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這次所見的畫麵很短, 大都是莊子裏的生活場景,出現的主要人物也隻得沈姑母和幾個臉生的丫頭婆子。但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足以讓人驚異失聲的。

姑母沈傳茵要比沈侍郎小兩歲,但成親卻比兄長更早, 挑的是洛北首富家的獨子秦立業,當時沈家還未發家,這門親事倒也相宜。

到此就不得不好好說說原主的娘家了。

沈家並非貴戚權門,祖上雖做過大官兒, 但那都是早八百年前了,到原主的祖父,也不過是個八品的挈壺正。

所謂的挈壺正,即是在欽天監掌漏刻孔壺,擊鍾鼓報時的,實打實的小官兒。

但她祖父是個好運的, 在慶明帝還是任人欺辱的幼小皇子的時候, 她祖父曾意外救過他的命。後來慶明帝上位,清算自己的功苦,原主的祖父也就被扒拉了上去。

原主爹沈萬川也爭氣了, 當年就一舉考中了進士, 雖非三甲, 但勝在年輕,放在科考界也算是了不得的了。

沈家至此在京裏才算露出了頭, 勉強算個小新貴。裕和郡主也就是那個時候和沈萬川相識。

後頭明王府給裕和郡主招婿的時候, 也就相中了這一家,想著裕和郡主性子軟,挑個身份低的, 自己扶持著, 能捏得住, 好過把女兒送到高門大戶裏拉扯受罪。沈家祖父祖母自然是高高興興地應了這門親。

而那個時候,沈姑母早就已經出閣了。是時下少有的妹妹比哥哥先成家。

沈姑母和秦姑爺成親的時候,原主還連影兒都還沒有,十六年前秦姑爺身故,沈姑母和僅有四歲的秦蘭月弱女孤兒守不住家產家資,差點被那些親戚欺負得投河自盡,還是沈侍郎親去了一趟洛北,將沈傳茵接回了沈家來。

當時原主也才隻是個一歲幼兒,這些往事都是後來裕和郡主閑話時告訴她的。

而沈姑母這一住,至今已經十餘載了。

沈姑母寡居多年,她想開啟第二春這很正常,明裏也好暗裏也罷,沒什麽不行的。

沈雲西不是古人,倒不至於為此而詫異,對這指指點點的。但……沈雲西往還在底下和衛家兩個公子交談寒暄的沈侍郎看了看,輕抿了抿唇。

她的異能雖然愛抽風,卻從不無的放矢,每每發動,總要生出事端來的。

沈姑母這個孩子怕是不簡單。

穿堂而過的涼風和秦芙瑜不悅的喂聲將沈雲西拉回了神。沈雲西連個眼風兒都沒施舍給秦芙瑜,隻向沈傳茵喚了聲:“姑母。”

她有心想獲取更多的信息,便沒掙開沈姑母拉著她的手,想看看會不會再次觸發異能。

“朝朝,你剛才發什麽愣呢。”沈姑母說話行事總帶著股子撒嬌的味兒,她年紀雖不小,但做起來卻不違和,隻要不主動說,誰都看不出來她是三個孩子的娘。

“娘,你和她說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麽對長姐的!”秦芙瑜氣得不行,“那話本子……”

“那話本子寫的又不是月姐兒,你鬧什麽。”沈姑母立馬打斷她,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下,才又沈雲西笑說道:“朝朝,你說是不是。”

沈雲西不動聲色地正看了她一眼,她這姑母看起來不通世事,活像個小姑娘似的,但也隻是看起來而已。做娘的到底是做娘的,比做女兒的曉事多了。

“姑母說的是。”沈雲西無所謂地點點頭。

秦芙瑜可不知道自家娘的良苦用心,她看這姑侄二人好聲好氣的,惱得一張臉緋紅。

沈姑母拉著沈雲西要去找秦蘭月,沈雲西拒絕了,她和沈姑母挨在一起這麽久,異能都沒反應,估計是觸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了。

正巧這個時候二夫人叫她:“三弟妹,你站在這兒偷閑呢,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沈雲西當即就去了,隻讓個小丫頭給沈傳茵她們帶路。

