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怎麽會知道她叫什麽?

遊輪內燈火通明,走廊裏金碧輝煌,與剛剛甲板上的昏暗浮沉相比,仿佛被隔絕出了另一片世界。

饒念剛從甲板回到宴會廳外時,就看見走廊不遠處,蔣家澤正眉頭微蹙,神色不耐地站在那裏。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莊重得體的墨色西裝,係著一條暗紅色領帶,襯得整個人俊逸風流,富家公子氣質盡顯,但看上去的溫和有禮也僅限於表麵。

平心而言,蔣家澤的容貌在豪門圈子裏也算是上乘的了,的確生了一副好皮囊。

隻是好像還是比剛剛甲板上的人略遜一籌。

她跟著蔣家澤出席過不少交際場合,卻從沒見過剛剛那個男人。

讓人..想要忍不住臣服膜拜的感覺。

饒念被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她作不得多想,連忙收斂起混亂的思緒,抬腳走向男人。

蔣家澤看著她走近,見女人身上穿著今晚他特意挑選的禮服,雪頸纖細,纖穠合度,像一隻優雅的白天鵝。

膚色在燈下宛如白瓷,瞬間將周圍的華麗的布置映得失去了顏色。

她站在拍賣台上時,也不會淪為那些名貴拍品的陪襯,反而能夠平分春色。

饒念此刻已經整理好情緒,麵上妝容完好,瞧不出任何異樣。

蔣家澤目光微動,眼裏劃過一抹驚豔,再開口時,剛剛因為等待而產生的不滿情緒還是少了些。

“跑哪去了,這麽久都找不到人。”

饒念表麵乖順地垂下睫,心裏卻忍不住冷嗤,剛才她等了那麽半天也沒見到他人,現在倒是先責怪起她了。

隻是....

剛剛,那方手帕還在她的手包裏。

思及此,她下意識將手包往後藏,蔣家澤也並未注意到她有什麽不對勁,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今晚要談的項目。

“閆夫人在那邊,先陪我過去。然後再去見一個人。”

饒念回過神:“好。”

做戲做多了便格外熟練,饒念自然地挽上男人的手臂,聞到蔣家澤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範思哲的經典男香,混合了一絲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與蔣家澤訂婚快一年,兩人早有約定互不幹涉,可每當逢場作戲時,饒念的心底卻還是止不住作嘔,隻能極力忍耐著。

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卻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剛剛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手帕擦過指腹留下的柔軟觸感似乎還在,饒念的指節不自覺蜷了蜷,強迫自己收斂起思緒,不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

閆夫人是香港某位高權重的政客夫人,據說早些年是港姐出身,後來嫁入豪門之後便放棄事業隱退了,身份地位卻完完全全地上了一個檔次。

前陣子蔣家澤沉迷於和香港政界的官員打交道,讓她被迫也跟著流連各大名利場,也就結識了這位隱退幕後的過氣女明星。

宴會廳內觥籌交錯,名流匯集。

蔣家澤口中的閆夫人此刻正端著香檳站在高腳桌旁,女人手上戴著的鴿子蛋極為耀眼。

饒念認出來,是上周蘇富比以六百萬港幣成交的藍鑽戒指,的確是社交場合上能完美彰顯財富地位的象征。

她笑吟吟地看著饒念,保養得宜的臉上依然能瞧見極細的紋路:“饒小姐今天的表現實在是亮眼,可以算是一槌出名了。真的不考慮從內地搬到香港來,就此留在佳士得工作了?”

饒念敬了杯酒,也回以一個笑容:“謝謝,不過暫時還沒打算。”

看來今天這場拍賣的聲勢委實不小,從前閆夫人態度冷淡,隻當她是蔣家澤身邊陪襯的花瓶,今天的態度看起來倒是改觀了不少。

果然,很快就又聽見閆夫人格外和藹客氣地提議:“等饒小姐下次來香港,我們私下約個時間,我家裏剛好有對兒乾隆年間的瓷瓶打算出手,改天拿給饒小姐看看。”

饒念莞爾:“隨時恭候。”

女人之間幾句客套的寒暄到此結束,蔣家澤已經按耐不住直入主題,低聲詢問:“閆夫人,不知道霍董上船了嗎?”

