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四目相對, 四下裏安靜無聲。
明媚的陽光照著屋頂素白的積雪,激出一陣晃眼的光。在這深冬,暖陽也不能驅散嚴寒。
蕭衍行低頭看著眉頭緊鎖神情冷漠的王姝, 心裏仿佛壓了一塊石頭,悶得難受。
其實,很早之前在江南隨州的那一夜, 他就已經意識到王姝跟一般女子的不同。蕭衍行心裏很清楚,若當初王程錦沒早逝或者王家沒遭難,王姝不可能進他的後院。這姑娘的心性極為堅硬。看似溫軟無害, 其實一身的反骨,骨子裏比時下的男子都要桀驁不馴。
王姝話裏的意思, 他當然聽得明白。蕭衍行是多聰慧一個人?察言觀色是他的本能。但他不明白的是, 好端端的為何王姝突然之間又舊事重提?他們如今這樣在一起不好麽?為何非要那麽清醒?
王姝當然要保持清醒,事關自己的人生,糊裏糊塗將來隻會將自己逼上絕路。
“爺,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有過的約定吧?”
蕭衍行心口一跳, 垂下了眼簾。
鴉羽似的眼睫遮住了眼睛,蕭衍行一個眨眼的瞬間便臉上神色收斂幹淨。王姝抬眸注視他, 企圖窺見他的神色。這雙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靜靜地看著人的時候, 仿佛揉碎了滿天星辰。明媚的光透過眼睫的縫隙漏下來,在臉頰上拉出參差的影子。
他的神情是淡漠的, 疏淡而舒展。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
蕭衍行若是不想被看穿, 旁人很難窺見他的心思。
在他們感情升溫的時刻說這樣的話, 王姝的心裏其實也不好受。但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這個孩子一旦出事,她跟蕭衍行之間聯係的紐帶產生, 羈絆也隨之產生。如今不能在最開始的時候,清醒地設定限製, 將來羈絆越來越深,她隻會更開不了口。
有時候人需要一些原則。而堅持自己的原則,需要付出代價。
王姝深吸一口氣,冷靜道:“……我近來時常在想。在你的心裏,到底置王家和我於何地。爺如今需要王家的支持,與我親密無間。將來需要旁人支持,自然也會與旁人親密無間。我從來不覺得王家特殊,更不會高估自己的價值。我隻是希望爺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
話音一落,蕭衍行的眼神仿佛利刃一般鋒利起來。王姝不開口則以,一開口直戳人心。
顯然,王姝猜中了他的心思。
自始至終,蕭衍行都沒有想過放王姝走。
原先答應過王姝的事,不過權宜之計。隨著這段日子他從王姝身上感受到越來越多的愉悅和歸屬感,承諾也變得越來越微不足道。蕭衍行確實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確實一言九鼎。但他同時又不是個古板的性情。話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不遵守承諾的辦法總會有。
現在王姝在最開始講究敏銳地劃出界限,蕭衍行惱火的同時又欣慰。姝兒果然是不一樣的。
“姝兒,你喜歡我不是嗎?”
“是。”王姝不否認這件事,一直都坦率地承認,“但,那又如何?”
“你突然冷落我,是發覺若再不劃清界限,會沉溺於我麽?”
