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你是我妻!◎

李懷玉很快帶著李懷素出了府。

偌大的京城, 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找到蘇嬋簡直是大海撈針。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急得團團轉,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有車輦緩緩駛了過來。

是許久不見的陸琳琅。

她在人群裏早就看到了一臉焦灼的李懷玉, 停下了車, “懷玉?”

她聽說高行修大張旗鼓去了李懷玉家, 本來想往那裏趕的, 沒想到竟在半路遇上了他。

看來高行修並沒有為難他, 她鬆了一口氣,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李懷玉看著眼前的陸琳琅, 定住了。

他為難地看著她,猶豫片刻,終是開了口, 聲音帶著央求。

“殿下, 能不能幫我一次……”

車輦停住不動, 陸琳琅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神色很平靜,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她從人群裏很快發現了高家的人, 他們遊移在人群中,似乎在焦急著尋找著什麽。

她盯著他們,慢慢道,“你這樣是找不到她的,她若是在這裏,肯定會第一時間被高行修找到。”

“她若有心要跑, 肯定會反其道而行之。”

“或許你可以想想其他的地方……”她想起了盧明鎮, 心中一動, 慢慢道,“如果你是她的話,你該去往哪裏?”

“在偏僻的、隱蔽的、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講。

李懷玉忽然一震。

像是受到了她的提醒,他很快真的想到了一個地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似乎很驚喜,李懷素轉頭盯著他的臉。

片刻後,陸琳琅看著他縱馬離去的身影,她揉了揉額角,似是有些苦惱,道,“你說我跟他說這麽多幹什麽……”

身邊的宮女:“殿下,那可是蘇嬋啊……您就放心讓李懷玉和她……”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陸琳琅想起他剛才因為焦急而變紅的眼眶,幽幽道,“他一直執迷不悟,也該讓他是時候好好清醒一下了。”

“再說了……”她惡作劇地笑了笑,“這很好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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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玉想到了他和蘇嬋曾經遇險的那個山崖,蘇嬋有很大的可能就在那裏。

他走的匆忙,把李懷素都落下了。李懷素看著他焦急離去的背影,什麽也沒說,心中有了盤算。

她離開了陸琳琅,離開了李懷玉,自己來到了人群之中,她剛剛也注意到了高家的侍衛混跡在這裏,她走到他們麵前,一名侍衛問起了她,從他的種種描述之中,他找的人果然是蘇嬋。

李懷素不動聲色地問,“大人?怎麽了?可是這個人走丟了?”

那人含糊其辭,沒有問到自己想要的,很快就從她身邊離開了。然而過了片刻,又有一群高府的人前來搜尋,然而他們的態度卻是有些不對勁。

他們的態度更為強硬,比起搜尋,更多的則像是在抓捕。李懷素悄悄躲在了一旁,清晰地聽到為首之人的命令,“老將軍有命,找到人之後無需抓回府,直接射殺。”

李懷素聽得心中一動。

她想起李懷玉絮絮叨叨的那個地方,她走向了為首之人。

“你是誰?”那人神色戒備地看著她。

李懷素絲毫不怯,腦子裏飛快地計劃著。看來高府有人不想讓蘇嬋活著回去。她需要在李懷玉趕到之前找到蘇嬋在哪裏,如果可以的話,她可以順手讓他們解決了她。

“我是誰不重要,但我或許會讓你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人。”

為首之人很快就走了,李懷素長舒了一口氣,等到她轉身之後,陸琳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陸琳琅看著她,“你剛才做了什麽?”

她直直盯著人看的時候,總是令人感到威壓的心虛,仿佛什麽也逃不過她的眼睛。李懷素心裏咯噔一下,目光躲閃,“我……我什麽也沒有做。”

陸琳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高傲又輕蔑的眼神,令李懷素感到一陣陣不適。

李懷素能感受得到,從一開始,她便不受這位公主殿下的青睞,她的眼裏除了李懷玉之外,看其他人的目光都很淡,她甚至對蘇嬋都溫和有加——所以她憑什麽對她如此?

哥哥寵愛,母親順從,雖然幼年喪父,但李懷素從來沒覺得有什麽,無論是西裏還是京城,她都從未抹去身上的傲氣,可是這個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他們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一切,然後再用讓你毫無反手之力的目光淡淡審視著你。

她們什麽也不用做,就能夠讓你自己自我懷疑、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她從哥哥的身上深深體會過,她知道哥哥是作出了多少努力,才勉強得到了他們的正視,雖然與她心中渴望的還很遠。

陸琳琅,她憑什麽看不起她,就因為她生在了皇室?就因為她是公主?而蘇嬋,明明一個低賤的比她還不如的人,卻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她憑什麽?她有什麽資格?

