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到琴台音樂廳門口的時候, 離開演還有半個多小時,人群熙熙攘攘在入場,曲夢寒不自覺低頭把帽簷也壓低了些。
顧今宵察覺到她的動作, 微微側身把她擋在了人群的外側。
“謝謝顧老師, 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被拍到了就完蛋了。”
“真被拍到了怎麽辦呢?”
曲夢寒模擬了一下如果在如今這個上升期的節點被拍到和異性聽演奏會的話,會發生什麽。
首先能夠百分百確定的是會被喬然碎屍萬段。
若是被狗仔拍到,應該會先聯係工作室試圖索要一筆封口費, 如果給了照片就不會公開, 如果不給直接“周一見”。
根據輿論的發酵狀況,要麽選擇沉默,要麽連夜辟謠說隻是朋友關係。
若是被路人拍到,應該不至於熱搜,也就沒有後續的種種了。
“被拍了就說顧老師是我表哥,你覺得行嗎?”曲夢寒心血**, 想逗他一下, 便胡謅說。
顧今宵看她“滋溜”轉動了眼睛,知道肯定又是臨時起意的胡言亂語, “表哥”這種說辭怕是連傻子都不會信。
“你可以試試。”他笑著回答說。
“怎麽?顧老師是覺得表哥這個說法沒有可信度?”
“應該還是有個百分之一的。”
曲夢寒挑眉問起了他的意見:“那顧老師有何高見?”
顧今宵作思考狀, 看上去好像真的在為她出謀劃策似的,結果說出來的還是借用了她的話:“就按你的說法, 是奇妙的關係,可信度應該高點。”
曲夢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顧老師,那你倒是說說奇妙在哪裏呢?”
顧今宵:“哪裏都很奇妙。”
曲夢寒:“具體一點。”
顧今宵:“我們此時此刻能夠站在這裏不就已經足夠奇妙了嗎?”
“那倒也是。”
明明半個月前曲夢寒還自詡封心鎖愛, 覺得男人隻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 隻想搞錢爭取三十歲退休。這會兒卻和顧今宵在雨幕裏撐著一把傘等著入場,心還跳個不停。
確實足夠奇妙了。
曲夢寒前後看了看等待入場的隊列, 然後猝不及防發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演奏會的票不止給了曲夢寒,工作人員也有。自家工作室的情況她問過了,沒有人感興趣,但這不保證別的部門的人不會去。
“臥槽,是公司的妹子。”曲夢寒嚇了一跳,往裏縮了縮,又把帆布包換了個麵,取下了上麵顯眼的一串玩偶。
她這個帆布包在公司的出鏡率很高,說不定會被認出來。
整理完畢,曲夢寒提醒顧今宵得統一口徑:“顧老師,如果被公司的人認出來了,就說是表哥哈。”
被公司內部發現,多的是理由糊弄過去。
看她的表情好像沒有在開玩笑,顧今宵無言以對頓了片刻後確認說:“真的要說是表哥嗎?”
“對啊,要不然怎麽說?”
曲夢寒好笑地問。
“實話實說不行嗎?”
“啊?顧老師你很大膽啊,哪能實話實說啊。”
曲夢寒詫異地抬眼望了眼語出驚人的顧今宵,他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點。
“說是普通朋友不行嗎?”顧今宵問。
他這個問題是正經問的,沒有半點話裏有話的意思,目的是想了解一下。
然而曲夢寒的重點卻落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普通朋友?顧老師覺得我們是普通朋友?”她揚起腦袋撇撇嘴,斜著眼,不滿的情緒呼之欲出。
搞了半天原來隻是普通朋友。
敢情自己冒著這麽大風險是為一個普通朋友?
顧今宵看她兩個腮幫子鼓得厲害,知道問題所在了,但畢竟是“老實人”,這裏得迂回一下。
“難道不是嗎?”
