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講理
做早餐時, 陸卓衍接到一通電話,號碼歸屬地為鄰省,是之前棠月為了去接去世導盲犬出差的地方。
當時他跟去, 半夜有男人摸進房間,被他揍了。
警察打電話告訴他上次事情的處理後續,說是已在微博官方通報。
陸卓衍邊接電話, 手指滑動鼠標點開網頁,看了通報內容。
原來他和棠月遭遇的事情並非偶然。
那家酒店曾經有女子深夜報警說自己被強/女幹了,警察出警, 女子又矢口否認,事情不了了之。
然而上次, 他們鬧得很大, 非要求個結果,酒店沒辦法,隻能配合調查。
經過多方調查取證, 順藤摸瓜, 總算讓真相浮出水麵。
酒店的部分管理人員私下幹著拉皮條的掮客勾當。
有單身女性入住時,掮客會把有攝像頭的房間開給對方, 然後將房卡賣給嫖/客。
許多受害女性因為被錄下視頻, 不敢報警,即便報了警, 受到脅迫也不得已改口供。
誰知那天陸卓衍和棠月誤打誤撞換了房間, 那個男人拿到棠月的房卡, 進去見到的人卻是陸卓衍。
酒店原本會剪輯監控視頻,但陸卓衍鬧了一場, 還報了警,監控被扣下, 得以保存原有的證據。
聽完警官的話,陸卓衍下意識問了句,“那晚我洗澡後,**上半身,也被拍進視頻了嗎?”
警官愣了愣,隨後回答,“不用擔心,這些視頻不會流出來。”
陸卓衍:“嗯,謝謝警察叔叔,不然被我女朋友看見,她會生氣。”
警官輕咳一聲,“其實我沒老到要被人喊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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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有食材,陸卓衍打開外賣軟件,買了一堆食物,都說吃啥補啥,他準備熬鍋大骨湯給棠月喝。
西山楓林小區安保森嚴,外賣不讓進來,他給物業打了通電話,物業開著擺渡車去接外賣員,一路嚴密盯著對方把外賣送到陸卓衍家裏。
平時住這兒,陸卓衍不怎麽點外賣,就是因為麻煩,尤其住過月牙糖小區,體驗過外賣很快就送到家門口的服務後,覺得這種所謂的高檔住宅,過於繁瑣。
棠月醒來時頭腦昏沉,腦震**後遺症。
伸手去撈手機,眯縫著眼看消息,回複了薛羽的關心,以及關景發來的工作消息。
公司裏目前除了薛羽,沒人知道她受傷,同事以為她感冒在家休息。
還有幾條消息來自‘毛毛桃’,想了會兒才記起是陸卓衍的堂妹,正在念高中的陸芷桃。
點開消息,是陸淮穿著休閑,在餐桌上和人談笑風生的樣子,和陸卓衍有些許相似。
【毛毛桃:小棠姐姐,你看我二哥每次坐診,號都沒搶光……】
圖文沒有任何關係。
好像從給陸芷桃父母送去黃金蟒手鐲之後,陸芷桃時不時就找她聊天,偶爾提及陸淮,會給她發照片。
【棠月:他技術很好。】
中規中矩地回了一句,很多時候,她對外界沒有好奇心,世界被分為她的陣營,和外麵。
外麵的人就是路人甲乙丙丁,在她心底激不起絲毫波瀾,隻是靠著一種要與外部接壤的信念,讓她會花一點時間與之交流。
學校食堂裏,捧著手機的陸芷桃看見這條消息,非常挫敗。
小紅娘出師未捷。
這個漂亮姐姐,怎麽就這麽難撩。
她都暗示這麽明顯了,怎麽姐姐一點兒都不接招。
難道是嫌棄二哥年紀大了點?
