挾殿下。”
隋月生雖然有往日的尊榮,卻也不敢對蕭衍行拿喬。大慶皇室皇子不多,出頭的幾個中,明顯廢太子卓然與眾。若不出所料,未來的大慶君主必是這位。
這些年為給蕭衍行翻案,四處奔波的人、付出了心血的人不知凡幾。隋家妄圖臨門一腳的時候摘桃子,拿下未來皇後之位,確實獅子大張口。但隋家嫁出去的姑娘不可能屈居於人下。
不說隋家的名聲和地位決定了隋家姑娘不可能低嫁,就是隋家人百年的清譽也不能容忍主支的姑娘為側或者為妾。隋家如今雖沉寂下去,百年的底蘊卻不是假的。盤踞巴蜀一百年,實力更不要說。
隋家是貨真價實的開國功勳,連著幾代出高風亮節的能臣、大儒。隋月生的長子乃望山舒院的山長。這書院是巴蜀乃至整個南邊最具名望的書院,教導出無數的優異學子,桃李滿天下。朝中不少進士,是隋家的門生。可見其名望和人脈,是其他世家都所無所匹及的。
“殿下若是同意這門親事,往後隋家會舉全族之力支持殿下。”隋月生正色道,“老朽以家主的身份,許下此等承諾。姻親一事,還請殿下思量。”
蕭衍行心口一動,緩緩點動的手指倏地停下。書房裏寂靜無聲。
……
王姝這邊準備好了生產的用具,穩婆也請到了,她坐了好久好久還沒開始陣痛。
袁嬤嬤帶著大夫和珍貴的藥材趕過來,王姝還在又在優哉遊哉的吃麵。格桑麻剛給拉的雞湯麵,雞湯燉了一個多時辰,鮮得叫人吞舌頭。
因著小梁嚴格的控製,王姝的身體一直很好。此時見了紅也臉色紅潤,精氣也足。
袁嬤嬤放了心,跟薑嬤嬤一樣守著王姝哪兒也不去。她心裏遺憾王姝怎麽這個時候發動,爺特意算好了日子出去,結果剛好就錯過了。也不曉得主子回來發現孩子已經生了,會不會遺憾。
心裏嘀咕著,袁嬤嬤盼著王姝能多吃點。
孕婦吃飽了,生孩子才有力氣。她也是聽人說過,女子生頭胎一般最快也得一兩天的。有的難生的,疼個三天孩子才生得出來。這要是不吃飽肚子,哪裏能熬得住?袁嬤嬤特地把庫房的老參拿出來,就是為了到時候給王姝提氣。
她這廂恨不得不睡覺盯著王姝,王姝在吃完一大碗麵後還有閑心起來轉悠幾圈。
轉悠得累了,她還在幾個丫頭的伺候下洗了頭洗了澡。
一直到一個時辰後破羊水,才慢慢有了點陣痛的感覺。痛感不是很強烈,也可能王姝忍痛的能力比一般人強。她疼得臉發白時,還有閑心跟鈴蘭芍藥聊試驗田的事兒。
是的,到了這個關頭,王姝惦記的還是她的試驗田。
二月一過,三月就要忙春耕。雖說春耕的流程鈴蘭、芍藥早已經熟記於心,王姝還是免不了要親自操心。三月初泡好種就得規劃秧田了。去歲的測交實驗雖得到了好結果,但也出現了一定比率的不育植株。今年要想在同品種上再實驗,就得回交初代親本。
除此之外,吸取了去年的教訓。今年小麥雜交也勢必要實時跟進,不能還做無用功。
這些事情王姝去歲臘月就做好了計劃書,也規劃出了今年定培實驗和測交實驗的區域,早早分出了樣本對照組。但實施起來還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芍藥鈴蘭畢竟才跟她做一年多,經驗不是很豐富。且這兩人沒有專業知識做支撐,很多事都一知半解,王姝沒辦法不親力親為。
“主子你放心,奴婢省的。”芍藥也是佩服自家主子,疼得嘴唇發白還頭腦如此清晰。
“嗯。”王姝深吸一口氣,額頭開始冒冷汗,“今年天氣比較冷,可以適當往後延期。且看看三月中旬天氣如何,若還是冷,就拖到四月份也可。”
鈴蘭在一旁不住地點頭,而後趕緊去拿了帕子過來替她擦拭。