如果隻聽這一句曲夢寒可能會氣惱到五分鍾不和他說話,但是顧今宵笑得太明媚了,把昏暗的天色都映得明亮了些。
曲夢寒假裝側過臉去,故意用陰陽怪氣的聲調回答說:“是的,我和顧老師確實隻是普通朋友哈。”
“但得加個限定,現在是。”
喲,還有限定。
聽他如此說,曲夢寒回過頭來,問:“那以後呢?”
然而是又中了顧今宵的計謀,他賣了個關子,神秘兮兮地說:“以後的事情得以後才知道。”
知道中計的曲夢寒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用一個情緒飽滿的“哦”字做了回應。
感受到了“哦”字裏源源不斷湧出的怨念之氣,顧今宵覺得這裏得哄哄了。
顧今宵:“所以曲同學下周有時間嗎?”
曲夢寒:“沒有。
顧今宵:“那下下周呢?”
曲夢寒:“也沒有。”
顧今宵:“那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曲夢寒:“我忙著呢,都沒有時間。”
顧今宵:“那沒事,等你有時間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曲夢寒:“喲,大學教授這麽閑的嗎?”
顧今宵:“不閑,但是請你吃飯是很重要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曲夢寒本就悸動的心又猛然跳了一下,在周圍一片嘈雜裏急促又清晰。
言語上的“矮子”突然說一句拔高的話原來殺傷力這麽強。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順了他的意,曲夢寒擺擺手,學著大老板們的舉止神態說:“既然顧老師這麽熱情,那等我和經紀人確認一下行程,有空再聯係你哈。”
“嗯,那還請曲同學一定賞臉給個機會。”
曲夢寒回想起在教室裏被歐拉·拉格朗日方程卡住的時候,顧今宵宛如天神下凡般的登場,第一眼哪能想到他其實是這樣的人呢。
同學們還說他不好接近,純粹是被他清冷的外表給蠱惑了,明明真人和高嶺之花連邊都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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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人耳目,曲夢寒特意挑了二樓靠後的票。
二樓人不多,隻零零散散坐了幾排,曲夢寒坐下後取下了畫著小浣熊的棒球帽,一小撮頭發被壓扁成了奇怪的形狀,甚是可愛。
顧今宵盯著看了一會兒後迎來了曲夢寒的質問:“顧老師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顧今宵搖了搖頭說,但笑容當即出賣了他。
曲夢寒從帆布包裏掏出鏡子照了照,有些氣惱地側過頭質問說;“顧老師不提醒一句就算了,還笑這麽開心,也太不厚道了。”
而顧今宵卻不承認指控:“我感覺挺可愛的。”
曲夢寒氣不過把帽子順手扣到了他的頭上。
“那顧老師就帶著帽子看吧,取下來後也能可愛一把。”
真是的,不過就是帽子把頭發壓扁了嘛,至於笑成這樣?
他以為自己是因為誰才戴的帽子?
顧今宵欣然接受了要戴著棒球帽聽演奏會的事實,還伸手調整了下帽子的位置。
“對了,顧老師,咱們這次過來的目的你沒忘記吧。”
她要不提,顧今宵還真把本來的目的忘幹淨了。
“看有沒有人在演奏會上睡覺是吧。”
曲夢寒牢記著今天的使命,提出了賭約:“對的,我賭有!顧老師賭沒有,如果我贏了,顧老師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那如果我贏了呢?”
雖依舊覺得賭局的內容不合常理,但顧今宵也沒有不應的選擇。
“那我也答應顧老師一個要求。”
顧今宵盤算了片刻,“行吧,那如果我贏了的話,曲同學能把下周五晚上空出來嗎?”
沒料到他還惦記著這事,曲夢寒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有工作的話改天也沒事。”
“沒問題!那就下周五,但前提是顧老師你贏了!”
曲夢寒生性好強,甭管是什麽對局,贏都是第一目的。
約好賭局從演奏會開始的那刻起生效,還有一會兒時間曲夢寒便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教起了顧今宵該如何利用小號。
她驚訝於顧今宵不僅已經成功登陸了微博,還把花裏花哨界麵弄明白了七七八八,連該天殺的“搖一搖”開屏廣告都知道手機不能晃悠。
這不免讓曲夢寒發出了驚歎:“天哪,顧老師你怎麽這麽聰明!”