雖然二哥長得跟26.7歲似的,但陸芷桃16歲,二哥比她大了整整19歲,35歲的陸淮在陸芷桃眼裏,確實是老光棍。
可二哥除了年紀,別的可太完美了,陸家脾氣最好的哥哥,跟三哥陸卓衍的混蛋脾氣可不一樣。
漂亮姐姐看著冷冷酷酷的,搭配她溫柔有才有貌的二哥簡直良配。
隻能再接再厲了。
挫敗感讓她繼續去帖子裏蹲著罵博主,卻發現那個博主已經三天沒有回複新帖。
要知道之前博主麵對質疑都是秒回,就跟坐在電腦麵前守著似的。
是三哥出手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陸芷桃又覺得三哥太有男人味兒了,好想見見三哥神秘的女朋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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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熬了粥,陸卓衍盛了碗放在棠月餐桌前,棠月輕輕歎了口氣,“我是真的不太喜歡喝粥。”
陸卓衍懶散地坐在對麵,“你看,你又挑食。”
“……”棠月這才發現陸卓衍又陪著她喝粥,“你不用喝粥的。”
“那你喝不喝?”陸卓衍撈起桌上的手機,假眉三道地瞥她一眼。
“喝。”棠月捏著勺子,慢慢喝粥,伏下身子時,會用左手按住胸口。
她穿的這件睡衣領口開得很低,躺**有被子遮擋,倒是不覺得。
現在就很明顯。
防誰呢?
陸卓衍黑著臉,把她的舉動看見眼裏。
這女人完全沒意識到,她這麽防著,受折磨的人是他。
想到抽屜裏的**,要是她腿沒事,昨晚就能用上。
吃過飯,陸卓衍收拾了碗筷,丟進自動洗碗機。
跟許皓的老板鄧清和律師約的下午三點半,時間尚早,棠月擔心一會兒睡著,想點杯咖啡喝了提神。
“別喝咖啡了,我給你泡茶。”陸卓衍散漫道,說話間抱著她進了茶室。
茶室裝修很講究,展示櫃裏放著形狀不一的紫砂壺,還有木雕,白釉茶盞和黑釉瓷建盞錯落其間。
陳列講究。
陸卓衍拿了個軟墊丟在椅子上,才放她坐下,推開展示櫃的玻璃移門,從裏麵取出一套茶具。
他泡茶的手法有多優雅,她是見過的,沒想到他會專門給她泡。
“熟普洱喜歡麽?”
棠月不懂茶,講不出喜歡與否。
好在陸卓衍不勉強她非要選擇,隻是把三個茶罐隨意推到她麵前,“金駿眉,熟普洱,安吉白茶,聞聞,喜歡哪一種,我泡給你喝。”
打開罐子,棠月低頭,逐一聞過,味道都差不多,便說,“好像都一樣。”
陸卓衍挑起唇角看她一眼,“你這嗅覺。”
搖搖頭,沒說下去。
話音落下,他拿了水壺接水來燒,而後又給她表演了一遍溫杯,投茶,潤茶。
慢悠悠,氣定神閑。
讓人挪不開眼睛。
棠月:“泡茶是誰教你的?”
聽她問起,陸卓衍抿了抿唇,沒回答,等到濾網過濾,紫砂壺分杯,拇指和食指懸著白釉茶盞。
茶盞與桌麵叩出清脆一聲,他又打開一盒陳皮罐子,“茶配陳皮,陳皮不膩,茶有回甘。”
按著他說的,棠月學著慢慢品茶。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忙忙碌碌的,很少有兩人待在一起享受不上班時間的悠閑。
空氣裏茶香四溢,時間仿佛跟著慢下來。
其實。
棠月一直不覺得她和陸卓衍在一起是因為愛情,她當然明白陸卓衍肯定是喜歡她的。
但那種喜歡和愛情是不一樣的。
他們相識在一段極端關係裏,又在極端環境裏相依為命。
假設,沒有這些前提。
陸卓衍和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高高在上的陸家少爺。
會彈貝斯,會泡茶,會畫畫,會寫書法,或許還有很多尚待她解鎖的技能。
浪漫且遊刃有餘享受生活的男人,是多麽輕鬆自在。
而她在虞文升帶來的家暴裏苦苦掙紮,為了棠蘭和自己,籌謀算計。
即便是被傅昂和梁舒餘找到,她也隻是被動卷入了另一場精心算計。
她就像地上的螞蟻,為了乞食,為了生存,從未活得自由且純粹過。
因為誰都能踩死她,所以她必須學會反抗,反抗才能自保。
“很香。”她品嚐到了茶帶來的回甘,嘴邊挽起一抹笑,有些不自知的小雀躍,看著挺天真。
令陸卓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猜到你會喜歡安吉白茶。”
“之前溫雨說辦公室裏安吉白茶,屬你喝得最勤。”
棠月微微愣住,溫雨怎麽會關注她喝什麽茶?
