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伴讀
(我何時說我要走)
微風拂至,林葉作響,水滴墜落於池水中**出陣陣波瀾。
著急忙慌的腳步聲陡然驚醒宋絮清,隨之而來的是徐氏忽遠忽近的呼聲,她雙眸清明要回應之際,裴牧曜的指尖忽而抵住她的唇瓣。
未待宋絮清反應過來時指腹已悄然離去,唇瓣餘下的溫熱餘溫令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裴牧曜,他麵上並無其他神色,仿佛適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眼眸轉了幾圈,了然地道:“若有人問起,我自會告訴他們不曾見過殿下。”
耳畔側的步履聲愈來愈近,裴牧曜挑了挑眉,不語。
可直至徐氏的身影出現在宋絮清的視線中,擋住大半視野的裴牧曜都沒有離去,不由驚訝:“殿下不走嗎?”
“我何時說我要走?”裴牧曜不答反問。
“……”宋絮清啞然無言,她並未錯過裴牧曜眸中一閃而過的揶揄笑意,再一次打破她印象中的模樣。
世人皆道,三殿下長年生活於南澗寺中造就了溫和灑脫的性子,恰似夜間那一輪彎勾明月,仰首抬手望去觸手可及,可實際上卻摸不著也抓不住,若非他乃皇嗣,京中世家貴女遣派的媒婆怕是要踏破門檻。
自古以來,非穩坐東宮的嫡出之子多韜光養晦,或是遠離朝堂,可裴牧曜從未掩蓋過自身的光芒,不論騎射還是策論之道,他都是眾皇子中表現突出的那一人。
同時他對太子很是尊重,二人兄友弟恭,頗有光明磊落之意。
也正是因此,太子並未將其視作眼中釘而是眼中刺,雖疼痛但不至於致命。
上一世直至宋絮清死前他都未曾有過嫁娶之約,聽說就連心儀的女子都不曾有,惱得皇後時常在宮中宴請各家貴女相看,作為太子妃的她也曾陪同皇後出席過幾次相看場合,可不管是哪一次他都未出現過。
如今這一縷清風明月的種種表現倒是出乎宋絮清的意料,她福了福身,“殿下確實沒有說過,是臣女自作主張揣度殿下的想法了。”
徐氏遠遠地就瞧見女兒同一男子站在一起,她微微皺起眉眼匆匆趕去,可直到走近才發現那男子是裴牧曜,驚得她連忙福了福身,“殿下。”
裴牧曜微微頷首,“侯夫人多禮了。”
徐氏側眸打量著自家女兒,不知適才發生了什麽,但宋絮清的性子她是十分清楚的,直言道:“小女性子活潑外放,若無意叨擾到殿下還望殿下見諒,臣婦之後會多多約束她。”
“夫人言重了。”裴牧曜覺得徐氏似乎對活潑外放有何誤解,乖乖站在一側的宋絮清和這四個字並無任何關係,他稍稍頷首:“寺中景色還算不錯,夫人可慢慢觀賞。”
徐氏聽出他言外之意:“謝殿下,恭送殿下。”
宋絮清隨著徐氏一同屈了屈膝,起身的刹那似乎有一道視線掠過,她神色頗為複雜地望著裴牧曜離去的身影。
思來想去,裴牧曜誆騙她並無一絲一毫的好處,更何況兩世他都表達出相同的意思,可見他們兒時確實曾見過,然而為何連娘親都不知道內情?