“......這難道是什麽值得誇讚的事情嗎?”
看她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已經鎖定今年的菲爾茲獎了,顧今宵是哭笑不得。
“當然了!”
從不吝嗇對他人誇讚的曲夢寒向她投去了讚許的眼神。
真誠裏透露著敷衍。
確定顧今宵已經理解操作方法後,曲夢寒再三叮囑說:“千萬記住除了解答問題,不要隨便亂點!特別是不能手滑點讚,明白了嗎?”
“點讚是這樣嗎?”
顧今宵說著就要去點熱搜廣場上的一條微博右下角的紅心,被曲夢寒眼疾手快製止了,“住手!!!!”
娛樂圈有多少血案都是由於一個手滑點讚引發的,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曲夢寒正襟危坐,氣鼓鼓嚴肅批評了他不考慮後果的莽撞行為:“顧老師!你幹什麽!你現在用的我的小號,你代表的就是我!絕對不可以隨便點讚!聽到沒有!”
天馬行空胡說八道的時候可愛,睡著嘟嘟囔囔的時候可愛,笑得前仰後合捂著肚子的時候,連鼓著腮幫子生氣的時候也可愛。
顧今宵感覺自己可能是中了什麽毒素,看眼前的人隻覺得處處都可愛得沒辦法。
“嗯好的,我記住了。”他短暫壓下胸口翻湧著的歡喜,點點頭讓領導放心。
而曲夢寒對他缺乏嚴肅性的表情不是很滿意,“你這個態度讓我很不放心!”
顧今宵收回笑容,正了正身子,用曲夢寒好些天沒聽到的低沉嗓音重複了一遍:“嗯好的,請曲同學放心,我記住了。”
樣子裝的挺像的,但說的話卻是插科打諢的味道。
又周旋了幾回合曲夢寒依舊不太滿意,奈何鋼琴家已經登台鞠躬了,隻能作了罷。
曲夢寒把手抵在唇邊,湊到顧今宵耳畔小聲說:“顧老師,演奏會開始了,注意觀察哈。”
自己賭的是沒有人睡覺,她賭的是有人睡覺,若是想贏就算瞧見了有人睡覺也得假裝沒看見,還觀察什麽?
於是顧今宵也湊到她耳邊小聲回:“我看見了跟你說了我不就輸了嗎?”
短暫腦子秀逗的曲夢寒意識到了矛盾之處,趁機抨擊說:“做人不能這麽不講誠信!你這是耍賴皮,沒有契約精神。”
“沒辦法,贏是最重要的。”
顧今宵呼出的氣息落在了她的脖頸處,酥酥癢癢,弄得她不禁縮了縮脖子。
抬起頭去顧今宵俊朗的臉離得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好看極了。
“顧老師,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她抿抿嘴,真摯著眼眸輕聲問。
“嗯?說過什麽?”
“說你真的長得好好看啊。”
印象裏認識以來自己好像沒有正麵對他的顏值進行過評價,都是采用了側麵烘托的手法,這會兒曲夢寒沒忍住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顧老師,你為什麽可以長得這麽好看啊,造物主是不是有點太不公平了?”