記得溫雨說過,辦公室之前都是咖啡,好像從她過來開始,就換成了茶,老板說茶養胃。
養胃。
是因為她的胃不好麽?
高二時,她有段時間因為兼職和學業無法平衡,過得有些辛苦,忙起來總是忘記吃飯,有天趕完卷子,她餓極了,吃掉了兩個冷掉的饅頭。
晚自習時,胃裏翻江倒海,陣陣絞痛,跑到衛生間吐了幾次,最後跟老師請了假去醫務室,然而時間太晚,校醫務室下班了,她不得不忍著劇痛,去學校外麵的藥房。
店員見她症狀,開了些藥讓她在店裏和著溫水服下。
吃了藥原以為就能好些,誰知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找垃圾桶吐。
那一天回家的路,真的好長呀,暗不透光的瓦蘭巷,怎麽也望不到頭。
雙腳拖著沉重的鐐銬,怎麽也走不快。
陸卓衍是什麽時候繞到她的前方,蹲下身的,她完全不知道。
她難受的要死。
可他語氣很冷漠,像是在生氣,凶巴巴地說,“上來。”
平直挺闊的肩膀,幹淨白皙的脖頸,頭發烏黑茂密的後腦勺。
被人同情,被人可憐,被人幫助。
每一樣都煩死了。
棠月視若無睹,扶著牆,顫巍巍地繞著他走。
“別過來,我想吐。”
陸卓衍被這句話定在原地,表情吃驚又受傷。
但,棠月無法解釋,她不是因為看見他想吐,是生理性的想吐。
何況他的校服領口纖塵不染,身上有著淡淡的白茶清香,幹淨又整潔。
要是吐到他身上,弄髒了校服。
她不想這樣。
但陸卓衍還是過於強勢,撈過她的書包,從包裏抽出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潔癖患者臉上沒有顯現出絲毫嫌棄。
說不震驚是假的,但身體不舒服,感受也變得遲鈍。
陸卓衍就那麽扶著她的胳膊,用了平時兩倍的時間走回家。
她吃了藥,躺在**休息,陸卓衍沉默地坐在她床邊刷題。
直到她把剛吃的藥又吐出來,陸卓衍不顧她的反對,打了120。
棠月被抬上擔架時,陸卓衍和她一起上了救護車,下車時還想跟,卻被小護士攔住,讓他先去繳費。
折騰一晚上,棠月看見繳費單,心如死灰,救護車出來這趟對當時的她來說,過於昂貴。
因為這件事,大學時,她闌尾炎疼得厲害,選擇了打車去醫院,潛意識裏就放棄了救護車。
陸卓衍這人,偶爾會讓她很難受。
和他待得越久越難受。
他那麽好。
可是她什麽也回報不了。
他應該擁有一段正常的感情,享受戀愛的甜蜜。
而不是為了修複她這樣的人而忍耐。
“想什麽呢?”陸卓衍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棠月抿了下唇,“你還沒說是誰教你泡茶的。”
陸卓衍手肘擱在桌上,支著下巴,眼神散漫,“我媽,她很擅長這些事情。”
“你也很擅長。”棠月笑了笑。
聞言,陸卓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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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瑞律師事務所。
早上許皓幫陸卓衍約了老板鄧清和。
鄧清和現在隻喜歡接明星藝人的官司,準備接這個案子,純粹是看在陸卓衍的身份背景。
接待室。
陸卓衍和棠月坐在一起,另一邊坐著林醫生和她男朋友。
鄧清和律師坐在對麵,看完資料,笑容從容,“陸先生既然找到我,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任何大牛律師都不能保證職業生涯裏沒有一場敗績。”
“更不能保證,每一場官司的結果,都能讓當事人滿意,其中會有太多意外。”
“我隻能說全力以赴,扭轉結局。”
社交時,陸卓衍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場很強,和鄧律師交流了更多細節。
全程從容不迫,談笑自若,“交給鄧律師我放心。”
簽了幾分合同,站起身和鄧律師握了握手。
從接待室出來,許皓一本正經過來送客。
到了停車場,陸卓衍把棠月放進車裏。
許皓拍拍他肩膀,朝著車裏的棠月笑眯眯地開口,“棠棠,我找陸小花說兩句話哈。”
話音剛落,就被陸卓衍揍了一拳。
許皓捂著肚子,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他,“你個混蛋!毒夫!”