王姝呼吸一滯,驟然抬眸瞪向他。
蕭衍行敏銳地捕捉到她臉上細微的神色變化,眼底的光色閃爍著,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他緩緩地眼睫遮掩下的眼中的愉悅,神情卻更淡了:“現在說這個話還太早……”
“不早。”王姝幹脆利落地打斷:“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分得清自己想要什麽。”
人心都是貪的。得到的越多就會越貪心。現在她隻是喜歡,並沒有深愛,她可以很果斷地做出應對。將來感情變深,羈絆變多,她的決斷會變得猶豫,瞻前顧後。
同樣的,蕭衍行也是一樣。
他自幼身居高位,出生起便是一國太子。他的人生字典裏根本沒有為了誰放手這種東西。王姝並非自視甚高,而是從基本的人性去考慮。將來兩人感情變深,蕭衍行這個骨子裏霸道的人就極有可能不會放手。而他身處的位置也注定將來身邊不會隻有她一人,那最終妥協的,就隻能是她。
王姝不服,也不願意這樣。她好端端的搞她的實驗等著王玄之接班,憑什麽為了一個男人就放棄所有。這不是她,她不接受這種結果。
王姝也明白,她其實就是清高,幾輩子都改不掉骨子裏清高的秉性。
“姝兒,有些事不能太由著性子。你我都是凡人,天有不測風雲,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你這般執著地要我給你一個絕對不會毀約的承諾,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
“為何不能?”王姝抬頭看著他,“人有所得便會有所舍。我想要自由,也會放棄一些東西。”
蕭衍行的這一口氣直堵到了嗓子眼。消薄的下頜慢慢地收緊,蕭衍行垂眸凝視王姝的眼神也慢慢地銳利了起來。王姝的話他自然不會聽不懂,所謂的有所得必有所舍就是舍棄他。
這一刻,蕭衍行的心仿佛被一隻手捏緊了。攥的緊緊的,呼吸都有一種悶悶的難受。
他近乎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帶著濃濃的審視的意味。
作為中宮嫡子,蕭衍行人生在世的二十三年,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難堪。這世上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的女子如過江之鯽。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去與一個女子周旋。不為名利,不為財富,隻是想要這女子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卻沒想到被這樣輕易地舍棄了。
蕭衍行本質上也是個極為高傲的人,骨子裏的高傲讓他輕視教條,輕視無能的父親,看不上世道上被馴化的所有女子。心意被這樣冷酷的拒絕,蕭衍行心性再沉穩也難以忍受。
“……這就是你冷淡的理由?”
王姝的心口一緊,但還是梗著脖子點了頭:“對。”
“你不打算與我長久,如今種種,難道隻是虛與委蛇?”蕭衍行扯了扯嘴角,辛辣的諷刺道。
王姝瞬間抬起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蕭衍行眼中沒有一絲笑意:“不是?”
“爺,你說話不能這麽武斷。”她隻是想重申承諾,並非武斷地否定一切,“我不想進宮,不代表與爺的這些日子就是虛與委蛇。就像我心悅你,不代表我願意為了你一輩子跟其他的女眷爭風吃醋。”
話音一落,庭院中一片安靜。
蕭衍行凝視著王姝,許久,他才緩緩地開了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獨占我?”
王姝喉嚨裏一哽,眼睛瞪得溜圓。
“難道不是?”
“是!”
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王姝也不逃避問題:“我的驕傲決定了,我不會跟任何人分享夫婿。”
蕭衍行剛被打了一悶棍,這又被喂了一顆甜棗。他心裏湧動著古怪的感受,似酸似甜,很陌生。但同時蕭衍行也很清楚,這件事幾乎不可能:“姝兒,你很貪心啊……”
“對,我知道。”王姝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你不適合我。”
這一口糖還沒嚐個味兒,蕭衍行就又被打了一悶棍。他冷著臉,幽沉地盯著王姝。
王姝深吸一口氣,趁著這個機會把該說的話全說出來:“蕭衍行,你不適合我。若非當初毛氏使壞,我糊裏糊塗地進了你的後院。那你我根本無緣。這麽說或許有些自己給自己貼金,但事實便是如此,我不會讓自己變成任何人的妾。即使是你,我也不會。”
蕭衍行的眸色幽幽,微微彎下腰,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王姝的這張臉。
“……你當真想要這個結果?”
