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講理
忙完上午的工作, 下午棠月獨自驅車去了一個老小區,早上的臨時訂單,要接收的寵物是一條中華田園犬。
中華田園犬不值錢, 一般不會有主人會花錢入殮,棠月接電話的時候,聽見老奶奶的聲音愣了半晌, 交談得知老奶奶年過古稀,孩子們都忙,孫輩在外地上大學, 八年前撿到條流浪犬,看著可憐, 當個伴兒養在身邊八年。
如今伴兒離去, 聽其他老人說過寵物殯葬,不顧孩子們的反對,拿出退休金, 堅持給田園犬一個體麵的葬禮。
棠月收拾好田園犬, 跟老奶奶告別。
老奶奶碰碰她的手,“大閨女, 骨灰要給我留著, 以後等我走了,它要陪我。”
“嗯, 好。”棠月鄭重點頭。
走出房間時, 電視機裏播著熱鬧的綜藝, 主持人和嘉賓笑鬧正歡,老人腿腳不便, 不便出行,拄著拐杖把她送到門口。
直到她走到三樓, 才聽見七樓傳來關門聲。
突然之間,棠月開始想念棠阿婆。
她看過了綠日集團發來的照片,那份贈予文件上麵簽署的名字,確實是棠淑芬,歪歪扭扭的字,不可能出自旁人之手。
因為棠阿婆小時候隻念過兩年書,不會寫名字,也不怎麽識字,她的字都是棠月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慢慢教會的。
棠阿婆的簽名,她不會認錯。
開車回公司,過紅綠燈路口時,棠月停下車等待綠燈,目光漫無目的地掃向車窗外,視線掠過綠化帶,猛地頓住。
綠燈結束,見她遲遲不啟動車輛,後麵的車不停鳴喇叭。
惹得周圍投來不少目光,棠月回過神,啟動車,繼續往前行駛。
越想越不對勁,找了最近的停車場停車,折返回來,沿途找了找,卻沒有再看見那個男人。
難道是眼花?
一無所獲的棠月轉身走回停車場。
對麵街道二樓咖啡店,隔著玻璃窗,沈驍支著下巴,手指了指對麵,輕笑一聲,“老傅,那個小姑娘看見你了。”
傅昂背靠著椅子,坐姿板正,環抱雙臂,視線瞥向窗外,淡淡一瞥,冷漠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找我什麽事?”
沈驍彎了彎眼睛,不知真假的羨慕,“她長得越來越像你前妻了,我挺羨慕老傅你的,前妻是當年咱們係公認的係花,現在的小嬌妻也是年輕又貌美,看著怪粘人的,豔福不淺啊。”
卻不想傅昂沒接茬,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讓人琢磨不透,雲淡風輕的語氣、寡毒地說,“可惜是個賤種。”
“哈哈哈哈哈哈……”沈驍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在咖啡店這會兒沒什麽人,任由他肆無忌憚,笑夠了,抬手抹抹眼角的笑出的淚,豎起食指,指了指天上,“老傅,小心被梁舒餘聽見,今晚入夢來找你。”
“說事,突然把我找來做什麽。”傅昂麵露不耐。
“你的大外甥,又開始不安分了。”沈驍攤攤手。
“陸卓衍?他被陸丹臣管的好好的,能做什麽?”傅昂神色淡漠。
沈驍冷笑,“這小子從老爺子那兒拿走了賬本,我查了下,江警官最近去了慈山。”
傅昂不以為然,“去了又如何,與我何幹?”
“老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麽能是與你無關呢。”沈驍就那麽笑著,視線落在他拇指撥弄的一串手鏈上,“怎麽,隻要好處,不講付出?”
傅昂視線同樣凝在手鏈上,淡定自如地把手鏈放回大衣兜裏,想起前夜,蘭希在**竭力討好的模樣。
“傅老師,我錯了,我就是出來玩幾天……年前就回慈山,還要陪你過年呢……”
傅昂在享受她年輕的身體時,卻無法不直麵一個問題,隻有吃了藍色小藥丸,他才能勇猛衝刺。
掌心握著蘭希纖細的腰,用力掐了一把,“聽傅小鯉說,我老了,無法滿足你,他才能讓你快樂?”