李懷素忍著心裏的恨,雖然她不得不對陸琳琅卑躬屈膝,可是有一樣東西,她永遠都不如她,那就是哥哥的愛,她甚至連蘇嬋都不如。

“公主還不知道吧?哥哥和蘇嬋曾經的關係……”李懷素幽幽道,“我、哥哥,還有蘇嬋,我們都是西裏人,都住在一個鎮上,那個時候,哥哥和蘇嬋感情甚篤,還一度……”

“還一度有了婚約。”陸琳琅平靜接了下去。

李懷素臉色變了變,“你知道……”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沒有高行修橫插一腳的話,他們還會成為夫妻……你是想跟我說這個嗎?”

陸琳琅淡淡看著李懷素,她的臉因為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結果而變得難看,而她卻是看到她此刻花容失色的臉而高興了。

她唇角翹起,緩緩道,“我一直在想,你和李懷玉明明是親生兄妹,卻為何行事作派截然不同,李懷玉他究竟知不知道,你私底下是這個樣子的?”

“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覺得,本公主……和你是一樣的人?”

李懷素臉色愈加難看。

“可公主難道就甘心……”李懷素不甘心地咬牙,“哥哥的心裏隻有蘇嬋……”

“本公主不會和任何人去比較,也不會在乎任何人,你們都不配與我相提並論。”陸琳琅緩緩道,“就連你的哥哥,如果他當初不夠努力的話,本公主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李懷素錯愕住。

“探花郎,他願不願意當,在他。我隻給他一次機會,他也就比別人多一次機會而已。”

任何人和皇族的威嚴相比,都不值一提。哪怕是他李懷玉。

“別耍什麽小手段,本公主看不得髒東西。你的伎倆,我從小到大看多了。”

陸琳琅說完之後,也不再多看她一眼,也沒有罰她,隻有淡淡擺了擺手,似是有些意興闌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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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盧明鎮的相助,蘇嬋這次逃的很順利。

她很輕易就避開了高府的人馬,一路有人都在暗中護送,想必很快她就能夠離開京城。

一路上關於她的流言已經不脛而走,她穿過鬧市的時候,已經一遍遍聽說了不知哪個府邸逃出來了一個妾。他們說的繪聲繪色,她知道他們說的就是自己。

“一個妾而已,賣身契都攥在別人的手裏,怎麽敢跑的?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猜若是被抓到了,會怎麽樣?”

“不好說啊……門第越高,規矩越嚴。照我說,這種人就該浸豬籠,或者被亂棍打死。你忘了前陣子王大人府裏的那個妾了?聽說就是逃跑不成,路上被抓回來,又一屍兩命抬出去的……”

蘇嬋默默聽著,一路走遠。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遠離了鬧市,一路來到了和李懷玉曾經遇難的地方。

這裏的一切還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恍若西裏一般。沒有了一切雜亂的逃跑和恐懼,隻有無邊的寧靜。她眺望著遠山,靜靜地看著。

突然傳來了破空的箭矢,箭矢射在了她的腳邊。

蘇嬋大驚失色,她抬頭,山頭不知何時站著一隊兵馬。

有人虎視眈眈地立在山頭,平靜看著她,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她認出來了,這是高家的衣服。

箭矢更密集地射了過來,她趕忙離開了剛才的地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

這次的箭矢和上一次的箭矢完全不同,每一支都帶著十足十的殺意,仿佛就要直接將她射殺在這裏。

她艱難地逃脫著,一路不知走到了那裏。很快肩胛處傳來撕裂的痛,有鋒利的箭矢釘了進來,接著是胳膊、小腿……她死死地捂住小腹,咬牙支撐著往前走。

她記得盧明鎮會派人來這裏接她,隻要她走到這裏……她死死咬著牙,感覺到一陣搖搖欲墜的昏迷,但是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前跑。

她撐著身子,一路跑到了懸崖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的身上全是傷,而她死死地護著小腹,她的小腿、肩膀都被射傷,臉頰一陣冰冷的濕潤,她拂了拂臉,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麵。

她很清楚,她此刻的流淚並不是來自於身體的痛覺,相反地,這痛覺與她此刻心裏鋪麵蓋地的悲慟而言,簡直微不足道。

她仿佛感覺心裏裂開了一個黑洞一般的口子,有什麽東西正在源源不斷流了出來。

他們說的沒錯,高行修真的會要了自己的命。

她跪在崖間,耳邊是轟鳴的水聲,下麵是萬丈的激流,她閉上眼,無邊無際的酸澀和絕望將她吞噬。

在她跑到半路的時候,她就知道箭矢聲消失了,很快便傳來了刀劍撞擊的聲音,或許有人正在交戰,至於是誰來了,和誰交戰,她已經什麽也顧不得了。

她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泯滅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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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修很快便策馬到了崖間。

