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當年照片

第二天一早,寧知遠剛醒,聽到樓下書房裏隱約傳來的爭吵聲。

他洗漱完換了衣服下樓去看,果不其然是岑家那幾位叔叔姑姑,正在書房裏大吵大鬧,指責岑勝禮背著他們把家產都分給了自己子女,連口湯都不給他們喝。

“這麽多年了,我們把你當親大哥,各種幫襯你,在岑安我們也出了力,並不是伸手拿錢不幹活,你現在家大業大,子女眾多,就一腳把我們踢開,好處都給你自己的孩子,是半點不顧念我們這些兄弟姊妹了是嗎?”

“當初要不是爸媽收留你,你早餓死了,哪還能有今天,自己發達了就把過去的情分都忘了,翻臉不認人,爸媽當初真是看走眼了。”

“就不說其它的,當初你在外創業,都是我們幾個幫你帶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寧肯把錢給那個野種,都舍不得分我們,做人也得講講良心吧!”

岑勝禮剛開始還隻是冷著臉不說話,聽到最後這句終於沒忍住嗬斥道:“夠了,知遠不是野種!他是我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跟親生兒子沒有區別,我的財產我樂意給誰就給誰,這是我的家事,跟你們無關!”

“親生兒子?”那位岑二叔第一個嘲諷道,“他跟你親生兒子亂搞,外頭人都在戳我們岑家的脊梁骨,你說他也是你親生兒子,那這事說出去可就更難聽了吧。”

岑勝禮鐵青著臉,神情格外難看。

“難聽在哪裏,不如先說給我聽聽?”寧知遠涼颼颼地開了口,他已經靠在書房門邊看了半晌熱鬧,在那些人目光落過來時輕蔑一哂,說,“戳我們脊梁骨的沒幾個,倒是二叔你們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跟我哥的事情,在外添油加醋地幫我們宣傳,恨不能帶個喇叭在岑安門口廣播我倆在談戀愛吧?”

“談戀愛”這三個字他說得分外坦**,迎視對方憤恨瞪向自己的目光:“我說你們,成天沒事找事,盯著我和我哥挑毛病,有意思嗎?”

對方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什麽!長輩說話,哪裏輪得到你在這裏大放厥詞?”

其他人附和:“就是,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看看你這是跟長輩們說話的態度嗎?”

“我們還不是為你們好,你跟你哥就不說都是男生了,就算你是個女孩子,跟你哥談戀愛也不像話,別人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議論我們岑家沒家教呢。”

“你們一口一句我是‘野種’,就別在我麵前自稱長輩了,”寧知遠絲毫不給麵子,一句話頂回去,“也別說什麽為我們好,是真的為我們好,還是想看笑話,讓我哥在公司被人質疑詬病,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一直以來讓岑家家無寧日的不是外人,就是你們幾位。”

“你說什麽呢你!”被拆穿心思的幾人氣急敗壞,質問起岑勝禮,“你看看他是什麽態度?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他小時候我們也都帶過他的,現在他這樣目無尊長,對著我們冷嘲熱諷,你還覺得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岑勝禮卻不吃這一套:“知遠小時候你們是怎麽對他的,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我當時工作忙,讓你們幫我照顧孩子,從來沒短過你們的好處,結果你們做了什麽?對著幾歲大的小孩冷暴力,把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他,挑撥他和他哥的關係,知遠說的挺對的,你們幾個,確實枉為長輩。”

岑勝禮忽然就翻起了舊賬,而且大有真正翻臉不認人的架勢。

那幾人被他這麽不客氣地一頓數落,目光閃爍,心虛了起來,嘴上卻不肯承認:“沒有的事,大哥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有沒有都是過去的事,我沒打算再追究,”岑勝禮打斷他們,“但是到此為止吧,我自認對得起你們,從來沒有虧待過誰,你們現在的身家都是外頭人幾輩子賺不到的,該知足了,至於別的就別再想,我辛苦大半輩子掙得的家底隻會給自己子女,你們要是覺得我岑勝禮忘恩負義,我也無話可說,就這樣吧。”

這些人還想爭辯,晚一步進來的岑致森插進聲音:“不早了,我們一會兒還要陪爸去給媽掃墓,各位叔叔姑姑沒事請回吧。”

他說著偏了下頭,似笑非笑:“或者我叫人來請你們走?”