且兩世他對兒時二人曾見過這件事毫無隱瞞之意,這一世更是在他們相遇的第一麵便提及這件事,可見他是較為重視這道承諾的。
重視承諾的人忽而轉過身來,速度快得宋絮清來不及斂下眼中的探究,反而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眸色,不過對視也僅僅是一瞬而已,不過須臾他已走過拐角處。
那道身影消失她才收回目光,餘光瞥見徐氏的臉色,心一屏,雙手趕忙握住她的手心,搖晃撒嬌道:“娘親。”
徐氏氣不打一處來,歪過頭去不理她。
宋絮清探頭過去,眸色嬌俏,故作楚楚可憐狀:“我錯了,以後會聽您的話,不會這樣了。”
徐氏冷哼了聲,但到底是抵不過她的好言好語,抬手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額頭,既生氣又擔心:“來前說的話你都當作耳旁風了。”
宋絮清抿唇一笑:“下次去那兒一定會提前跟您說的。”
乖巧可人的麵容落在徐氏眼中,她失笑:“你盡會給我灌迷魂湯。”
頓了頓,又問:“適才撞見殿下,可有不妥之處?三殿下性子溫潤好說話但畢竟是皇嗣,不容他人放肆。”
“沒有,就是無意間撞見而已。”宋絮清見徐氏擔憂的神色,道:“還沒有說上話娘你就來了。”
“那便好。”徐氏鬆了口氣,可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直落在裴牧曜離去的方向,不由得皺眉,還沒開口就聽到女兒略帶疑惑的嗓音。
“娘,我和三殿下真真沒有見過?”
徐氏愣了一下,被問得都有點懷疑記憶是否出了差錯,“自是不曾— —”說著她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瞥了宋絮清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你今日似乎對三殿下過於關心了。”
宋絮清愣了一下,笑道:“是嗎?可能是初次來南澗寺,有點兒好奇。”
徐氏是不信的,回程的路上,她細細打量著女兒的神色,心想著也確確實實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隻是這情竇初開的人選……
她歎了口氣,“清兒,你可知你爹為何會激流勇退。”
宋絮清一晃神,“不知。”
宋家祖父是跟隨先皇行軍交戰的開國將軍,先皇登上皇位後封祖父為宣武侯,後與老夫人孕有二子,長子便是宋絮清的父親宋禕,宋禕還是世子之時便替父出征平定西南一處。
當今聖上登基後,宋禕也曾數次帶兵出征邊疆,後宣武侯離世他繼承侯位,一時間風頭無兩。
直到晉元七年,勝仗歸來的宋禕在封賞宮宴上交出軍符,遠離戰場遠離朝堂,甘當兩袖清風無所事事的侯爺。
徐氏捋了捋女兒的秀發,道:“不論何時,功高蓋主對於臣子來說是致命的,你祖父與父親戰功赫赫,說好聽了那是宋家出能人武將,可也架不住他人揣測猜忌,彼時京內流言四起,為了保全侯府你父親才出此下策,可若你有意嫁入皇室,你父親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可清兒,娘不願你守著空****的宮殿度過餘生,那兒太冷清了,你這麽喜歡四處閑逛的人,怎可被拘在牢籠中。”
宋絮清不知徐氏怎的突然說到這兒,可聽著這些話心裏一酸,澄亮的眼眸漸漸續起霧凝聚成水珠。
想起上一世的結局,她撲進徐氏懷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翻來覆去就隻有一句話,“娘,我錯了。”
徐氏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水嚇到了,還以為是話說重了,忙拍打女兒的後背安撫著,“怎的好端端地哭了?”
宋絮清搖搖頭,在徐氏看不見的地方,她咬著唇,飽含淚水的眼眸晦暗不明。
不論是抗旨不遵亦或是嫁入東宮,侯府似乎走入了死胡同,最終的結局都是走向消亡,而侯府走向消亡的重要拐點便是她的婚事。
宋絮清沉吟不語,上一世,賜婚聖旨是晉元十六年年中下的,而今隻剩下一年的時間,要想太子淡了迎娶她的心思,怕是要費點功夫。
馬車停穩在侯府門口時,她也想清楚了。
宋絮清挽著徐氏的手說說笑笑地往府內走,踏過門檻時瞧見宋禕身邊的侍從。
侍從彎了彎身:“夫人,侯爺在正廳等您,也請小姐同夫人過去。”
宋絮清見侍從步履匆匆著急忙慌的樣子,眸露疑惑:“發生了什麽事情?”