沈姑母跟在領路的丫頭後麵,點了點秦芙瑜的額頭,嬌怪道:“你啊你,生什麽氣,你也不小了,要沉得住氣,不要一說話就叫叫嚷嚷的,不好聽。”

秦芙瑜不以為意。

沈姑母又哎呀地打了她一下,噥噥道:“那話本子才消停了些,好容易被駙馬和長公主的蓋過了,你又舊事重提。還想不想你姐姐好過了。”

秦芙瑜對母親息事寧人的態度感到慍惱:“事情就這麽算了不成,長姐的委屈白受了?!”

“年歲還長著呢,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喜歡爭一時之氣。”左右都是國公府的人,沈姑母便更壓低了聲音,“你姐姐是這家裏的主母,如今有了兒子,又得丈夫喜歡,這國公府到後頭還不是你姐姐的。

你再看她。丈夫是個沒本事的,自己又得罪了太子,一時得意又如何,一輩子做到頭了也就是個三夫人,有什麽必要和她爭的。有時候不爭可比爭來得好,主動去挑弄反而落了下成。”

沈姑母如是說。

她到正院見了大女兒秦蘭月,又把這般類似的話說了一遍。

秦蘭月對母親的話慣來信服,想想她娘這些年,一個外嫁女寡婦,能叫成了家的兄長多番照拂偏袒,不就是麵對那夫妻二人的時候從不爭斤論兩嗎。

有親母開解,秦蘭月終於浮上笑顏,心頭開朗了不少,連連稱是。

沈姑母在莊子裏待了大半年,她們母女三個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邊說閑事邊逗弄衛九,一家合歡,直到前頭下人說要開宴了才一齊出去了。

..

沈雲西這會兒正坐在席上,沐浴著那些夫人小姐們的滿含複雜的視線,順便聽周圍人擺說京裏這幾日發生的大事。

“我身邊侍女的表叔的嶽母的兒媳婦就是宣恩伯府做活兒的,我可聽她說了,宣恩伯躺在**食不下咽,下不得床呢,都已經三五天了。唉,攤上那麽個兒子,也是可憐的。”

“要說最可憐的還是宣恩伯夫人,至於宣恩伯,哼,老物可憎,我看是活該!”

宣恩伯這老小子寵妾滅妻,屬於是正房太太們最厭惡的貨色。沈雲西一麵玩絞著手裏的帕子,一麵豎起耳朵聽。

卻原來是話本子出來那日後,不嫌事大的呂小姐往長公主府送了話本子後,又買了一本,順道再轉去了趟宣恩伯府宋家,叫門房遞給了宋修文的妹妹宋彎彎。

宋彎彎看到話本子後,氣得做了一回桌麵清理大師,馬不停蹄地就送到了伯夫人的院子裏,想要嫡母作主,給他們家給哥哥一並討個公道。

哪知道當時宣恩伯就在伯夫人的院子裏,把話本子接過來一看,前頭還好,隻當看個消遣玩意兒,可當後頭翻到老父姨娘那一段,宣恩伯繃不住了。

不為別的,老父姨娘身上穿的那件茜色藕花軟煙薄衫,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特意叫人做給他心肝兒的。

頂級的軟煙料子裁成的薄透透的衫子,用的是他心肝兒最愛的茜色,染的是她心肝兒最喜歡的藕花芙蓉。這是他和他心肝兒姨娘石氏做閨房情趣時候用的,從不叫她往外頭穿,連伯夫人都不知道。

天下衫子的顏色樣式多的是,沈夫人一個外人,怎麽就那麽巧,寫書的時候給“老父姨娘”身上套了這麽一件衫子?

還能是為什麽,必定是他那混賬兒子癡戀發瘋,心裏變態的時候,自己說出去的!

宣恩伯起疑了,把石氏生前伺候的貼身丫頭拿來一問。

結果,嘿,還真他麽有事兒!