聞言,蘭希身體一僵,撲在他胸膛,知道傅昂又吃了藥,“傅小鯉亂說,我沒和他做過。”
“是嗎?”
“他是個怪物,眼裏隻有棠月,根本不行。”
在蘭希的尖叫聲裏,傅昂又問,“是嗎?”
懷裏的女人,卻連張嘴說話都困難,隻能大口大口的喘氣。
女人,脆弱得跟水一樣。
梁舒餘是這樣,蘭希也是這樣,棠月又怎麽樣,一折就斷罷了。
傅昂回視沈驍,“我隻處理我這邊,你們的事,我不摻合。”
“有老傅你這句話,就行了。”沈驍笑得像毒蛇吐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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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寵物醫院。
陸商祺原本跟在溫雨身後問東問西,見陸卓衍從會議室出來,喊了聲,“哥。”
“好好學。”陸卓衍拿著份文件,視線也在上麵,匆忙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進了辦公室。
處理完工作,給江警官打了通電話,第一遍沒接通,他沒執著,拿起手機,打開外賣軟件,挑選了一款草莓蛋糕,搭配的飲料,地址選了棠月公司。
【陸卓衍:男朋友請客,不必客氣。】
過了會兒,棠月才回複他。
【棠月:外出,回公司晚。】
【陸卓衍:你最近經常外出,老實交代,是不是外麵養狗了?】
【棠月:嗯,養了。】
陸卓衍眼睛絞著手機屏幕,恨不得穿過屏幕去咬死棠月,劈裏啪啦編輯了一堆,刪刪改改,卻不想那邊先發了消息過來。
【棠月:陸小狗。】
“…………”
陸卓衍重重地靠回椅子,漫不經心和她扯皮,和她瞎扯淡,無聊的對話,無聊的時間,都會變得有趣。
就在這時,江警官的電話回撥了過來,陸卓衍一手撐著辦公桌,另隻手拿著手機貼著耳邊,“喂,江警官。”
江警官那邊風聲很大,聽著像在外麵,“小陸啊,早該跟你聯係,但我們這趟慈山之行不太順利,那個提供匿名錄音的人,地址顯示是瓦蘭巷這邊,但我們過來的不是時候,瓦蘭巷開始動工拆遷了,我們順著地址找過來,這兒早就搬空了。”
‘瓦蘭巷’三個字讓陸卓衍微微皺眉,怎麽會是那個地方,“江警官,瓦蘭巷的開發商是綠日集團,你們可以去那裏找找看統計的居民資料。”
江警官苦笑,“哪兒那麽容易啊,小陸,我們是桐城的警察,為了一起快十年的案子,來這兒跨區執法,要走的程序很多不說,人家也不一定配合。”
陸卓衍捏了捏眉心,“你等等,我一會兒給你答複。”
掛了電話,他片刻不停,在通訊錄上找尋聯係人,在找到某個‘計’姓聯係人時,毫不猶豫地撥通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聽,傳來低沉悅耳的男聲,“你好,我是計映儒。”
“你好,我是陸卓衍。”
過了幾秒,計映儒笑了聲,“陸師兄,為了慶陽中學的校慶,還是又來找我買房子?”
