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先跟謝璟頷首施禮,隨後聽到阿春喚她,她才又去接阿春遞過來的小木箱,謝璟垂眸,微抬眉問她:“拿這個做什麽?”
褚朝朝垂下小腦袋,她不好意思說,低聲道:“沒,沒什麽。”
謝璟因著沐浴嗓音裏帶著幾絲慵懶輕‘嗯’了聲,抬步要走進屋內,褚朝朝卻下意識將懷中的小木箱抱得緊了些,跟老母雞護著小雞仔般。
這讓謝璟又停下了步子。
她這是以為他要奪她的小箱子。
裏麵得是什麽寶貝?
謝璟眉目溫和,饒有興致道:“打開給本王看看,裏麵是什麽?”
褚朝朝抬眸與他相視,小姑娘澄澈的眼眸裏透著畏懼與不安,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沒讓謝璟收了適才的話,反而又道:“難不成裏麵是暗器,你要謀害本王?”
謝璟說完才發覺,找話說,不是這麽個找法。
她本就怕他,謀害二字入了耳,褚朝朝又開始有些抖了,小眉頭就要揪起來,腦中兩隻小怪獸在打架,一個誓死不願打開小木箱給他看,一個貪生怕死非要立刻就打開。
最後,還是貪生怕死的勝利了。
她憋的小臉通紅,白皙的指緩慢到不能再慢的就要打開小木箱,謝璟看著她,突然有些無措,這般嚇她,她能不怕他嗎?
要學著好好說話才是。
他將箱子從她懷中拿走,打量了眼,嗓音放的很平和:“本王病重,也用不著你來暗害。”
說完,他將她的小木箱遞給身後的阿春,吩咐道:“收起來。”
褚朝朝:……
那是她的東西,為何要給她收起來。
她目光中透著不滿,卻不敢上前去問,隻是他讓阿春給她將小木箱收了起來,一會他要與她圓房,她可要怎麽辦啊?
就,就躺在那裏,不動?
申嬤嬤帶她來這裏的時候說了,少說少做,不然都會錯的,可是跟個死人一樣,會不會讓他覺得沒情.趣,又會惹怒了他?
想到這裏,她又開始偷偷看他。
謝璟身上隻著了一件中衣,肩上的發已經攥幹,他生的,好似還很健碩,身量極高,寬寬的肩膀,窄窄的腰。
褚朝朝歎了聲,跟上謝璟的腳步來到床邊,很認真的問他:“殿下,我的小箱子能不能還給我,我得去看個東西。”
謝璟坐在床邊,抬眸看著她,挑眉笑了下,她這張小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羞成這個樣子,是在想些什麽?
他輕咳了聲,問她:“要去看什麽?跟本王說說。”
褚朝朝:……
跟他說?
他怎麽好像是故意問的。
“看,看些等下要用的,一些——圖。”她嗓音低如蚊呐,也就謝璟習武之人耳力好,又離得她近,能聽清楚。
謝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抑製不住的想要去捏下她的臉頰,修長指節微抬,還是又落了回去,因著她羞紅了臉說要去看圖,他心中也不由得燥熱。
謝璟不敢再與她多說,小姑娘不過才及笄,還不能欺負。
他上了榻,身上的毒今日午時又發作了一次,失了許多血,又見了祁將軍議事,用過藥後他也有些困了。
正欲讓她也去歇著時,褚朝朝卻是個極有眼力見的小姑娘,他才剛上了榻,她就跟了上來,直接坐在了他床榻邊上,正也要上榻來。
謝璟垂眸看著她,一時間嗓音有些冷:“做什麽?”
褚朝朝正褪鞋襪的手一怔,側首去看他,她嚇得咽了咽口水,這人嚴肅起來怎這般嚇人,她吞吞吐吐說著:“睡,睡覺啊。”
他,他不是要跟她睡覺的嗎?