如此直截了當的誇讚倒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
顧今宵的嘴角再次綻開了,他稍稍低頭好讓笑意先收斂些,隨後用像是在冬日被和煦陽光烤了一整個下午的溫柔嗓音說:
“曲同學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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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曲夢寒對古典音樂有多大興趣倒也不是,從前學琴的時候彈過不少加上古典鋼琴曲的確能讓人靜心下來,她尋求放鬆的時候偶爾也會聽聽。
演奏會以莫紮特的《G大調第五鋼琴奏鳴曲, K. 283》開場,隨後是《降E大調第四鋼琴奏鳴曲, K. 282》, 《A小調第八鋼琴奏鳴曲, K. 310》。
演奏會最忌諱交頭接耳,是對演奏者的不尊重也是對觀眾的打擾,這期間兩人並沒有說話,但曲夢寒在觀察有沒有睡覺之人的時候偷偷摸摸看了顧今宵好多眼。
燈光都給了舞台,觀眾席隻有偏暖色調的微弱照明在頭頂盤旋著。
他的臉在光與影的碰撞流轉裏顯得格外迷人,落在眼眸裏的光暈忽明忽暗。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做賊心虛都成了明目張膽。
記不得是第幾次目光往身旁人移過去的時候,和同樣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顧今宵沒有說話,隻是用包裹著藏不住溫柔與愛意的眼眸看著她。
被盯到亂了陣腳的曲夢寒躲閃著把頭轉向了舞台,耳旁卻猝不及防傳來一句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音:“曲同學,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氣惱間想理論一番轉過頭去,頓感臉頰一瞬間觸碰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軟綿綿的,如蜻蜓點水般。
曲夢寒愣了幾秒,錯愕地望向顧今宵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正坐的姿勢,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波瀾不驚。
估計是困得厲害產生了感官上的偏差?
或者是碰到了衣領之類的東西?
曲夢寒皺眉歪著腦袋拿不準那零點幾秒的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這會兒也不是時候,她鼓足氣勢瞪了眼顧今宵後就轉過頭去了。
再三確定她眼角的餘光沒有朝向這邊時,顧今宵才鬆了口氣,表情沒了方才的雲淡風輕。
她轉頭轉得太急,自己還沒來得及避開,那一瞬間確實是碰到了。
這是遠在顧今宵意料之外的,好在反應及時,趁著某人還傻愣著的時候調整姿勢蒙混過了關。
還好還好。
他在心底如此慶幸著。
但同時又升起了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那一瞬間的觸感軟乎乎的。
顧今宵被自己危險的想法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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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夢寒很注意觀察了二樓的觀眾們,都聚精會神享受著古典音樂的洗禮,掃過一樓的時候也沒發現有昏昏欲睡的,倒是自己有些迷蒙了。
她是在肖邦的《F大調第二敘事曲, Op. 38》時逐漸意識渙散的。
古典音樂果然是催眠曲。
但是這裏頭懸梁錐刺股也是萬萬不能睡的,她輕拍了自己的臉頰兩下,坐直了身子,試圖把困意驅散,奈何效果不佳,沒一會兒又癱軟了過去。
從周五晚上開始的連軸轉實在消耗了太多的精氣神,昏暗的燈光,入耳的感情曲,鬆軟的坐墊,滿足了美美睡上一覺的所有外在條件。
顧今宵見她上下眼皮打架得厲害,眼角也滲出了淚光,知道定是又困了。
這點和泡芙還真是像,稍稍不動一會兒就撐不住了。
“困了嗎?靠我肩膀上睡會兒吧。”顧今宵往下挪了挪身子,找了個她靠上來會舒服點的高度,問。
哼!休想耍花招動搖軍心!
曲夢寒給了他一個自己已看穿他陰謀詭計的淩冽眼神,使勁搖了搖頭。
隨後把腰杆崩得筆直,還在腦海裏努力回憶著能夠刺激精神的片段。
但是她的意誌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到賭局結束了,顧今宵就眼看著她逞強後沒多少時間,哈欠越打越頻繁,頭也越來越低,後來就如同之前一樣,和周公下棋去了。
熟悉的均勻起伏呼吸聲從被壓著的肩膀處傳來,顧今宵無奈地歎了口氣。
為什麽總是喜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執著。