饒念心念微動,留心聽著二人的對話。

閆夫人理解蔣家澤的心急,看了看時間,斟酌著道:“看時間應該已經到了,不過那位最近在國外忙得很,今天剛回香港,興致不高,所以不打算出席這種場合。也不是那麽容易請來的。”

她的眼神掃了個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 “況且這裏不少人都是聽到風聲,搶著邀請函來的。喏,那邊都是。建生創投的老總,普宜創始人都在。”

聞言,蔣家澤頓時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饒念也順著視線看過去,果然見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處聊天,都是港報商業板塊常見的麵孔。

閆夫人輕抿一口香檳,推測道:“那位估計是聽見風聲了,怕被叨擾。”

饒念不知道他們說的人是誰,隻從二人低聲交談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和忌憚,心裏不禁升起幾分好奇。

閆夫人的丈夫在香港政界地位不低,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他們卑躬屈膝地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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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甲板走廊裏的無關人等已經被請了出去,保障了環境絕對安靜,不受任何閑雜人等打擾。

走廊盡頭的兩側擺放著雍正時期的仿哥釉紙槌瓶,手工真絲製成的地毯鋪在腳下,泛著金錢昂貴的光澤感。

遊輪經理一邊帶著路,想起剛才服務生來通傳的,還是生怕讓這位兒主哪不滿意了,於是小心翼翼地詢問身後的人:“霍先生,請問您剛剛讓人清空甲板,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霍聿深抬手鬆了鬆領帶,將西裝外套遞給身後的助理,露出裏麵的黑襯衫,依舊清貴得體,端方貴重。

他漫不經心地回:“沒事,隻是有點吵。”

經理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卻仍不敢有半分放鬆。

傳聞中的霍先生待人謙和有禮,不喜行事高調,雖語調溫和,卻還是讓人忍不住生出敬畏感。

走廊盡頭的私人包廂裏,黎承祈左等右等,終於等來那道熟悉的身影進門。

恰好這時茶也泡好了,他立刻招呼著霍聿深過去:“來,嚐嚐。”

男人走過去,在紫檀木沙發上落了座,下意識想從身上拿出隨身的方帕,卻在口袋裏摸了個空。

他動作頓了下,這才想起東西剛被他贈了人。

霍聿深抬了抬眉,隻好作罷,從容地收回手。

他瞥了眼男人手中的茶壺,意味不明道:“東西不錯。”

知道霍聿深明白了怎麽回事,黎承祈也頓時正了正神色,輕咳一聲。

“是有個人托了我,想見你一麵。蔣家二公子,這兩年撞上電子科技的風口,蔣家投了不少,也賺了一筆,這又盯上香港的地產行業了。給我拿了件這個來,說就想見你一麵結識一下。”

霍家的前輩早在90年代就已經在香港地產行業紮根,幾輩的財富累積,這些年霍氏集團產業更趨於全球化,各行各業均有涉獵。而霍聿深作為現任執掌集團決策權最年輕的繼承人,前些年則一直留在美加國家操盤,不常回港,每年至多也就那麽一次。

因此香港豪門圈子裏對他的動向消息就更知之甚少,近兩年提起霍家也愈發諱莫如深,唯一能被大眾知曉的,也隻有霍氏集團一年比一年顯赫矚目的財報數字。

這次霍聿深出現在香港的消息隻有寥寥幾人知曉,這些年過去,他在掌權人的位置上坐得越久,對一些人的籠絡討好就越淡泊。而蔣家澤為了促成眼下的集團項目,砸了上千萬的血本才找到黎承祈搭線。

既然是能賺錢的生意,作為商人,自然沒有不做的道理。

正經不過一會兒,黎承祈又懶洋洋地靠回椅背,把玩著手裏的白玉佩,自嘲道:“蔣家澤這人確實有點野心,胃口不小,手都打算伸到香港來了。花頭也不少,上港報的次數快趕上我了。”

霍聿深輕勾了下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像是會關注那些的人?”

聞言,黎承祈輕笑一聲,語氣頗為同情地感慨一句:“他那個未婚妻倒是蠻可憐的,好好的美人碰上這麽個主兒。”

霍聿深端起茶盞的動作微滯,忽然想起剛剛甲板上女人淚眼婆娑的模樣。

明明穿著一身得體的禮服,卻像個小孩子似的環膝坐在台階上。以為躲在那裏就會沒人發現。

他眸光暗了半分,最後不動聲色地垂睫斂去。

把手中的茶盞放下,對黎承祈說:“讓他過來。”

“誰?”