他還沒有看到蘇嬋,便聽到了別樣的聲音,那聲音來自於箭矢,聲音密密麻麻。

他心中大亂,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身邊的人馬聞聲而去,很快便投入到了戰鬥之中,而他則是馬不停蹄地去找蘇嬋。

他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剛才那箭矢就是衝著她去的。

好像有什麽事情,正在脫離了他的控製。他方寸大亂,額角已經滲出了汗,暴躁而焦灼的情緒已經瀕臨邊緣,他從未有過這樣毫無把握的時刻。

等他找到她的時候,蘇嬋跪在那一處百丈的懸崖邊,平靜的背影看上去像是無事發生。

高行修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被提了起來。

她的背影平靜又孤寂,她還好好的。他久久看她,鬆下心,這就下馬走過去,可是等她回頭看他的時候,他死死地定住了。

他的臉色煞白一片。

她的身上全是傷,肩胛還插著一支箭,鮮血將她紫色的衣衫浸的一片鮮紅。

高行修死死盯著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她臉上的血,她的目光隱匿在一片平靜之中,黝黑又亮的嚇人。

“阿嬋……”他的聲音難得變的顫抖了,“你怎麽樣?”

他朝她走過去,然後他臉色猛地又一變,他再次釘在了原地。

他一動也不敢動了。

蘇嬋拿起了袖中的匕首,將它放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她平靜地看著他。

高行修猛地停下,他臉色大變,“……阿嬋,你別亂來——”

蘇嬋抵著匕首,頭微微仰起,她在這一刻終於看向了高行修的眼。

他的臉色很慌張,她的神情很平靜,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可是他們都在看著彼此。

“我真不該救下你,真不該讓阿爹來京城。”她像是在徑自喃喃。

“我每一天都在後悔。”

她手持匕首,站在懸崖下,懸崖下是湍急的流水,不知道要流到哪裏去。

“阿嬋……”高行修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他心中鈍痛,“你先把它放下……”

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眼中彌漫著深深的驚恐。蘇嬋有些恍惚。

明明在前一刻,他還對她亂箭相向,可是在這一刻,他又換成了現在這幅心急火燎的模樣,好像離開了她,他真的會非常痛不欲生一樣。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為什麽要這樣看著她……

她明明…明明已經一點指望都不報了。

可是看到他此刻看著她的一張臉,裏麵映著如此濃烈的恐慌和擔憂,她無法看不見。她像是著迷了一般,看著他驚慌失措的一張臉。

“我受夠了……”

“我真的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她心中苦笑。

高行修說的沒錯,她果然是個軟柿子,到了這個境地,她竟然還是對他硬不下心腸……

她忍著酸澀,看著他,悲哀道,“……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高行修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一個不小心便會想不開,他的聲音很大,像是透過所有的雜音傳達到她的心裏去,“……你是我妻……”

“你是我的妻!”

蘇嬋愣了愣,她直愣愣地看著他,像是第一次看他一般,她很仔細地看著他。

片刻,她垂下頭去。

她輕輕道,“不,我隻是你的妾……”

高行修亦步亦趨,一步步靠近她,“阿嬋!你別亂來……”

她眼中的平淡與絕然是那麽的清晰,他忍住心底呼之欲出的急躁與喧囂,耐著性子與她周旋,“你聽話,你先放下它……”

“你心裏有我,我知道。”蘇嬋沒有理他,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裏。

她的語氣很低,淹沒在一陣嘩嘩的激流中,但他聽見了,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但我也僅僅隻是知道,你心裏有我。”

高行修眸光一晃,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在這一刻竟然無言以對。

“你救過我,我也救過你,我們兩清了。”她沒有看他,她的聲音淡淡。

“高行修,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高行修心中鈍痛,臉色猛地大變。

像是接收到了什麽訊息,他猛地撲向了她,他以為她剛才的舉止是鬆懈,就在他馬上要觸碰到她的衣角的時候,蘇嬋卻比他反應更快。

她扔開匕首,匕首砸在了他的臉上,劃開一道細細的豔紅,而她本人從手中逃脫,輕捷地縱身一跳……她在最後都沒有留給他一眼。

像是一隻翩躚的蝶一般,她墜落到了懸崖之下。

高行修眼瞳暴睜,他在這一刻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他眼睜睜看著蘇嬋從他眼前跳了下去,她就這樣毫不猶豫,跳下了深不見底的水流之中。

他在那一刻想也不想,也跟著跳了下去。

衝過來的杜齊大叫,“快救將軍——”

杜齊心急如亂麻,他知道將軍不會鳧水!