三年前,陸卓衍回過一趟慈山市,在瓦蘭巷站了很久,是計映儒把他認了出來,都是慶陽中學畢業的,在籃球場上交鋒過。
簡單把事情和計映儒說清楚,對方嗯了一聲,“既然都到我的地盤了,自然給你行方便之門,你讓江警官按這個電話去找朱經理,朱經理負責瓦蘭巷的居民賠償統計。”
等安排好一切事情,陸卓衍拿起電話,準備讓溫雨給他訂一張飛往慈山的機票,卻想著溫雨和棠月關係不錯,要是棠月問起,很容易露餡兒,遂作罷。
自己拿著手機定了一張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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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陸卓衍照例去花店選花,來得過於頻繁,又加上長相氣質在這兒擺著,花店老板娘早就認識他了。
“帥哥,今天要給女朋友送什麽花?”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
“看看。”陸卓衍的視線流連在新鮮的薔薇上麵。
老板娘眼尖,看了大方介紹,“我看帥哥之前都是送得讚美對方的花,怎麽不嚐試送送表達愛情的花,像紅薔薇代表熱戀,深紅薔薇的花語隻想和你在一起……”
“深紅薔薇。”陸卓衍挑好,老板娘笑眯眯地抽出開得最好的幾枝,剪掉多餘的枝椏,幫他包裝好,“帥哥真是個浪漫的人,女朋友很愛你吧。”
“會麽?”陸卓衍不確信。
聞言,老板娘微微一愣,對帥哥的疑惑很是不解,“那必須啊,你看你長得儀表堂堂,談吐不凡,還這麽癡情,怎麽可能不愛你。”
這話聽著悅耳,陸卓衍當即辦了張年卡,充了大筆錢進去。
去接棠月下班時,她站在路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
之前她落水,手機壞了,他要給她買手機,結果剛進家門,人家手裏早就拿著新手機了。
棠月不花他的錢這一點,讓他偶爾覺得挫敗。
他那麽努力賺錢,她為什麽不花呢?
錢就是數字,存在卡裏有什麽意思,給她花才有意思。
棠月鑽上車時,遞給他一杯奶茶,“沒有加椰果。”邊說邊係安全帶。
“薔薇。”陸卓衍把花遞給她。
接過花,棠月放在鼻間聞了聞,“薔薇也漂亮。”
陸卓衍提了提嘴角,“我選的,必須好看。”
“我後天去外省出差。”
“哦,好。”棠月放好花,準備閉目眼神。
平淡的反應讓陸卓衍很不高興,“我要出差。”
“聽見了。”棠月揉了揉眼睛,最近嚴重缺乏睡眠。
陸卓衍撇撇嘴,“不問我去多久,跟誰去,哪個外省?”
“你又不是小孩兒,我問那麽多做什麽。”棠月掀起一點眼皮看向他。
陸卓衍鬆鬆垮垮地扶著方向盤,瞭她一眼,“你去出差,我還去接你了。”
“……”棠月徹底睜開眼睛,“那到時候我也去機場接你?”
人與人的悲喜是不是很難相通?
陸卓衍垂下眸子,浮皮潦草地睨她一眼,“真勉強。”
真快被他煩死了,棠月頭往下靠了靠,角度原因正好看見他滾動的喉結,一動不動地盯著瞅了會兒。
窗外的路燈光影掠過他英挺的臉,好看得很。
陸卓衍察覺到衣角被扯住了,聽見那可惡的女人懶洋洋地說,“你去哪兒,跟誰去,去多久?”
撲哧一聲,陸卓衍笑了起來,“你好假,棠小姐。”
“能不能真誠一點,重來。”
“欸,陸先生好任性。”棠月輕咳一聲,“男朋友去哪兒,跟誰去,去多久?”