宣恩伯當場就給撅過去了。

被兒子和心肝兒雙重背叛,宣恩伯大受打擊,一病不起,嘴裏隻吼吼要和逆子斷絕父子關係。

據說伯夫人看著宣恩伯的慘樣,當天高興得吃了三碗飯,上了三炷香,誠心祝願這“老父”早點下去和他“姨娘”團圓。

而在宣恩伯府外頭等後續的呂小姐,看到下人們跑裏跑外地請大夫,興奮一拍手,轉回仙臨居和姐妹團分享最新八卦了。

呂小姐傳給姐妹團,姐妹團又往外傳,要不然真至於片刻就傳遍了。

沈雲西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大抵是他們的五姑娘衛芩覺得,老父姨娘這一段不大合適拿出來說,含含混混的也沒提這一茬。

不過……

沈雲西看向正衝她笑的呂小姐,也不由得微微彎眼回了個笑,這位呂小姐,實乃她話本子事業上的大功臣也!

她這一笑倒是叫呂施來精神了,連忙舉起酒杯,衝她一敬,盡飲了。甚是豪氣爽快。

人家客氣,她自然也要有禮,沈雲西也端起杯子,和她對飲。

衛芩本來低頭捋穗子,餘光看到一個兩個的都在舉杯子,還以為是誰來了,要敬酒呢,也來不及細想,忙忙地也把杯子一抬。

原二夫人招呼客人時路過,怪道:“你們在三結義呢?”

衛芩鬧了個大紅臉,氣憤地衝沈雲西和呂施重重哼了一聲。呂施不想理這瓜兮兮的蠢姐妹,兀自琢磨著該怎麽開口向沈夫人拜師。

就在這個檔口,安國公秦蘭月和沈姑母他們抱著衛九過來了。

小孩兒滿月的好日子,又是國公府的主場,沒人會不長眼地提起秦蘭月那本話本子,當下屋裏是一片賀喜的好話。

秦蘭月深深吸了口氣,重拾起了荒廢許久的交際。

廳堂裏觥籌交錯,弄盞傳杯,沈雲西是個不愛去交談的,反正前頭還有大夫人二夫人兩個嫂子在,國公府的主要應酬落不到她身上。

她隻顧著吃飯,誰知剛用了碗湯,老太太身邊女婢就溜溜兒的過來叫她和衛芩:“三夫人,五小姐,有貴客上門,老夫人讓您二位快些過去,一並迎人呢。”

沈雲西張望著,正席主位上果然不見了老太太的身影,安國公秦蘭月也正起身來。

沈雲西和衛芩跟在安國公和秦蘭月身後,才出了廳堂到外頭石階,安國公頓住,他想了想轉身對秦蘭月說道:“見著那貴客怕是要陪侍許久,你才出月子,就不出去見風了,沒得好好地把養好的身子又吹壞了。”

秦蘭月猶豫:“我不去怕是失禮。”連國公府都要稱一聲貴客,老太太也親自出迎的,那必是皇子皇孫的了。

安國公一笑安撫:“這有什麽失禮的,有母親在呢,這也是母親的意思,不叫你去勞累這個。你先才不是還說累嗎,抱著瑭哥兒回院子裏歇去吧,也可叫嶽母和妹妹一起去說說話。”

秦蘭月見他如此周全體貼,心中亦是熨帖,甜甜地笑了笑。

昔日她與安國公是一時衝動,但相處下來,她是真心覺得他好,知冷知熱,體恤入微,成親後對她也是一心一意,從不下她的臉,除了年紀方麵稍大了些,也沒什麽不好。

隻能說,可惜她沒早生幾年,他沒晚生幾年。

這兩口子的互動看得衛芩直撇嘴。

送走了秦蘭月,安國公的笑很快就淡了,他緊緊地揪著衣襟邊兒,使力地提了提衣裳,一臉肅色:“走吧,去接駕了。”

是的,接駕,今日貴客是微服出宮的慶明帝。

沈雲西眉間一動,聽說慶明帝和安國公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看來果然如此,慶明帝出宮,居然徑直就往國公府來了。

作者有話說:

知道大家想吃姑母的瓜,但姑母的瓜在明天,有的東西必須得鋪墊鋪墊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