“是不是疼了?”袁嬤嬤難得聽不進其他話,就光顧著盯住王姝的身體,“小君要麽別說話了,歇一歇。地裏的活計你交給佃戶或者莊頭去操心,你閉眼睛養養神。”
王姝閉眼睛也養不了神啊,她現在痛的有點頭皮發麻,耳朵都出現轟鳴聲。
小梁看她的樣子不行,立馬讓幾個丫頭攙扶著王姝進產房。穩婆早就在旁邊守著,因著這家下人太多,她不敢太聲張才在一邊沒說話。如今大夫都開口了,自然立即麻溜地跟上。
生產的過程可以說是非常疼了,王姝從來沒這麽疼過。她著實沒想到生小孩可以這麽痛,痛的她都想撂挑子不幹了!
“蕭衍行呢,蕭衍行人呢?”王姝好氣啊,憑什麽她在這受苦,蕭衍行人跑去哪兒了?
袁嬤嬤沒辦法,隻能安撫:“爺去巴蜀了,暫時還沒回來。爺估計也沒料到小君你會提前發動,消息今早才發出去,不曉得爺什麽時候收到。小君你歇口氣兒,別上火……”
王姝恨不得破口大罵!
“都出去,都出去!都擠進來作甚?幫不上忙還礙事!”穩婆也快受不了了。這家人太緊張了,婦人生個孩子全擠進來。產房統共才多大,這麽多人擠在裏頭實在是礙事。幾次轉身不方便,她終於憋不住火氣開口趕人,“那不幹活的,都趕緊出去!”
穩婆這一嚷嚷,薑嬤嬤就更心慌了。趕緊把喜鵲、雲雀、芍藥等幾個沒出閣的丫頭帶出去。
袁嬤嬤還不想走,想守在屋裏等著。但穩婆見了她有些畏手畏腳的,她也知道自己礙事。才好一番安撫王姝,念念不舍地出了屋子。
她們這一走,屋子立即就寬敞了。小梁趕緊上去摸了王姝的脈,空氣中彌散著血腥味。穩婆又開始嚷嚷著讓人趕緊送熱水進來。格桑麻早就燒好了熱水,就在等著這時候。喜鵲急吼吼地衝去後廚,她就立即讓烏竺瑪提了一桶熱水出來。
小梁正在一旁拿烈酒清洗用具,擦拭得幹幹淨淨。
王姝起先還斷斷續續能說得上話,到後麵疼到神誌不清就開始破口大罵。不過可惜作為一個幾輩子都讀過書的文明人,她罵來罵去的就那幾個詞。
詞匯量雖然不夠,但勝在用詞生動貼切,栩栩如生。
屋外頭袁嬤嬤和等不及跑進內院的穆老先生、嚴先生等人木著臉聽屋裏傳出鏗鏘有力的罵聲,彼此都假裝沒聽見。畢竟女主子這精彩的叫罵,罵的都是蕭衍行。
與此同時,遠在巴蜀的蕭衍行重重地打了個噴嚏。莫遂還以為他冷了,趕緊給屋裏支了個炭盆。
“嗯?”蕭衍行揚起一邊的眉頭。
“爺不是冷了?”莫遂不愧是跟了他十幾年,一個眼神就明白什麽意思。
二月份天雖然還有些冷,但也沒有到置炭盆的地步。不過既然已經置了炭盆,幹脆就讓它燒著。
蕭衍行最終還是答應了隋家的提議。
不過隋家的姑娘能不能進門,取決於隋月生是否能發揮作用。若不能,蕭衍行可不會給隋家這麽大的體麵。涼州那邊,花氏眼看著就活不過三月,他早晚需要一個新妻室。不過當時隋月生提及娶妻時,蕭衍行的腦海不自覺地浮現了王姝的臉。
不知不覺,他心中的妻子已經有了一張清晰的臉。意識到這件事時,蕭衍行也莫名吃了一驚。
那丫頭鬧得那一出冷戰,蕭衍行並非心中沒有思量。事實上,若沒有諸多考量,不需要權衡各方勢力,蕭衍行本質上十分樂意跟王姝常伴一生。但現實並非夢境,不可能順應自己的心意行事。但讓他就這麽放王姝走不可能,他隻能當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眸色微閃,蕭衍行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這段時日可有家書寄來?”