‘男朋友’三個字讓假假的發言都變得悅耳動聽,陸卓衍隨便說了個地址。
受到感染,棠月跟著笑了起來。
車載音響播放著慵懶的巴薩諾瓦小調,輕輕慢慢的女聲,讓時間仿佛都跟著慢下來。
棠月舒服得閉上眼睛。
突然之間,輪胎猛烈擦過地麵,劃出刺耳難聽的尖銳聲響。
由於陸卓衍的突然刹車,棠月順著慣性,身體甩出去,又順著安全帶撞回來。
來不及顧及後背的疼痛,下意識關心,“陸卓衍,你沒事吧。”
“棠月,你沒事吧。”
異口同聲。
抬眸時,撞進彼此視線。
慌亂在確認對方沒事那兩秒間消逝。
從車玻璃看出去,前麵躺著個人影,天太黑,看不清,隻覺得那人影身形像個小孩兒。
“你在車上待著,報警,我下去看看。”陸卓衍解了安全帶,拿了手機,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棠月伸手攔他,“等等。”
“怎麽?”陸卓衍看她,見她滿臉警惕,心生疑竇,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外麵那個黑影緩緩站起來,朝著陸卓衍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頭望向樹叢深處,樹叢裏閃過亮光。
電光石火間,棠月推門下車,陸卓衍見了,緊跟上。
黑影來不及反應,在原地呆立兩秒,轉身想橫穿馬路。
然而,腳步尚未邁出,胳膊被抓住了,咬著牙回頭,撞上棠月冷酷的眼睛。
陸卓衍隻愣了一瞬,快速打開車門,配合棠月把小孩兒推進車裏,他們快速鑽進車裏,鎖上車門。
任憑小孩兒拍著車門,低吼,“放我出去!”
陸卓衍雙手把控著方向盤,油門一轟,嗖地一聲,車直接從樹叢裏走出來的幾人旁邊飛速離開。
透過後視鏡,陸卓衍看見越來越遠的幾人,三個壯漢,一個中年女人,他們舉著手電筒,還在原地四處尋找什麽。
而之前還在拍門的小女孩,早已安靜下來,躲在後座角落裏,縮成一團。
棠月透過車窗,看了一眼小女孩。
“這是我們第幾次見麵了?”
陸卓衍微微一愣,小女孩身體忽然僵硬,抬頭望向後視鏡,“你是?”
抬頭的小女孩,頭發滑到兩側,被頭發擋住的臉露了出來,有著嚴重的燙傷。
“是你!”陸卓衍微微吃驚,也想起來小女孩的身份,是之前他和棠月去追偷布魯那個虐狗人遇見的小女孩。
滿嘴謊言,還咬了他一口。
小女孩顯然也想起來了,“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棠月冷漠極了,“派出所。”
陸卓衍:不是醫院嗎?
聽見‘派出所’三個字,小女孩全身顯得十分抗拒,“姐姐,你放過我吧,我這次沒有偷東西。”
棠月不為所動,“剛剛追你的是什麽人?”
小女孩縮了縮腦袋,搖搖頭,“不認識。”
“是不認識,還是不敢說?”棠月涼聲道。
陸卓衍看了棠月一眼,想提醒她,對方還是個小孩,語氣會不會太凶了?
還沒張口,棠月橫他一眼,明顯讓他不準心軟。
陸卓衍無奈,女朋友怎麽會這麽凶,算了,誰讓他攤上了。
“姐姐,你在前麵把我放下吧,求求你了。”小女孩搓手,可憐巴巴求饒。
“行啊,他們應該沒走遠,我們把你送回去吧。”棠月認真道。
聽見要把她送回去,小女孩身體抖成篩子,拚命搖頭,“不要,我不回去!”
“你回不回去,取決於我。”說完這句,棠月打開了車載音響,深夜電台主播的聲音充滿溫情,提醒廣大市民注意防寒,“跳樓的死者,警方正在加緊調查,尚未公布其身份……”
陸卓衍原本要把車開到最近的醫院,顧慮到棠月有事情要問,特意開到了陸淮所在的醫院。
半夜又被薅起床的陸淮非常憤怒,“我特麽真的是個牙科醫生,陸卓衍,你不能可勁兒利用你哥!”
“二哥,陸芷桃……”
五個字,堵住了陸淮的嘴。
一切都是陸芷桃害的,之前陸芷桃經常給棠月發消息推銷陸淮,陸淮並不知情。
但陸卓衍算是記住他了,重色輕友、吃裏扒外、有異性沒人性的弟弟,要來何用,陸淮罵罵咧咧地換衣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