結果還是不是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著了。
後半程的演奏會就不再有一個音符能夠進到顧今宵的耳朵裏了,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身旁熟睡的人吸引了過去。
曲夢寒舒展開來的五官露著疲憊,眉心也微微皺著,這幾天確實辛苦她了。
實際上即便曲夢寒說了幾次晚上會很晚回來不用等,顧今宵還是堅持等她回來說上了【晚安】。
雖總想著再多說幾句話,但聽她全是倦意的聲音,還是不忍心。
想著自己之前還覺得她每天在學校裏晃悠很閑,真是不應該。
現在是明明都在學校裏卻連麵也見不著了。
顧今宵伸出手把她額間淩亂的頭發別到了耳後,然後就這麽一直看著看著。
經過幾百年漫漫歲月沉澱的鋼琴曲此時還沒有她起伏的呼吸聲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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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夢寒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正好是最後一首柴可夫斯基鋼琴套曲《聖誕節》的尾聲部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卻黑得厲害,因為顧今宵怕舞台的燈光會晃眼,提前用手擋住了。
揉揉幹澀的雙眼,打了個哈欠後,朝側邊往過去,對上了顧今宵的眼眸。
他的眸子像是浸在潭底的黑曜石,不染一點塵埃的潭水折射出細碎的光暈,光暈裏暈開了自己的樣子。
“曲同學,你輸了。”
他笑得比墨染天際的那抹星河還要燦爛。
還懵著的曲夢寒詫異地看著顧今宵,幾秒後也跟著笑了。
搞了半天還是自己輸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這個賭局就是她輸了。
真是的,為什麽關鍵時候總是犯困。
“嗯,顧老師,你贏了。”
她親口宣告了顧今宵的勝利。
恰好此時盛大的鼓掌聲響徹了整個音樂廳,是為完美演繹了經典的鋼琴家,好像也是為贏得了他們。
顧今宵起身把頭頂畫著小浣熊的棒球帽重新戴回了她的頭上,輕聲說:“曲同學,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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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夢寒坐上副駕駛後回想起今日的種種,胸口有中虧空感,不免抱怨著說:“我怎麽感覺今天的演奏會白去了?音樂沒欣賞到,還輸了個徹底。”
一旁的顧今宵得了便宜還賣乖,反駁說:“沒有吧,我感覺收獲還挺多的。”
“顧老師!!你別太過分!!”
自己輸得精光,他贏得盆滿缽滿,當然有收獲了。
說這話讀不讀得懂空氣?
“怎麽了?實話實說而已,我確實收貨挺多的。”
曲夢寒被嗆得啞口無言,賭氣般地別過了腦袋。
窗外的絢爛街景在不斷後退,天邊的一輪皎月高懸,繁星點綴周圍,好看極了。
“對了,顧老師,演奏會後麵我睡著了,彈了哪些曲子來著?貝多芬?李斯特?”
“我也不知道。”
“???你又沒睡覺,怎麽會不知道??”曲夢寒詫異地轉過頭來問。
顧今宵倒是很誠實:“因為沒聽。”
但這個解釋讓曲夢寒更加迷惑了,“啊?為什麽沒聽啊?”
“在做別的事情。”
“什麽事情?”
“重要的事情。”
又是經典劇目打馬虎眼,看習慣了的曲夢寒都懶得追問了,反正再怎麽問他也不會說。
“今晚回去就趕緊睡覺,不許熬夜了。”
顧今宵的這聲聽著有些許的違和感,曲夢寒隱隱感受到了卻說不上來是哪裏,思索了片刻後找到了原因。
他把“不要”改成了“不許”,句子的意思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建議成了命令。
不許?
憑什麽?
隻是普通朋友的顧今宵有什麽權力阻止她熬夜?
曲夢寒明明腦子裏想的是據理力爭,結果嘴巴卻叛了變,說出來的是:“噢,知道了。”
“睡覺前給我打個語音,得確認你真的睡了,評論區的題目我會幫你做的。”
確認?
憑什麽?
隻是普通朋友的顧今宵有什麽權力讓她打語音過去?
曲夢寒聽著越發變本加厲的離譜發言,想著必須捍衛基本人權,然而嘴巴就跟脫離了大腦的控製一般,回答的還是:“噢,知道了。”
奇怪了,這裏不該“胡攪蠻纏”一頓嗎?
怎麽這麽乖就答應了,難道是鬧別扭了?
不僅是曲夢寒本人,連提出要求的顧今宵都覺得一反常態。
看了眼副駕駛的人,竟然是一副雲裏霧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的表情。
這是什麽意思?
才剛答應就後悔了?
顧今宵在等紅燈的間隙,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長滿了黃色問號的小腦袋,笑著說:
“聽話,明天就有貓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