王姝抿著唇,“我隻是要這個承諾會在將來兌現。”
許久,他緩緩站直了身體,嗓音涼得像屋簷下的風:“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滿足你。”
說罷,他憤而轉身離去。
蕭衍行來得快,走得也快。
薑嬤嬤等人還等著兩位主子和好。畢竟主子爺願意過來,已經是在向王姝示好,隻要自家主子能遞個台階,一切就又能恢複如常。結果她等了半天,隻等到了主子爺離去的消息。
當下心頭奇怪,放下手頭的活兒便匆匆趕過來。
薑嬤嬤見王姝臉色不好地立在庭中,嚇得臉都白了。趕緊過來攙扶她。
她一邊攙扶著王姝往屋內走,一邊東張西望的四處看。沒看到蕭衍行的身影,張了張口。想問什麽,卻見王姝一臉不願說話的冷漠,將滿肚子的疑惑又給咽了回去。
“走吧,回屋歇一會兒。”
王姝捏了捏冰涼的手,朝天吐了一口悶氣,別的什麽也沒有說。
蕭衍行從來沒有這麽憤怒過,既憤怒又難受,一種透不過氣的憋悶盤旋在胸口。他冷著臉讓車夫將馬車趕快點,沒有回蕭宅,年關的時候反而一個人去了寺廟。
人進了寺廟廂房,嚇得以為能歇兩日的護衛們立馬回歸了崗位。
“主子……”全程圍觀了吵架的莫遂心髒差點都嚇停了。這一路上他安靜如雞,連呼吸都不敢大喘氣兒。生怕自己呼吸聲太大被遷怒,趕下馬車。
此時,他悄摸地在外間兒伸頭伸腦,小心地詢問:“可是要趙師傅準備齋菜?”
說實話,莫遂自跟著蕭衍行起,就沒見過王姝這麽猛的人。把主子爺的真心摘下來當泡踩還沒被凶狠的主子剁碎了喂狗的,王小君也算是天地間唯一一個了。心裏唏噓,莫遂也煩惱的直抓頭。蜜裏調油的兩主子突然變這樣,王小君如此不給爺臉麵,往後還不知該怎麽辦。
“出去!”
裏麵傳出一聲嗬斥,莫遂麻溜地滾了。
蕭衍行將文書又翻出來,許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原本下山是打算陪王姝兩日的,此時也不必休息了。他冷著臉看京城的信件和下麵呈遞上來的文書,越看越怒火中燒。
啪地一聲將筆擱置到桌子上,他不禁冷笑,那妮子以為他離了她就不行?
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後宅等著他垂青的也不少。既然她不想要,他也省得給!
除夕前一天,蕭衍行抽空與見了綾人羽一麵。
根據綾人羽提供了線索,他們順藤摸瓜,最終在嶺南流放之地找到了半殘半瞎的朱德勇。找到時人他瘸著一條腿在街頭乞討,衣衫襤褸的,早已沒有了讀書人的意氣風發。南邊的冬天兒雖不如北邊冷,也是濕冷得厲害。朱德勇居無定所,隻能棲息在一個破敗的寺廟裏。
這朱德勇估摸著被人害的太慘,朱德勇的防備心非常重。蕭衍行的人差不多將嶺南翻了個遍才堵到他。
堵到了也不願開口,裝死裝傻什麽都不願交代。蕭衍行的人花了不少力氣,才迫使朱德勇相信來人是廢太子的人,這才撬開了他的嘴。
七年前的貪汙案,源起於一樁殺人案。
九年前,衢州一個農戶狀告當地鹽商之子李文熙奸殺其女。人證物證齊全,結果被告鹽商之子不僅沒得到應有的懲罰,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府衙。轉頭又趁著深夜,一把火燒了農戶一家。那農戶一家六口睡夢之中死於大火之中。隻有一個起夜如廁的孤寡老婆子逃過一劫。
經此一遭,那家人死的就剩農戶的瘸腿老娘。
那瘸腿的老婆子乞討了一路,從衢州千裏迢迢趕來京城。寧願滾釘板也敲響了登聞鼓,狀告當地縣官草菅人命,為官不仁不義,允許富戶花錢買人頭。