謝璟喉結微動,嗓音溫和道:“朝朝,你的床褥在那裏。”
褚朝朝聞言,目光看向不遠處,果真有張小小的床榻,適才她也看到了,以為是給寵物準備的床褥呢。
她家裏就養了兩隻兔子和一條大黃狗,她的屋子裏就也有一張小床榻,是給那條大黃狗準備的。
原來,這裏的這張小床榻是給她準備的。
褚朝朝鞋襪都未再穿回去,直接踢啦著站起身,腦袋垂著恨不得當隻縮頭烏龜,又羞又怕的。謝璟溫和的語氣她可是沒感覺到分毫,心裏隻有自己會錯意的羞惱。
她有些能體會她小時候祖父與她說的‘伴君如伴虎’是何意了,璟王殿下是皇子,伴著他跟伴隻老虎也沒什麽區別。
她乖乖的應了聲,轉身就要走去她的小床榻處,卻又止了步子,對謝璟有禮道:“殿下歇著吧,我給您剪了燭火。”她說著,就要去滅那豆光,謝璟製止她:“去歇著,本王來滅。”
褚朝朝又乖乖的點了點頭。
待她上了榻,謝璟將燭火熄滅。
過了有一刻鍾,褚朝朝突然想起申嬤嬤送她來這裏時與她說過的話,讓她一夜不能睡,就守在璟王殿下床榻邊上侍奉著。
她又在黑燈瞎火中起身,輕手輕腳的如隻偷吃燈油的小老鼠,搬了張矮凳在謝璟床前坐下,守著他。
不能睡覺,也不能怪他。
她根本就不是來給他衝喜的,她是來克他的,左右不過都是她欠他的,趁他還活著能多還一些就還一些吧。
省得遭了罪孽。
窗外夜色愈發深了,透過窗牖她能看到昏黃燭火下院中枝葉來回搖擺的姿態,好似,外麵淅淅瀝瀝的還飄起了雨。
都說春雨貴如油,不知阿娘明日晨起後會不會將她養的那幾盆蘭花抱出來淋淋雨,她這般思緒遊**的想著,終究是夜間,逐漸有些泛涼,她沒忍住打了個小噴嚏。
雖是她用手捂住了嘴,噴嚏發出的聲音在這間寂靜的屋子裏還是顯得猶如驚雷,她怕她會吵醒他。
璟王殿下睡覺不似爹爹呼嚕打的震天響,他睡覺的時候很安靜,隻有沉沉的呼吸聲,想必他睡覺也是極輕的。
果真,麵前的月白床帳被冷白指節撩開,露出謝璟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他眉頭微蹙看著她,嗓音極低:“不去歇著,在本王床前做什麽?”
褚朝朝不敢看他,他這個樣子還挺凶的:“我,我在這裏陪著殿下,嬤嬤說了,我不能睡的,要一直守著。”
謝璟無奈閉了閉眼:“你是要給本王守靈嗎?”