莫遂身體一僵,扭過頭:“沒。”
蕭衍行抿了抿唇,臉色十分難看。每一次王姝的忍耐力都超過了他的預期,蕭衍行甚至懷疑王姝所說的‘心悅他’是在忽悠他。正常女子有這麽對心悅之人的麽?這女人的愛意到底值幾個銅板?!
“去催催,看是不是有涼州的信件過來。”啪嗒一聲將筆擱下,他惱火地站起了身。
這些日子以來,莫遂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子的喜怒不定。反正事關王小君,主子爺多年的忍耐力就總得破功。回頭看了眼背對著自己站在門邊的頎長背影,莫遂搖了搖頭,麻溜地去催信。
書信沒催來,隔了一天一夜,他倒是收到了一封飛鷹傳書。
打開來,就短短的一句話:王小君提前發動了。
就這一句話,驚得蕭衍行深更半夜的睡意全無。他當下就喚來了莫遂,吩咐下麵人收拾行囊折返涼州。自己則顧不上兩天沒睡覺,火速換好了衣裳。
等他們出發往回趕,王姝經過一天一夜的折磨,終於生下了一個孩子。
男孩兒,個頭不大,隻有五斤多一點。雖然偏小,但身體非常健康。一出世那嗓門洪亮的,外頭站了大半宿的幾位老先生都紅了眼睛。
袁嬤嬤當即跪在地上給東邊兒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一麵不住地流淚一麵哭著念叨:“娘娘,小主子有後了,娘娘你在天之靈能安息了……”
薑嬤嬤喜鵲等人開心的都要瘋了,兒子,長子,出自自家主子的肚子!這是天大的喜事兒!往後她們主子對上蕭家那幫人,再也沒有怕的。一個長子就是底氣,甭管那些女眷出身有多顯赫,見了自家主子也得客客氣氣的。
她們高興得歡呼,王姝卻又想罵人了。她剛想喘口氣,穩婆又咋咋呼呼地叫喚起來。
“別!別!還有一個小的!”
這一嗓子差點沒把外頭幾個正高興的人,心給嚇停了!
兵荒馬亂的,芍藥她們顧不上高興,趕緊讓烏竺瑪重新送熱水進來。
後頭一個生產就容易多了,這孩子特別小,比前頭的哥哥小一半。生下來就跟大紅老鼠似的,哭聲也特別的微弱。若不仔細聽,都聽不見這小丫頭的哭聲。是的,後頭這個是個小丫頭。跟前頭大嗓門的哥哥比起來,這小小的姑娘弱氣的仿佛隨手捏一下就沒了。
小梁都不敢讓其他人碰,怕他們沒輕沒重地碰壞了,親自給小小姑娘清洗的身體。
王姝這會兒累得不輕,穩婆將倆孩子抱到她跟前。她隻來得及掃上一眼,發現倆孩子醜的跟野猴子似的,說了句‘媽呀,這麽醜’就倒頭昏睡了過去。
“怪不得會提前發動,原來懷的雙胎。”薑嬤嬤喜滋滋的嘀咕。
王姝這胎不到九個月就生了,起先她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雙胎的話,不足月生產是正常的。薑嬤嬤雖然沒生養過,這點常識還是懂的:“原先就覺得主子肚子太大了些,比一般婦人都大,原來症狀在這。小梁大夫怎麽沒把出來?雙胎不是能把出來的麽?”