高行修追逐在激流之中,他的眼中隻剩下空茫茫的一片白。

很快源源不斷的水流將他淹沒,那種熟悉的窒息的感覺,就像小時候一樣……但是他此刻不能下墜,最後的意識還在死死提醒著他,他不能夠閉上眼……他的肺都要撐爆了,這湍急的水流,一旦下去,便是有去無回……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人從水裏撈了出來。

他們隻找到了高行修一個人,而蘇嬋……

平靜的水麵一絲波紋也沒有了,她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消失了。

高行修目眥盡裂,眼眶驚人的紅,全身上下濕淋淋,如同一條狼狽的落水狗,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憤怒,他的全身都在發著抖。

無人見識過他如此狼狽的一麵,可是無人敢說些什麽,因為他此刻的眼神,比殺人還要駭人。

“阿嬋——”他氣息都不穩了,死死咬著牙,從牙縫裏喃喃重複著這一個名字,“去找——找——”

可是這湍急的水流,已經堙滅了所有的聲息。

杜齊沉默著沒有開口,他們撈出高行修已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過麽這麽久,想必蘇嬋……已經九死一生。

“找——去找——”

遠遠的山頭一處,陸琳琅掀開簾子,平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緩緩轉眸,視線另一邊的山頭處,另一批高家侍衛已經悄悄離去了。

她收回視線,目光又落回了崖間。

在皇宮裏待了這麽多年,她也存了一些陰暗的不為人知的心理,她喜歡看這些人世間的悲喜,喜歡看人們無望地掙紮,那種樣子很有趣,也很美,所以麵對什麽樣的鬧劇時,她都能夠一笑而過,甚至帶著毫無感情的調侃和戲弄……她看著此刻的情景,倒是難得沒有笑出來。

她想起盧明鎮前陣子央求她的話語,又看向此刻掀不起一絲波瀾的水麵……她沉靜的眸光若有所思。

別人都說她是天人之子,她是最尊貴的公主,可是有的時候,她倒是很羨慕這些自由自在的人,就連選擇生死,都是這麽的坦**……

她並不是無所不能,與天相比,她微不足道,她不會幫忙,也不會摻和,或許她此刻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永遠作為一個旁觀者,將這一切都無波無瀾地收入眼底。

隻有這樣,她的日子,才永遠不會無聊。

高行修撐起身子,一把揮開欲要攙扶他的下人,他踉踉蹌蹌,再次一步步走入水中,他的全身已是沉重的濕淋淋,而水麵已經成了一片虛無的平靜。

杜齊忙上前一步,一個更快的人影一把揮開了他,然後砰的一聲響,高行修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李懷玉不知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他手握成拳,一把揪起地上的高行修,將他死死拽了起來,“蘇嬋呢——蘇嬋呢——”

高行修充耳不聞,像是根本就看不見他這個人,聽不見他的話,他的表情平靜又麻木,又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古怪。

“是你害死了她……我那天就應該幫她逃走的……都是你害死了她!”

李懷玉心中大悲,發了狠一樣地對他拳打腳踢,那樣子像是恨不得要他現在就死。

“混蛋——畜生——”

他一遍遍大罵著,神態癲狂又憤怒,而高行修則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任他打罵,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直到下人將李懷玉死死捆住拖走,他還在掙紮著一遍遍大罵不絕。

“陳太醫來了——”

一聲大叫終於讓混亂不堪的場麵暫時安靜了一瞬。

陳太醫跪在地上,把著高行修的脈搏,風塵仆仆的麵色深凝著。

高行修全程都在望著水麵,望著正在水中搜尋著的侍衛的身影,緊緊抿著唇,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身森寒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陳太醫收回手,一路上也大略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想起那個柔弱美麗的女子,他搖了搖頭,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好好的兩條命……”

高行修突然轉頭看他。

似是沒有聽清他剛才在說什麽,他的麵容還處於怔愣的狀態。

他死灰一樣的眼睛終於有了焦距,他盯著陳太醫。

這一刻他的麵容像鬼,“——你說什麽?”

陳太醫被這刺目的眼神一懾,心裏咯噔一跳,他緩了好一會,才如常道,“夫人還沒有給你講嗎?夫人有喜了!”

杜齊心中一緊,他馬上一瞬不瞬地盯著高行修的臉。

高行修沉默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杜齊緊張地關注著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以為他會做出什麽反應,可是他什麽也沒有,他看上去是如此的平靜,隻是慢慢低下了頭去。

片刻後,他驀地一咳,吐出了血。

“將軍——將軍——”

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在一片雜亂的叫喊聲中,高行修緩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