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官上任一把火
“速速於各地開設銀監, 主持銅錢兌換,以及收納國債事宜,戶部再單設出一司, 專管債錢調用, 由我直屬。”
尹戶曹聽了, 連連點頭稱是,她說啥是啥。
畢竟不管怎麽說, 向民間放債, 是真收上錢來了, 這比各個大佬掐著脖子問錢去哪了, 錢從哪出好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戶部那麽聽蕭南山的原因, 你別管他用什麽方法平的財政,他是真平了呀。
其他清流大人往那一站, 拍著桌子問戶部把錢弄哪去了的姿態, 確實夠清高。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戶部隻是管錢的,不是產錢的, 錢去哪了, 你們心裏沒點逼數嗎, 這是戶部能解決的事嗎!
戶部也隻是打工仔而已, 絕大多數事他們都控製不了,結果到用錢的時候,全衝著他們使勁。
相比於天天追著他們問錢去哪了的清流,他們寧願聽蕭南山這種奸相的,畢竟有問題他是真解決啊。
而襲紅蕊對於戶部來說, 簡直是比蕭南山還要不可多得的好領導,她又解決問題, 不光張嘴,造成的問題還沒那麽惡劣。
國債一法,簡直是絕了,最絕的地方在於它從大戶手中收上錢來了。
國債的利息不是特別高,但是穩,還合法,投入越大,得到的回報越大。
那麽與其把銀子放在倉庫裏吃灰,不如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投資一大筆買國債,合法得到一批“印子錢”。
但國債隻收白銀這點,毫無疑問地會讓銀價漲價,很多人為了國債的利息,會選擇用銅錢兌銀,兌換的人越多,銀價漲得越猛,所以襲紅蕊又在這個時候推出了專購國債的當銀券。
這一下想賺差價的銀號如果把價格抬得太高,銅錢換銀很顯然就不值了,不如直接去買當銀券。
但這中間很快又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當銀券雖然可以用來買國債,但它還屬於銅錢交易範圍。
老百姓對銅錢的保值度,沒有那麽信任,或許對於他們來說,與其買平價的當銀券,還不如兌銀時多花些銅錢,少賺些,直接用銀買國債,更安心點。
而這個時候,襲紅蕊又出了一招,直接收過去的劣幣。
百姓之所以對銅錢失去信任,就是因為朝廷濫鑄幣的鍋,朝廷上麵是平了財政危機,但苦頭都被下麵吃掉了,而現在終於出來一個人要收劣錢了!
普通老百姓想的沒有那麽深,那麽遠,他們隻會覺得襲娘娘真是個好人啊,明明是蕭南山做的孽,和她沒有一點關係,她卻還是買單了。
這一下宛若定海神針,不僅讓百姓重拾對銅錢的信任,可操作性還特別高。
穩定了銅錢價值後,肯定會有很多人直接用銅錢買當銀券,大量的銅錢有了。
不僅想兌劣錢,還想買國債的,可以直接走劣錢到當銀票的流程,不用見到真錢。
而隻想兌足秤錢的,就用收上來的好幣兌,收上來的劣幣,也可以熔了鑄新幣。
雖然必然會出現損耗漏洞,但這個漏洞當初就是有的,現在隻是把那個漏洞重新揪出來,又向前挪了一段距離。
人心都是肉長的,戶部的人也知道,鑄那種劣幣和大錢,是竭澤而漁,可緊跟著要錢的時候,能有什麽辦法?
如今發國債一舉,雖然看起來也很像拆東牆補西牆,但有一點不同的是,國債拆的不是百姓的牆,是未來的牆。
拆未來的牆,和拆現在家裏的牆相比,有一個重大區別,那就是隻要未來沒到,就可以一直抱著一種希望,未來的自己家裏真的會多出一堵牆。
而照目前的形式來看,這個家裏,未來可能真會多一堵牆。
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尹戶曹自己已經決定誓死追隨襲娘娘了。
畢竟襲娘娘想出的解決辦法,不是諸如給官員暫時停發工資,尤其你戶部得以身作則,先扣下。
或者指著皇帝鼻子問,當初抄蕭南山的家,真的隻抄出了一千萬貫嗎?
再或者問皇上什麽時候能清點那六州之財,要不國事為重,咱們先清點一下?
作為打工人的要求很簡單,按時發工資,別老讓他們去撅老板就行了。
而很顯然,襲娘娘作為一個可以同時讓大戶和老板掏錢的人,跟著她,他們才像會有好日子過的樣子,既然如此,誰管她是男人還是女人,宰相還是皇後!