侍從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宮內傳來消息,說是要選幾位世家小姐入宮做公主伴讀,命眾臣將府內適齡女子名單呈上。”
徐氏擰眉,“哪位公主?”
宋絮清垂於身側的手握了握,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為裴牧曜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裴徽瀾擇選伴讀。
果不其然,侍從道:“五公主。”
徐氏神色一緊,與此同時瞥了眼女兒,見她滿眼茫然捏著她的手心安撫道:“別擔心,若是不想去,爹和娘給你想辦法。”
不等宋絮清開口,就聽到拐杖敲擊地麵發出的聲響,侯府老夫人的聲音自前廳傳來:“你娘說的是,此事可大可小,你若不願去,自有你爹替你謀劃。”
宋絮清走到正廳才發現,在正廳候著她們的不止是父親和祖母,還有叔叔宋兆年及嬸嬸李氏,眾人的臉色都說不上好看。
宣武侯侯府同其他府邸可不同,若是侯府將適齡女子名單呈上,入選的概率比眾臣子府中適齡女子入選概率要大上許多,幾乎是隻要呈入宮中便會入選。
而宋絮清作為侯府大姑娘,明年及笄,自是宮中所言的適齡女子。
宋絮清自知娘親和祖母說得不假,上一世她不願當公主陪讀,父親便通過國公府同皇後說了聲,將她從備選名單中劃去。
宋禕坐在一側,朝女兒招了招手,問:“清兒,你是什麽個想法?”
宋兆年揮了揮手,侍奉在側的下人快步離去。
待下人都走遠後他才說:“公主早已過選伴讀的年齡,此時選伴讀可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眾皇子府上要進人了。”
徐氏想起寺中偶遇裴牧曜的事,“娘娘是想為三殿下選妃?”
宋禕:“不見得。”
宋絮清看了眼父親,知道他在憂心什麽,皇後娘娘自然不是為三殿下選妃,而是在選適齡的太子妃。
徐氏很快就反應過來,拉過宋絮清嬌嫩白皙的手握在手中,驚呼:“不可!太子年長清兒十四歲,都可當清兒的父親了。”
“是啊,這可怎麽行。”李氏附和道。
宋禕捏了捏眉心,“清兒,你是怎麽想的。”
正廳內一行人視線都凝聚在宋絮清身上,都在等待她的答複。
宋絮清目光掃過憂心忡忡的眾人,摩挲著茶杯的動作停滯不動,緩緩道:“我去。”
話音落下,正廳內靜了一瞬。
徐氏皺眉:“清兒,你可知— —”
宋禕抬手打斷徐氏的話,他眸光凝著宋絮清好一會兒,見她並無開玩笑之意,“說說你的想法。”
宋絮清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潤潤喉,思索著該如何說,隻是思忖良久都想不出個絕佳理由,要是欺騙他們說有嫁太子之意,怕是及笄當日祖母就會去宮內求賜婚聖旨。
女兒遲遲沒有回話,宋禕尋思著她應該是不懂事隨口應下而已,“此事我來想辦法,你安心玩你的就行。”
“爹,您覺得太子會在皇後娘娘擇選的世家貴女中挑選太子妃嗎?”
淡淡的嗓音響起,廳內眾人聞言,不約而同地抬眸看向宋絮清,臉上神色各異。
徐氏捏著宋絮清的手心的力度不由得重了幾分,她白皙的手背染上一道紅暈。
宋禕及宋兆年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詫異的神色,皆是驚訝於宋絮清所說的話,但他們都清楚,她說得是對的。
宋絮清眼眸眨都不眨地盯著父親的神色,知道他們都已明了,她才道:“他不會。”
作者有話說:
節後上班第一天
買了不到兩個月的玻璃杯在我到公司門口的那一刻,摔破了!
杯子:這b班誰愛上就上吧!我不上辣!
本章有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