這樁案子一經爆出,引起一片嘩然。當時蕭衍行聽聞了此事,親自去查。
當時涉案官員,衢州下屬盧月縣縣令朱德勇,被立即停職查辦。
蕭衍行帶了大理寺一幫人趕往衢州,徹查後大吃一驚。
盧月縣縣令朱德勇在任期間,不僅僅製定了‘花錢買人頭’的告狀規矩。為了撈錢,甚至膽大妄為地商戶量身定做了行商‘保護費政策’。每一樁生意,除商稅以外,另抽成四成‘保護費’。這一強搶行為,讓盧月縣內的商戶苦不堪言。
在任期六年所犯的累累罪行,罄竹難書。
當時蕭衍行便覺得奇怪,衢州離京城不算太遠,稍有些風吹草動,不至於一點風聲沒有。這朱德勇一個小小縣令折騰出如此荒唐的大動靜,上麵一無所知,定然是不可能的。
順藤摸瓜,就摸到了吏部尚書朱越的頭上。這朱德勇不是旁人,與衢州朱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此人的底細經不住盤查。隻需去親自來一次衢州便能看清所有。
縣官朱德勇,本名朱輝,二十三歲是受大師指點,突然改名為朱德勇。乃是禮部尚書朱越的侄子。衢州人稱其朱家二房獨苗苗。腹中並無二兩墨水,年少時在鄉裏欺男霸女,為禍一方。突然有一天,搖身一變成了舉人。又經由家中長輩的運作,撈了個七品芝麻官。
這明顯的貓膩,蕭衍行於是又去翻了當年朱德勇中舉的考卷。立即就發現了不妥。
字跡不同,文筆不似。這考科舉的朱德勇,與為官的朱德勇可差別太大。為官的朱德勇浮躁、腦滿腸肥,這文章卻可見風骨,字裏行間能看出寫卷之人堅毅質樸的秉性。文章遣詞造句雖不夠華麗,卻看得出是個立足於腳下的人。
明顯的兩個人,不可能是一個人。出現這樣的結果,要麽是代考,要麽是舞弊。
但是細究,線索卻被清除的不剩什麽。若是旁人來查,這樁案子根本查不出。但不巧,朱德勇遇上的是蕭衍行。蕭衍行要查,就沒有揪不出來的人。
這般花了兩個月,果然牽扯出了一樁舞弊答案。寒門學子朱德勇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舉人身份卻被高官之子冒名頂替。這一條線不扯不知道,一扯才知道裏頭水深得令人咋舌,直接扯出了十年前的十幾起科舉舞弊涉案人。這要是朝廷的懲處下來,牽涉的人就廣了。
當時蕭衍行還年輕,處事手段過於狠辣,逼得一些人狗急跳牆了。
朱德勇案一爆出,各方勢力都聳動起來。
這般就正中了皇帝的下懷。他本就預備給蕭衍行安個罪名,好一舉將他打壓得翻不了身。現成的梯子遞下來,他便任由這群人誣告當朝太子縱容身邊輔臣貪汙……
這裏頭的樁樁件件,一團亂麻。
其他且不說,這被頂替的朱德勇當初在發覺自己功名被頂替時,也曾狀告過朱家。隻是他並未得到想要的公道,還被關進了地牢。
多年前,若非他警醒,怕是早就死在了官府的地牢之中。
他賄賂了看守地牢的獄卒,在朱家對他下手之前,先越獄逃了出來。
不過之後也沒能躲過迫害。
朱德勇的一家人一夜之間被人殺光。勒緊褲腰帶供他讀書的爹娘爺叔全部死了,在村子裏的村長也將他們一家除名。他意識到不妥,當夜逃出了衢州。結果逃難的途中,被人打折了一條腿,刺瞎了一隻眼睛。朱德勇靠著一股讓這幫人償命的狠勁,苟延殘喘地活在這世上。
知道來找他的人是太子,朱德勇老淚縱橫。跪在地上懇請歐陽將軍,一定要讓這幫人償命。
蕭衍行的人將他帶回涼州,花了些時日。如今人安置在另一處,臨安縣下屬村落的一個農莊裏。京城的情況還不分明,隻能耐心等著大理寺查清舞弊案,再將人送出去。
至於綾人羽,他已知朝廷打算重啟七年前的貪汙案,希望能參與到案件的審理之中。