棠月笑了一下,“你們去吧。”
她不習慣被人喊“棠棠”。
但陸卓衍這個朋友特別善於表達喜歡,情緒。
他可以大膽又熱烈地喊他“陸小花”,給他取各種亂七八糟的名字。
陸卓衍卻並沒有真的生氣。
這種感覺很奇怪,即便不習慣,她也很難跟許皓這樣的朋友生氣。
許皓低聲說,“交給我老板肯定沒問題,就是你的荷包,讓你交給我你不信,我可是你的免費長工。”
陸卓衍手指豎在嘴邊“噓”了聲,“別告訴她,她討厭欠別人。”
“啊?”許皓瞪圓了眼睛,“你怎麽能是別人呢?你是她男朋友欸,這有什麽欠不欠的。”
哪知意氣風發慣了的男人歎口氣,頗有些惆悵意味,許皓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暗道跟前任複合哪有那麽容易,當年怎麽分手,現在肯定還會再遇到同樣的問題。
不禁為兄弟捏了把汗。
“她對自己和別人有嚴格的劃分。”
“屬於她的誰也碰不得。”
“但別人的,再好,她也不要。”
聞言,許皓豎起大拇指,由衷道,“能在樂隊當貝斯手,又能從事寵物殯葬的姑娘,果然很有個性。”
回到車上,陸卓衍睨了眼她,撇開眼,試圖自然一點開口,“回月牙糖收拾東西,接上元寶和布魯,你搬來西山楓林。”
不給她反駁機會,“這夥人跟蹤你一段時間了,我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摸清你的樓層和門牌號。”
“你現在拖家帶口,除了你的貓,還要對布魯和我負責。”
“別再讓自己陷入危險,西山楓林安保很好,物業費那麽高,不是白交的。”
“明白麽?棠月。”
到嘴邊的拒絕拐了個彎,棠月嗯了一聲,陸卓衍說得沒錯。
要是真摸清了具體門牌號,不確定以後會不會給葉迪造成困擾。
征得同意,陸卓衍一路把車開到了月牙糖,因為要搬家,跟保安說一聲,直接把車開到了樓下。
“棠月,搬去西山楓林,我們就算是同居。”陸卓衍解開安全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住在月牙糖,他們既是室友,也是男女朋友,可以接吻,可以擁抱,但會各自回到臥室睡覺。
到了西山楓林,她將和陸卓衍住一間房,躺同一張床。
衣櫃和浴室等等私密空間,都需要共享。
棠月在思考怎麽回答。
轉頭時,陸卓衍掌心壓著她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話堵在了唇齒間,她的手指摳了摳坐墊。
“寶貝,接吻要學會呼吸,與享受。”
閉眼前,視線與車窗外的小鄰居杭天悅對上了,小男孩捂住眼睛,從打開的指縫裏偷看。
而杭天悅麵前豎著個黑色拉杆箱,旁邊站著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穿著黑色大衣,目光森寒地盯著他們。
棠月心髒驟縮。
那一刻,傅小鯉是真的想要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