“蔣家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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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念和蔣家澤一起被侍者帶到了一間包廂。

一路上,蔣家澤又不停叮囑了饒念幾句,強調裏麵的人身份有多麽貴重,一定要察言觀色。

饒念不禁蹙了蹙眉,還從沒見過他這樣煞有其事的架勢。

不知是不是被感染的,她的心底也升起幾分莫名的忐忑不安。

臨近門口,蔣家澤才終於壓低音量,告訴饒念:“裏麵的人是霍氏集團的霍董,霍聿深。你知道怎麽說話。”

饒念瞬間明白了為什麽蔣家澤會如此謹慎忌憚。

是她曾經聽拍賣行的前輩說的,霍家的產業一直屹立在港城頂端不倒,和蔣家這種半路出家的不同,早在八九十年代,霍家的祖輩酷愛收藏古董,那時香港拍賣行裏價值千金的藏品就已盡數被霍家收入囊中。

五年前,霍氏集團新任董事長的職位就已經更迭完成,傳聞那時新任繼承人的年齡不過二十五歲。

隻可惜並沒有任何照片流傳出來,也有人認為,二十五歲這個年紀就能執掌霍氏集團,未免聽起來太過恐怖。

於是更多人願意相信這位新任董事長是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不足以代表霍家的顯赫暴露在眾人眼前。

包廂門被侍者打開,饒念跟在蔣家澤的身後進去。

裏麵並非她想象中的煙酒味彌漫,反而鼻間盡是清雅的檀香。

她的目光下意識掠過房間裏的陳設,出於職業本能地估算了一下價值,心頭忍不住一驚。

蔣家澤率先開口,恭敬地向對麵坐著的男人問好。

“霍先生。”

饒念回過神,順著視線望過去,才看見沙發上端坐的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

有專門的侍茄師站在沙發旁,用雪鬆條點燃雪茄後遞給沙發上的男人。

熟悉的黑襯衫,長腿交疊著,柔軟的襯衫妥帖地束進西褲裏,渾身充滿著禁欲的氣息。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雪茄在指間徐徐燃燒著,嫋嫋白煙盤旋在他周圍,讓人無法窺清他眸中的情緒。

和在甲板上的昏暗曖昧不同,此刻燈光如晝,讓饒念得以看清他的全部。

男人的麵龐棱角分明,深邃的五官,薄唇輕抿,過分優越的骨相。

他身上有蔣家澤這種富二代沒有的氣場,應是身居高位多年,方能沉澱下來的矜貴難攀。

比起在甲板上的距離,此刻的他明顯更多了淡漠的距離感。

就在饒念愣怔出神時,蔣家澤伸手,自然而親昵地攬過她的肩,介紹道:“念念,這是霍董。”

男人指間的雪茄無意中掉落了些許煙灰,他不甚在意地抬起眸,漆黑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他坐著,卻又似是居高臨下的那一方。

饒念不自覺屏住呼吸。

他的視線似乎掠過了蔣家澤攬著她的那隻手,卻又好像沒有。

很快,讓她一時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包裏還藏著男人的手帕,饒念竟然無端生出一種慌亂感。

她那麽狼狽的一麵被人看見不說,尤其對方還是身份顯赫的人物。

饒念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無措地蜷起,掩耳盜鈴地垂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房間裏寬闊明亮,一覽無餘,她能藏到哪裏去。

饒念已經開始後悔跟過來,有些艱難地扯了下唇,迎著男人壓迫感極強的視線,隻能竭力維持著溫婉得體的笑容。

“霍先生,您好。”

霍聿深也像是忘了剛剛甲板上的情景,隻是第一次見她。

他微微頷首:“你好,饒小姐。”

隨著話音落下,房間裏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饒念也愣住了。

男人的聲線低醇如酒,撥弄著腦中的那根纖細脆弱的弦。

她驟然意識到什麽,愕然抬起眸,下一秒,就撞進男人深邃難辨的視線裏。

他怎麽會知道她叫什麽?

作者有話說:

念念:感覺好像不對...

遠離心計深沉的男人,我說的!

*日更時間一般都是晚上,在評論區看到了好多熟悉的ID,我都記得大家~超級感謝寶寶們的陪伴和支持,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