終於把罵罵咧咧的一眾人打發離開,岑致森和寧知遠上前,將岑勝禮扶坐下,遞茶給他。

岑勝禮喝了兩口茶,緩過勁,滿眼疲憊,像是對那些人失望透頂。

“爸……”

寧知遠想安慰他,才開口便被岑勝禮打斷:“罷了,你們以後也少搭理他們吧。”

他說著拍了拍寧知遠手背:“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隨他們怎麽說就當沒聽到。”

寧知遠:“我知道,爸,沒事的,他們說什麽都跟我沒關係。”

岑勝禮點點頭,接著示意岑致森:“以後他們的事我都不管了,在公司該怎樣怎樣,你秉公辦吧。”

岑致森讓他放心:“我有分寸。”

之後他們跟隨岑勝禮去城郊掃墓,再回到市內已臨近中午。

岑勝禮提議在外頭吃完飯再回去,選的餐館是間開了二十幾年的老字號,就在他們從前的家小區附近。

當年岑勝禮剛創業那會兒,宴請客戶總是在這裏,餐館老板跟他是老朋友,親自來幫他們點單,跟岑勝禮寒暄。

寧知遠停步在包間窗戶邊朝外看,隔著一條馬路,對麵就是他們小時候的家,——九十年代最早的一批高端商品房,這麽多年過去建築外立麵早已老舊,留下那些斑駁的歲月痕跡。

岑致森過來,一隻手搭上他肩膀:“在看什麽?”

“這地方跟小時候也沒怎麽變,”寧知遠說,“我記得那會兒你上小學了,我不能跟著你,每天下午都蹲在家門口等你回來陪我玩,那時候這裏小區外還有一排很大的樹,我總是藏在樹蔭下,眼巴巴地盼著你回來。”

岑致森:“那麽小的事情還記得?”

“跟你有關的事情都記得。”寧知遠笑笑,無論好的壞的,和岑致森有關的回憶總是印象最深刻的。

岑致森也記得,那時從樹蔭下鑽出來,笑著叫“哥哥”撲進他懷中的寧知遠,便是他的全世界。

恰好帶了相機,岑致森去拿過來,對著窗外馬路對麵按下快門。

“可惜當年門口的那些樹,現在沒剩多少了。”岑致森看著拍出來的照片,仿佛在這些歲月的印記裏窺見了一些從前的影子,那些記憶也隨之變得鮮活。

“這張拍得挺好。”寧知遠滿意道。

他們回去了座位邊,餐館老板還在和他們爸說笑,對方看到岑致森手中相機,忽然說:“說起來我記得店裏開業幾周年那天,你們一家人來這吃飯,當時也拍了照,我找找應該能找到當時拍的照片。”

岑勝禮高興問:“那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照片還找得到呢?”

“找得到,”老板肯定道,“那天是周年慶嘛,照片肯定還留著,你們先吃,我去找找,找到了拿來給你們看。”

等到這一頓飯快吃完時,老板興衝衝地回來,將翻出來的泛黃的照片拿給他們看:“我就說還留著,那天是我門店裏七周年周年慶,你們也正好那天搬家,來我這裏吃最後一頓飯,我們一起拍了個照。”

一共四張照片,有老板和他們爸單獨的合影、和他們一家人的合影、他們父子三人在餐桌前的合影,以及最後一張,餐桌前並肩坐在一塊的岑致森和寧知遠,各自抬眼望向鏡頭。

照片遞到寧知遠手中,他一看到便笑了,遞給身旁岑致森看。

確實是他們,那時都還是不大的孩童,照片右下角留有拍攝的時間,——2002.7.12

原來小時候就有過單獨的合照,多年以後以這樣的方式不經意地出現在眼前,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們把照片要了回去,夾進了床頭櫃上那個水晶相框的另一麵。

曾經的他們、現在的他們,二十幾年的時光在同一個相框裏重疊,並永久珍藏。

下午寧知遠幫岑致森收拾行李,他又要去歐洲出差,談一個大型項目,下周末才回。

“衣服你多帶幾件,那邊天冷。

“下了飛機給我打電話,幾點都行。

“早去早回。”

寧知遠一句一句叮囑著人,其實是沒話找話。

岑致森看著他笑:“這次還會突然跑去跟我約會嗎?”

