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顧今宵很配合地坐到了她身邊, 至此“數學夫婦”終於第一次正式世紀同框了。
不過曲夢寒事先跟約法三章過了，在直播間裏必須收斂一點，不讓他說話絕對不要插嘴, 並且不可以表現得太明目張膽。
首先彈幕迎來的就是一場對於顏值盛宴的激烈討論, 曲夢寒和顧今宵坐在一起對眼睛太好了。
這波熱潮結束以後，觀眾們終於發現自始至終顧今宵全程沒說話就隻用飽含著愛意的目光看著身旁的人。
【為什麽顧老師不說話啊？不會是蠟像吧】
【這蠟像也做得太逼真了吧，眼裏怎麽有愛心啊】
【讓顧老師說句話吧，別給孩子憋壞了】
曲夢寒也是哭笑不得, 是讓他別說了話, 但也讓他別表現得明顯啊，怎麽就記住了第一句沒顧上第二句呢。
況且不讓他說話就是怕他表現得太明顯啊！
再這麽下去顧今宵是“蠟像”的猜測就坐實了，曲夢寒隻得用手肘戳了戳他說：“顧老師，要不你給粉絲們拜個早年吧。”
於是顧今宵在直播間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帶著不解與迷茫的“......這麽早就拜年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顧老師也太可愛了吧】
【孩子咋還當真了呢，平時沒少挨欺負吧】
【不可以這麽騙他啊啊啊啊】
沒辦法當然不知道“拜個早年”的意思, 隻得質樸而純真地提出了疑問。
曲夢寒笑著解釋說：“所以才說是拜個早年嘛。”
顧今宵不依不饒, “那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頓感這裏如果和他爭論下去，又是喋喋不休的好幾個回合, 便把話題扯開了：“那顧老師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吧。”
他把“簡單”一詞發揮到了極致, 總共就說了八個字：“大家好，我是顧今宵。”
曲夢寒隻得又戳了戳他的胳膊提醒說：“再多說幾句啊。”
顧今宵：“不是你說要簡單一點的嗎？”
曲夢寒：“我是說簡單自我介紹一下, 但沒讓你隻說幾個字啊。”
顧今宵：“感覺這樣就夠了吧。”
曲夢寒：“至少得再說幾句啊！！”
本來這裏曲夢寒是想讓他簡單說一下是明大數學係的副教授，然後研究方向之類的，結果他跑偏了十萬八千裏, 找了個清奇的角度重新來了一遍：“大家好, 我是顧今宵，曲夢寒的男朋友。”
“......”
“......”
“......”
曲夢寒在頭暈目眩間拍了下額頭。
故意的, 他絕對是故意的。
但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辜且認真，讓人很難找到抨擊的切入點。
果不其然彈幕又迎來了一波熱血沸騰。
【秀，繼續秀，秀死我最好！！！】
【能當場結婚嗎？？我隨份子錢！】
【你倆是想甜死我後繼承我的花唄嗎？？】
曲夢寒有些後悔讓顧今宵出鏡了，簡直就是來添亂的。
後麵彈幕清一色都在問顧老師的個人情況。
“這是在幹什麽？查戶口嗎？”曲夢寒被彈幕事無巨細的盤問逗笑了，這比當初她打聽顧今宵生平事跡的時候還要刨根問底些。
【幫你把關！】
【那當然得問仔細點了，是我女婿啊】
【要不顧老師填個生平簡曆？】
就這樣，才華橫溢且動手能力的極強的粉絲們還真做了個生平事跡簡曆要求顧今宵填寫。
問題從幼兒園開始，涉及求學生涯，生活習慣，喜好，家庭狀況等等，隻求做到沒有紕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我會督促他填完的。”
【我們想聽愛情故事】
【是怎麽在一起的？是誰追的誰】
【是以前就認識嗎？難道是蓄謀已久暗戀成真？】
吃瓜群眾都是想來看絕世大甜劇的，自然而然重點就落在了談戀愛上，彈幕裏最多的就是問感情細節的。
可這種事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實在難以啟齒，曲夢寒便靈機一動，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同學們，趁著我們明大數學係副教授光臨直播間，你們有什麽問題趕緊問。顧老師比我水平是強多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趕緊留言！”
顧今宵聽聞她的想一出是一出頓覺頭有點暈，這個展開完全出乎了意料。
但現在也不是能說“不”的情況，況且小狐狸已經屁顛屁顛去推白板了。
於是他被迫在周日晚上，在官宣戀情的直播間，加班給粉絲做數學題。
這可是明大數學係的副教授，直播間的學生們都沸騰了，紛紛把壓箱底的題目都給拿了出來。
嗑CP哪有自己的期末考試重要。
曲夢寒精準抓住了此項心理，巧妙利用了正值期末周的時機，成功讓自己脫了身。
而顧今宵就沒這麽幸運了，他起身站到了白板前，一手拿著油性筆，一手拿著用來看評論區題目的手機，和當初講題講到喉嚨冒火的曲夢寒如出一轍。
“這應該是複變函數論的期末試題吧。令f（z）=-z，則f（z），g（z）在|z|小於等於1內解析，後麵自己思考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若T為Banach空間X上的無界閉算子，證明T的定義域至多隻能在X中稠密。這個證明如果都還有困難的話，建議把泛函分析再好好重溫一遍了。”
“設H為內積空間，M為H的子集，證明M在H中的正交補是H中的閉線性子空間。這同樣是泛函分析的基礎題目，先自己思考一下吧。”
“這個是CMC非數學專業類某年的決賽題吧。記an = ln（n+1/n），n = 1，2......，則級數可以化為......”