確定完國債和當銀券後,襲紅蕊又開始籌謀起糧食的事。
官府大量收糧,不僅是為了供應大軍,還是為了調控米價,如果市麵上的存米都空了,米商就會大肆囤積居奇,哄抬米價。
民以食為天,如果她剛在這邊換劣幣,米價就漲價了,那不換了個寂寞。
所以糧食作為一種特殊的物資,得單走一線,隻發一年期國債,折銀償付,本金當年就發下去,利息等著來年再給。
這樣一來,賣給官府得到的錢,比糧商的收購價多多了,私戶就會更傾向於將糧食賣給官府。
而等熬過這一段時間,新一年的糧就會下來,將這部分糧注入市場,發現哄抬不起價格的米商,為了不讓囤米白白變陳,也隻能選擇賣給官府。
因此,新一年的農耕也是重中之重,民得移,地不能荒。
襲紅蕊準備把遷民的事,拖到種完地後,還是老規矩,給錢。
燕平六州的百姓不管以前有沒有地的,現在都沒地了,雇人家種地,當然要給錢了。
種下的糧食,無主的收歸官有,已經分發下去的,就當作給遷民和駐軍的甜頭。
而在南方,趁這個時間,雇傭遷民給即將移過來的北民建安置房,來到南麵,無田也就算了,不能連房子都沒得住。
其實給遷民的安置費,其中就包括買田的費用,理論上來說是夠買田的。
但問題是理論上說不行,南方現有的田,差不多都開墾兼並完成了,沒有事人家肯定不會賣。
而一旦大規模交易田地,肯定會造成田價飆升,就算是朝廷也不可能一下子收購出安置三十多萬人的田。
所以襲紅蕊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再推出一種“雇農保護法”,像“知識產權保護法”用商人的錢保護技工那樣,用大地主的錢保護無產雇農。
這次遷民,調走了大量無產百姓,肯定會讓南方地主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勞動力短缺。
一個人可以擁有很多田,但一個人不能耕十畝地。
既然土地兼並問題已經無法解決了,那不如規範雇傭關係,以官府的強製手段,確定雇農的最低保障,讓無產百姓徹底從田地裏獨立出來,隻按人頭收錢稅,不收任何雜稅,作為一個被雇傭的客體,專門販賣勞動力。
正常情況來說,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說當地豪強和官府勾結的事,普通百姓也沒有勇氣反抗主家老爺。
但現在有一個契機,就是大量湧入南方的新勞動力,都是北民,進入陌生環境,他們會先天排外,連成一片,不會輕易妥協,而現在的南方地主,又實在需要勞動力。
對於那三十多萬北民來說,官府都給他們規定最低勞動保障了,他們傻了才會同意地主的壓價。
而對於地主來說,不能讓農田荒著,不然少賺錢不說,把地拋荒了也犯法。
而官府作為第三方機構,絕對不能是偏向地方豪強的,既然如此,再單設一衙,讓他們專門登記無產雇農的流動、就業、收益和稅收情況,直接關係到他們升遷的政績。
如果查到地主違反雇農保護法,收到的罰款交給他們,配合集言司和新遷的北民農會使用效果更佳。
而一旦成為一種強製製度,就算是南方的雇農,也不會傻到傷害自己的利益吧。
當然,地主那邊也不能逼急眼了,得給些甜頭。
以後雇傭的雇農情況必須上報,戶部與雇農衙那核對完畢後,可以給予他們一定程度的免稅。
如此一來,一方麵給地主減負,一方麵你一畝地雇一千個人,這不合理吧,你做慈善呢?
從雇農用人情況,可以大致判斷出大戶的藏田情況,而官方推行的雇農保護法,讓雇農和地主豪強對立起來,官方成為無善惡第三方,這些無產百姓過不下去了要造反,也是優先造地主豪強的反,轉移矛盾。
說白了大齊財政麵對的“冗員冗軍冗費”三大問題,從怎麽增加財政收入上來解決,已經沒什麽大用了,就像冗軍問題,既不是因為軍隊數量問題,也不是財政收入少的原因,而是財富越來越集中向上層,無產百姓越來越多。
底層百姓是最好欺負的,所以朝廷沒錢後的每次盤剝,最終都會落在最下麵。
但在一個問題中,優先忽略主要矛盾,而去找那個自己能欺負的欺負,就會讓那個隱藏的創口變得越來越大。
她作為皇權的代表,已經擁有了最大程度可調用的權力,如果她也欺軟怕硬,那早晚會被人當傻子玩死,所以她一定要站在弱勢方,同時也讓弱勢方站在她這邊。
中間那占據了巨額財富的臃腫圓球,擁有最多的財富,卻擁有最少的人,從上方和下方兩個方向擠壓他們,怎麽不能把他們揉開一些呢?
這個國家,以後是她長久要依賴的根基,所以她要一點點把它的盤子擺正,不讓它變成一個難以控製的兩邊細,中間累贅的大肚怪。
如果因為勞動力成本變高,迫使一些地主無力經營土地放田,那正好可以讓北民順利安家落地。
若是從此能規範雇農環境,那就更好了,畢竟無產的百姓,永遠不會少。
襲紅蕊的這項政策,很快又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但很顯然,襲紅蕊還是沒準備和他們議,甚至活都沒準備讓他們做。
她去年剛考出的一堆新人,很多還沒安置就業呢,現在正好給他們一個就業機會。
狀元,給她去管國債和換劣錢的事,考策論的時候巴巴寫了那麽多鬼點子,可別是紙上談兵啊。
榜眼,去主持軍民落戶,和雇農保護法的事,剛考試就知道站隊的人,政治素養差不了,讓他協調各方關係,她放心。
至於小胖探花,帶著上屆同學,全給她下一線,組織遷民活動去,那麽胖,該跑跑減減肥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持項目,自然要給自己人機會。
幹得好的,得道飛升,幹不好的,這輩子告別仕途,她沒有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