綾人家遭此大難,門下一百七十五條人命,他想親自討回公道。
蕭衍行雖然看他不順眼,但思索再三,答應了這件事。至此,綾人羽便在蕭衍行的手下做事。
朱德勇雖傷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收拾好,還是有讀書人的風骨的。許是出身於最底層,又經曆了十幾年的苦難,朱德勇十分通透。蕭衍行親自見過他一次,對這個人感覺到十分可惜。不過依照大慶的規矩,身體殘缺的人不能為官。朱德勇便是沉冤昭雪,前途也盡毀了。
年關都在忙,蕭宅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袁嬤嬤日日看著脾氣極差的主子,心裏就不得勁。她也算聽莫遂說了點隻言片語。不敢說知道全部的內情,至少是知曉原因所在。
正是因為知曉,才不知道該怎麽辦。
若說以往,袁嬤嬤必定是全站在自家主子這邊,怪王姝不識好歹。可跟王姝相處這段時日,她也是看明白了王姝的性情。但古往今來女子都是這麽過來的,沒有誰能特殊。小君如今年紀還小,分不清好賴,才敢這麽跟主子爺嗆聲。等受過現實的磋磨,便會知曉有些天真是必須放下的。
可這話她心裏能想,嘴上卻不能說。王小君如今都那麽大肚子,要是把她氣出個好歹,那可不得了。
偷偷瞥了眼屋內,主子爺的臉冷得都要結冰淩子了!
唉聲歎氣的,袁嬤嬤還是得問。畢竟明日就是除夕,總不能讓王姝一個人在外頭過年。爺便是跟王姝置氣,大規矩上不能不管不顧的。
在屋外頭轉悠了幾圈,袁嬤嬤才做好心理準備進了屋。
她先是給蕭衍行斟了一杯茶。屋中香爐嫋嫋,茶水的水汽氤氳了他的眉眼。袁嬤嬤偷摸地打量蕭衍行的臉色,不過幾日的光景,主子爺眉宇之中的冷色越發的深重了。幾次欲言又止。實在是瞧不出他的喜怒,她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問:“爺,今兒把小君接回來麽?”
正在寫字的蕭衍行手一頓,沒抬頭。
袁嬤嬤於是又道:“明兒是除夕了。小君那肚子也不曉得怎麽樣,前兒還聽薑嬤嬤說,小君近來胃口不好。好幾日都不吃東西,人憔悴了許多……”
蕭衍行緩緩地抬起頭,眼神冷冽地掃向袁嬤嬤。
袁嬤嬤心口突突地跳,但這話不說不行:“爺,大過年的,莫要跟小君置氣。小君年歲還小,脾氣又硬。您跟她氣這些事兒,何苦來哉?”
她話說完,書房裏安靜了許久。
袁嬤嬤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大冷的天兒,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
雖說她在蕭衍行這有著旁人沒有的情分,但奴婢就是奴婢,等閑不能逾矩的。袁嬤嬤素來很知分寸,這是頭一次說著等不著調的話來。
就在袁嬤嬤快要跪下來請罪時,安靜的書房總算是響起一道略有些沙啞的嗓音。
“王姝讓你來說的?”
袁嬤嬤心口一跳,抬眸看向蕭衍行。她想說不是,是她自己想說的。可麵對此時臉色冷淡的主子,她愣是沒說話,默認了下來。
蕭衍行鼻腔裏冷哼了一聲,姿態放鬆了些:“她不是很清高麽?還回來作甚?”
袁嬤嬤:“……”
“罷了,”蕭衍行又低下頭去,“你去接她回來吧。”
袁嬤嬤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應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