褚朝朝:……
“回去睡你的覺。”
褚朝朝不敢再多言,她也想回去睡覺,那張小床榻雖是小了些,卻是極為舒服的,比她在她的屋內給大黃狗準備的那張小床榻要舒服多了。
她施禮後,又輕手輕腳的回了那張給她準備的小床榻上,乖乖的躺上去,沒一會就睡下了,她入睡極快。
而適才謝璟因著用了藥才剛剛有了些困意被她一個小噴嚏給驚醒,現在卻是有些無法入眠了,身上的毒又開始讓他發痛,額頭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一如既往的忍耐著,也感受著這種噬心削骨的痛。
心中卻是想著,適才與她說話的語氣好似又重了些。
翌日一早,褚朝朝醒來的時候外麵已天光大亮,她是在一陣又一陣的腳步聲中被吵醒的,待她起身坐在那裏隔著一道屏風發怔了一會後,才明白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她穿好衣服下榻來,繞過屏風就看到一位胡子斑白的老伯在謝璟床前給他搭著脈,那神色凝重的如遭了雷劈,她看得出來,謝璟的病又重了。
空明大師也太神了。
她不過才嫁進來一日,就將他克的加重了病情,一時間,褚朝朝心裏很不是滋味,阿娘和祖母自她記事起就信佛,她耳濡目染,見不得此時這樣的場麵。
她太愧疚了。
打算著先回木荷院去。
離得他遠一些,或許他就會好些。
才剛剛抬步,她就聽到有**落地的聲響,回身去看,果真,謝璟吐血了,梨檀木地板上一片鮮紅,床榻前的太醫以及侍奉的侍女都跪了一地。
她,她下意識也跪了下來。
這房間裏,隻她一個人杵著好似也不合適。
這時,阿春端來了湯藥走進來,打破了適才屋內的陰沉與靜寂,白胡子大夫開口說了話:“殿下的病越發重了,不可再分神勞累。”
他話落,謝璟倚在軟枕上,抬手讓跪在那裏的太醫退了出去,待太醫離開,白胡子大夫的話卻是又變了:“殿□□內的毒極猛,恐怕還要再遭些罪。”
褚朝朝跪在侍女一旁聽著,不是病嗎?怎又變成毒了?
聽得大夫又說:“殿下用藥吧。”
說完,褚朝朝看到大夫起身時歎了聲氣,似是謝璟已無藥可醫的模樣,提著藥箱離開了這間屋子。
褚朝朝起身,走到謝璟跟前,看向阿春說道:“我來服侍殿下用藥吧。”她說的認真且悲傷,一點都不是裝的。
阿春將藥碗遞給了她。
褚朝朝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湯勺,舀起的黑色藥汁還湊在嘴邊吹了吹,正要喂給他,謝璟抬手給她撫了下耳邊青絲,嗓音暗啞道:“本王自己喝。”
褚朝朝愣了瞬,謝璟已拿去她手中的藥碗,褚朝朝隻看到他修長的脖頸處喉結滾動了下,一碗苦的不能再苦的湯藥就給他喝幹淨了。
褚朝朝急忙接過他手中的空碗,還不忘關心了一句:“殿下用完藥,覺得好些了嗎?”
謝璟應了她一聲,問她:“適才孫大夫的話都聽到了?”
褚朝朝點了點頭。
她知道,太醫在的時候孫大夫說是病,太醫走了孫大夫又說是毒,肯定是有問題的,這些話她不該聽。
知道的多了,會沒命的。
謝璟囑咐她:“你在本王這裏什麽都不知道,明白嗎?”
褚朝朝:“明白。”
她想都沒想,很認真的回著他的話。
反正不管是病還是毒,他快沒命了都是鐵錚錚的事實。
謝璟嗓音溫潤道:“出去吧。”
小姑娘還挺惜命。
褚朝朝被阿春送著回木荷院,昨日夜裏來這裏時她覺得腳程還挺遠的,申嬤嬤好似帶著她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讓她好生一頓感慨璟王府可真是壯闊。
可此時,阿春帶著她走回木荷院,好似又近了不少,也沒轉幾個彎。
一路上,阿春與她說著話,褚朝朝聽的很認真,阿春瞧著年紀比她大上幾歲,一副很老成的模樣,生的是個美人坯子,褚朝朝很喜歡她。
阿春:“褚姨娘在王府內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與我說,這王府內如今雖是未有女主人,卻不是安生的地,有什麽事也盡管與我說。”
褚朝朝點頭應著。
阿春又囑咐著:“不過,你在木荷院內,無事不要四處走動,咱們王府裏的管事嬤嬤是個脾氣怪的,免得惹了她。”
褚朝朝又應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她想了想,問阿春:“你可知墨韻書院在何處?”
阿春用疑惑的神色看著她,這小娘子還知道墨韻書院呢?
“知道,褚姨娘問墨韻書院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