“不會,別想,”寧知遠不假思索地說,“忙得很。”

岑致森伸手,將蹲在地上幫自己收拾東西的人拉起來,攥進懷裏側頭親上他。

“岑致森,你幹嘛呢?”寧知遠被他咬得嘴唇生疼,退開時不禁抱怨。

“跟我**,”岑致森說,“想操你。”

寧知遠皺眉:“你太粗俗了。”

“嗯。”岑致森痛快承認,在這檔子事情上,他從來就沒打算裝高雅。

“一會兒就要去機場,晚了來不及,隻有半小時。”寧知遠提醒他。

岑致森把人按進沙發裏:“半小時夠了。”

或許因為爭分奪秒,岑致森今天特別急,從一開始就直入主題,將寧知遠用力按在身下,背對著自己的姿勢,發了狠。

寧知遠有些受不了,不斷呻吟,卻在這樣狂亂的節奏裏嚐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最後沙發被弄得一塌糊塗,時間已經晚了,他們衝了個澡便匆匆出門,根本沒時間收拾。

下樓時寧知遠還在想著剛才的種種,沒忍住笑。

岑致森:“笑什麽?”

“笑你越來越不淡定了,”寧知遠“嘖”了聲,“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不用,”岑致森說,“你上去吧,車一會兒就到了。”

寧知遠:“我送你去,讓我也送你一次。”

岑致森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伸手過來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這裏不難受?”

寧知遠拍了他一下:“別動了。”

五分鍾後,岑致森的車開過來。

寧知遠跟著一起上車,助理和他打了個招呼,欲言又止像有事想跟他們說。

岑致森示意對方:“有話直說。”

助理道:“就是公司論壇裏最近議論你們關係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人開帖回帖,我想著是不是讓人把帖子刪了算了,但我們公司論壇一向推崇言論自由,也不會追究發帖和留言的人是誰,不知道開這個先河有沒有問題。”

“是麽?我看看。”

寧知遠來了興趣,開平板拿岑致森的賬號登錄了岑安論壇。

確實很多相關帖子,但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言論,也不是什麽難聽的話,無傷大雅。

“要不我還是叫人刪了吧,”助理說,“畢竟這涉及到個人隱私了。”

寧知遠笑著撞了撞身旁岑致森的手:“你說呢?”

岑致森隨意掃了一眼,說:“刪了吧。”

寧知遠拿出手機打字:“我以為你不在意這些。”

岑致森接過去,在下麵回複:“沒必要做別人的談資。”

寧知遠想想也是這麽個理,他們都沒打算刻意藏著,但也沒興趣給別人看戲看熱鬧。

因為出門得晚,車開到機場稍遲了點,隨行的人早已經到了。

這次隨岑致森一起出去的還有兩個岑安高管,加上其他下屬一共七八人的隊伍。

看到寧知遠,一行人紛紛過來跟他打招呼。

跟人寒暄過後寧知遠目光落回岑致森,旁的人識趣離開。

岑致森笑問他:“要抱一下嗎?”

寧知遠上前一步,幫岑致森整理了一下領帶,然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周圍的視線很多,除了隨行的自己人,還有來來去去的旅客。

但他們不放在心上。

沒有什麽需要躲躲藏藏的,他們也隻是普通人,簡單地談個戀愛,僅此而已。

岑致森也抬手回抱住他,大力地擁抱過後很快又放開,各自退開。

依舊是之前說過無數次的話:“下回見吧。”

寧知遠笑著說:“好,再見,一路平安。”

再見,下回見,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