小梁被質疑了醫術倒也沒惱,一邊在磨藥一邊在琢磨怎麽盡快給王姝恢複身子。
事實上,這脈象她起初沒摸出來,後來是摸出來了的。若不然也不會這麽嚴格地管著王姝,管嘴還管動彈。不過是見這些人太緊張,她就沒明說罷了。雖沒明說,但也是跟主子暗示過的。
主子就是聽懂了,後麵才自己控製住了嘴饞,沒再胡吃海塞。
王家一片歡騰之聲,連兩個熬了半宿的老先生也激動的睡不著。薑嬤嬤命人將早早備好的喜蛋喜果子發下去,才扭頭樂顛顛地回了屋。
王姝這一覺睡了差不多五個時辰,到第二天傍晚才睜眼睛。
她才一睜開眼,喜鵲就把吃食給端上來了。睡了這麽久,又在產房熬了一天一夜,可不把人給熬得不輕。喜鵲心疼地扶了王姝起來,給**架了個矮幾,擺上了吃食。
王姝還沒洗漱,嫌自個兒嘴裏有味兒,非得先漱口才行。
這時候王姝還沒有意識自己已經生了,剛變了身份成了一對龍鳳胎的母親。拿起筷子就隻顧著自己吃東西。她吃飯的時候,旁邊薑嬤嬤就忍不住給她說起了孩子的事兒。薑嬤嬤喜滋滋的,已經笑了兩天沒合攏嘴。不管那眼睛都沒睜開的嬰兒是蹬腿了還是哼哼了,她都說的有滋有味的。
王姝腦子還沒轉過來,一臉不知道薑嬤嬤在說什麽的呆愣表情。等過了好久,奶口的將兩小東西抱到王姝的跟前,王姝看著兩個醜東西才沒忍住哇第一聲哭出來。
這一聲哭,差點沒把屋裏一群人給嚇傻了。
奶口的趕緊開口勸:“哎哎,主子哎,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哭!月子裏哭是傷眼睛的!”
她這一張口,薑嬤嬤喜鵲幾人才反應過來,都來勸。她們也不曉得王姝在哭什麽,就囫圇地把生了孩子以後就有底氣的車軲轆話一通說。她們越說,王姝哭得越起勁。
直到剛睡了一覺趕來看姐姐的王玄之聽見了,衝進來,王姝才終於說了話。
“太醜了!真的太醜了!”
王姝好難過啊,她長這麽好看,怎麽生出了這麽兩個醜東西來!
“都怪蕭衍行,要不是他,我的孩子不可能這麽醜!”
王玄之:“……”
而與此同時,正在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蕭衍行又打了一個噴嚏。
莫遂看他一路上沒休息好,碩大的兩個大黑眼圈。忍不住勸他:“爺,要不下一站停下歇一歇吧?馬車就算是飛,估摸著也趕不上小君生產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回去正好能抱孩子。”
蕭衍行瞥了他一眼,隻丟給他兩個字‘出去’。
莫遂摸著鼻子跑到車椽子上,跟孫正一左一右地坐在馬車兩邊。
馬車內,蕭衍行打開了第二封飛鷹傳書。
這回上麵是兩句話:小君生了,龍鳳胎。小君生完就哭了。
蕭衍行盯著最後一句話,幽幽地吐出一口氣。
……罷了,小姑娘脾氣再硬,也是個小姑娘。他何必跟一個小姑娘置氣,何況這小姑娘才辛辛苦苦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她想要的自由,他不能給。但她想要的專一,他可以嚐試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