“用正交變換將二次曲麵方的方程x2 - 2y2 - 2z2 - 4xy - 4xz + 8yz - 27 =0 化為標準方程，並說明該曲麵是什麽曲麵。首先這個曲麵是單葉雙曲麵，推導方法是先假設一個矩陣A......”
顧今宵一邊在白板上書寫著步驟，一邊耐心講解著。
他是真真正正熱衷於一線教學的老師，和曲夢寒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本科半吊子不同，十分專業嚴謹且簡明易懂。
這在數學裏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數學是個環環相扣，每一步都要求邏輯嚴密的學科，但教數學的人往往會因為覺得“這還用說？傻子都知道”而把中間過程省略掉。
這對於理解能力不高，基礎不夯實的學生就很難受了，在教授們眼裏的常識其實是天書。
直播間全權交給顧今宵負責後，曲夢寒連臉都懶得露了，幹脆坐到了喬然旁邊休息了起來。
“你倒是很會偷懶。”喬然看她悠哉的樣子，調侃了句。
“這不是挺好？不僅按照然姐的意思官宣了戀情，還能給予學子們一些小小的幫助，我是不是挺聰明的？”
剛剛還嚷嚷著要撂挑子不幹了的曲夢寒這會兒又眉飛色舞邀起了功。
喬然瞪了她一眼後誇起了扛起了大旗的顧今宵：“顧老師這不愧是明大的教授，鏡頭前表現得遊刃有餘，也沒見有怯場。”
“站講台的人有什麽好怯場的，況且還是他的拿手領域。”
本來曲夢寒落了個清閑，都開始津津有味刷起微博了，忽然被叫了聲名字，嚇得手機都差點掉了。
“曲同學，你過來一下。”
麵對顧今宵的邀請，曲夢寒紋絲不動，隻是警惕地問了聲：“幹嘛？”
顧今宵笑著回答：“你先過來一下。”
曲夢寒：“不要，你不說幹什麽我不過來。”
顧今宵：“你先過來我再說。”
曲夢寒：“我感覺不是好事！我不過來！”
顧今宵：“那你不過來我過去吧。”
於是顧今宵短暫地離開了攝像朝她走了過來。
【什麽情況！！！你們在幹什麽！！！】
【有什麽是我一個尊貴的微博會員不能看的嗎！！！】
【快告訴我，你們在幹什麽！！！是不是我想的那種事情！！！】
【加錢加錢！！我要看啊啊啊啊】
【是結婚去了嗎！！！】
彈幕瞬間從數學課外輔導回到了偶像劇追更。
“你幹什麽啊！！”曲夢寒見他撂下直播間那麽多對知識有著強烈渴望的學子們，厲聲質問說。
“沒什麽，想抱一下你。”
這會兒沒有攝像頭了，顧今宵便明目張膽把她擁進了懷裏。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發出了一陣驚呼。
還有沒有人管管他倆了，是把要所有人都甜死才肯善罷甘休嗎？
但工作人員們能看到，直播間的觀眾們看不到啊，一個個化身急急國王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顧今宵卻沒有滿足大家的好奇心，重新回到了嚴肅的數學上。
【顧老師你幹什麽去了啊！！！】
【別逼我跪下來求你，到底幹什麽去了啊！！！】
【急急急，我是急急國王，快說啊！！】
還出現了#顧老師消失的三十秒#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話題，大家在廣場各抒己見。
有說是去民政局領證的，有說是求婚的，有說是去做少兒不宜的事情的，啥離譜的說法都有。
曲夢寒樂得前仰後合，感歎網友們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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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官宣直播變成課外輔導後，足足進行了接近兩個小時，顧今宵除了中間離開了三十秒外，一直兢兢業業站在白板前。
中途曲夢寒去遞過兩次水，剩下的時間全在椅子上坐著悠哉摸魚，甚至都看起了視頻。
還是喬然看時間差不多了，讓她去收個尾曲夢寒才起身。
“那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啦，感謝大家對顧老師的支持，我們下次再見！”
曲夢寒笑著打完招呼後就光速點了退出直播。
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她再三確認了是真的退出了。
“哎呀，顧老師，真的辛苦你了。累了吧，快快快，過來休息休息。”曲夢寒衝到顧今宵麵前，笑眯眯獻起了殷勤。
顧今宵略顯無奈地為課外輔導做了個總結：“你的粉絲們好像真的沒有好好學習。”
“不，現在她們都是顧老師的粉絲了，所以你得為她們負責。”
“怎麽就成我的粉絲了？”
“顧老師看看你的微博漲了多少粉，當然都是你的粉絲了。”
不過這幾個小時，自曲夢寒發微博@官宣後，顧今宵的賬號直接漲粉了三百多萬粉。
這可是貨真價實沒有一個僵屍粉的三百多萬啊，估計這樣下去晉升頂流的就是他不是自己了。
於是乎曲夢寒小腦袋瓜子靈機一動，想了個絕妙的法子。
“顧老師，要不咱倆辦個考研輔導的公司吧。你就當金牌數學講師，以你現在的粉絲數，這不是分分鍾成為一代名師？”
顧今宵麵對合夥的邀請，問了個重要的問題：“......那我當金牌講師，你幹什麽呢？”
“我？我當然是當你的老板啦。”
曲夢寒笑著拍拍被給予厚望的“一號員工”的肩膀，希望他能化身隻跑不吃草的馬兒，為老板早日實現三十歲光榮退休的偉大理想發光發熱。
“......”
顧今宵歎了口氣，算盤倒是打得精明。
正當曲夢寒做著公司三年晉升獨角獸，五年赴港IPO，七年她作為老板入駐福布斯的美夢之時，喬然在旁邊插了一嘴：“曲夢寒，別做夢了。你倆趕緊回家休息吧，顧老師講了這麽長肯定累了。”
“然姐，你不感覺是個不錯的主意嗎？”曲夢寒興致勃勃追問道。
然後挨了喬然的當頭一棒：“你先把明天的戲拍好再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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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曲夢寒坐在副駕駛頭靠著車窗玻璃，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顧老師，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站著講題的人沒喊累，坐著刷視頻的倒是沒了精氣神。
顧今宵笑著問：“怎麽了？累了？”
“對的，好累啊。從明天開始我應該就沒有休息時間了吧。”
再佛係的曲夢寒也知道過了今晚，她就已不再是三線小糊哢了，工作室群裏的各種合作，代言，綜藝，劇集邀約的消息不斷。
先有的人員已經快轉不過來了，喬然已經和老板申請再給工作室加些人進來了。
“就不能和然姐商量至少每周可以休息一天嗎？”
“又不是朝九晚五坐辦公室，哪能啊。”
“那曲同學這麽忙，我怎麽辦呢？”
顧今宵帶著些小小的不滿情緒問。
她是粉絲的曲夢寒，但也是自己的小狐狸，見不著了可怎麽辦。
“顧老師，劇組大概還有半個月大學的戲份就拍完了，之後見麵就不大容易了。”曲夢寒耷拉著嘴角，意興闌珊。
《許你星河萬丈》是半校園，半都市，後半程就不在明大拍了，她也不能趁著休息偷溜去研究室了。
況且拍戲之外的工作安排早就被安排得滿滿當當，見麵怕是很難了。
“學生放假後除了拍攝Mooc也沒有別的事情了，那我每天去拍戲的地方接你回家吧。”
顧今宵的提議被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那不行！你得趁著暑假事情不多做做課題！而且不是下個學期開始就要帶研究生了，可不得準備準備？之後先評個正教授，然後博導，然後院士！”
自己這才剛剛入職幾個月，學術生涯就已經被她規劃到院士了。
“院士怕是還要好多年呢。”
曲夢寒挑眉，“那顧老師可不得加加油，爭取刷新當選院士的最年輕記錄？”
“我看上去像是這麽有理想抱負的人嗎？難道就不能舒舒服服躺平嗎？”顧今宵笑笑，對她設定的宏偉目標提出了小小的質疑。
本以為是會挨一通“戀愛腦”，“要把心思放在研究上”，“不能被小情小愛絆住腳”，“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之類的教訓，沒想到曲夢寒說的卻是：“當然可以了，顧老師如果覺得這樣生活會比較快樂的話，躺平佛係也沒什麽不好的。誰規定人就一定得做出一番事業，出人頭地的？”
“嗯？那是可以躺平的意思嗎？”
顧今宵有些吃驚，小狐狸怎麽突然對他沒要求了。
“怎麽過都是人生，選快樂的那條路就行了。顧老師是院士也好，是副教授也好，這和我喜歡你又沒什麽任何關係，隻要你能開開心心，當條鹹魚沒關係的。”
一番蘊含人生哲理且發自肺腑的話說完，曲夢寒又加了個轉折詞：“但是吧......”
“但是什麽？”顧今宵問。
“我是顧老師的星辰大海，數學不也是嗎？”
她笑得如盛夏的晚風，吹皺了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