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哥哥,求求你了,放我走◎
謝泰初與方亮漢談判到晚上的八點才結束。
這場世紀婚禮, 因兩家有著密不可分的利益關係,再加上謝泰初手裏有方氏集團的股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導致這場談判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最終, 方亮漢要求謝泰初在此後已經啟動的‘Paradise’項目中, 給他們方氏集團最大的利益,兩方的法務極限拉扯, 在方亮漢提起方韻二十多年來的付出後, 謝泰初終於鬆口, 答應了方亮漢的要求。
談判結束, 謝家喬也趕回了公司, 林笙則獨自回了老宅。
發生這樣的事情,謝老爺子跟老謝夫人並未出來說過一句話,不是他們偏心,而是二老年事已高,INJ也早是謝泰初的天下,換句話說, 就算他們為方韻爭取什麽, 也爭取不來, 這已經是個死局。
他們唯一能做的, 就是盡量讓謝疏音少受些傷害。
短短兩天的時間,謝老爺子跟謝老夫人仿佛又老了許多,坐在大廳裏看著新聞,麵色凝重, 並且看見林笙的身影, 也沒有說些難聽過分的話, 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便繼續看著手裏頭的新聞。
林笙低低的喊了一句‘爺爺奶奶好’, 便朝著樓上走去。
謝疏音一整天都沒吃飯了,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她走到門口,用手敲了敲門,屋內沒有人回應,她小聲地說:“音音,你一整天沒吃飯了,出來吃點吧,廚房裏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
依舊是一片寂靜。
林笙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大約淩晨的三點鍾,謝家喬摸黑回來了,他看著熟睡的林笙,害怕打擾她睡覺,便去隔壁房間洗漱完,再躡手躡腳的躺到她的身邊。
剛躺下,林笙就快速的轉身蜷縮進他的懷抱,在他懷裏蹭了蹭,“這麽晚回來?”
“你還沒睡?”
“不是等你嗎?”林笙哼了一下,“累嗎?”
謝家喬輕柔的抱著她的細腰,另外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頭頂,“倒也不算累,習慣這種高壓生活了,以後要是這樣,不要等我回來,早點睡。”
“嗯,知道了。”
林笙本想跟他說謝疏音的事,可是想到他事情那麽多,到嘴的話也給咽了回去。
現在這個關頭,誰都忙,更何況謝家喬如今的身份,隻怕是會更忙,她私心的想要他輕鬆一些,便將這些事咽在心裏。
*
謝疏音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後來是謝家喬站在門口跟她聊起了方韻,說是會帶她去看她,這才勉強勸得她開門吃飯。
但吃了幾口就不再繼續往下吃了,絕美的容顏上布滿了蒼白,她祈求著謝家喬帶她去見母親,謝家喬哄著她,想讓她多吃些,於是她便瘋狂的往嘴裏塞,將之前那些禮儀拋之腦後。
等嘴巴塞得滿滿的,才含糊不清的問他,“哥哥,你能帶我去見媽媽嗎?”
謝家喬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頂,握著拐杖站起身來,“跟哥哥走吧。”
謝疏音在謝家喬的安排下,見到了方韻,母女兩人哭作一團,方韻緊緊的抱著她,不再當著她的麵責怪謝泰初和怒罵他的行為,而是一遍又一遍的跟她說:離開謝家,去哪都好,你爸心裏隻有謝家喬,沒有你。
方韻害怕自己入獄後,謝泰初會折磨謝疏音,捧著她的臉,非常認真嚴肅的告訴她,去找她的外公,找她的舅舅。
可方韻哪裏知道,方家最終還是為了利益,選擇跟謝泰初和解。
她現在回到方家,要以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他們呢?她恨他們因為利益跟謝泰初和解,但又覺得大人的世界,利益至上是應該的,隻有真正的傻子才會因為一個人,拋棄巨大的利益,搞得兩大家族分崩離析。矛盾的心理在她心裏紮根,折磨著她,她哭著喊道:“媽媽,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音音乖,媽媽遲早有一天會出獄的,等媽媽出獄就回來找你好不好。”
“拉鉤。”謝疏音顫抖的伸出手,哭著說,“媽媽,拉鉤,不要騙我。”
方韻緩緩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媽——”
謝疏音再次抱住了方韻,痛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喊著‘媽媽’。
站在走廊裏的謝家喬,聽著謝疏音一聲聲的叫喊聲,微微垂下了頭,他想起林笙問他那句‘你開心嗎?’他現在可以回答她,其實他並不開心。
這種不開心很大程度來自於謝疏音。
他異母同父的妹妹,溫柔幹淨又純良的妹妹,在他回謝家的每一刻,都在悉心照顧著他。
他恨方韻,卻又感恩她生下了她,在這個黑暗又深邃的探監室內外,矛盾而複雜的人性在悄然滋生,蔓延著每一寸角落。
探監結束後,謝疏音回到家裏,再次恢複到不吃不喝的狀態,連學也不願意去上。
沒過多久,學校就發來了一封信件——退學申請。
謝家喬看到這封信件後,第一反應就是將其收起來,準備親自去學校跟院長交談,無論花多少錢,都要將謝疏音留在學校。
可當他朝著門外走去時,謝疏音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哥哥。”
謝家喬停下,微微扭頭望去,便看見謝疏音穿著學校的製服,臉色蒼白的站在二樓的樓梯上,“你是不是要去我的學校?”
“音音——”
“是學校的退學申請來了吧?”
“沒有這回事。”謝家喬停頓片刻,“就算是,哥哥也不會讓你退學的。”
“現在退不退有區別嗎?”謝疏音看著他,“哥哥,你若是心疼我,就幫我辦理退學手續。”
“音音,你在胡說什麽?”謝家喬朝著她走去,即便走得很慢,卻也是目光堅定,“你成績那麽好,不要因為這點事就退學。”
謝疏音抬起她那雙圓潤又空洞的眼睛望著他,“這不是小事,而且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媽媽做錯了,所以她去她該去的地方,我是她的女兒,我也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國讀書,昨天我已經開始申請國內的學校,過一陣我會回國參加考試。”
謝疏音的態度之所以這麽堅定,是因為她很清楚,在這個家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方韻的事情發生了那麽多天,在這麽多天的時間裏,謝泰初從來沒有出麵與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他的麵都沒有見過。
如果她再像癩皮糖一樣的待在這個家裏,隻會惹人嫌棄。
既然這裏待不住,方家也待不了,索性跑得遠一些。
遠離他們,不讓他們看見,是不是就不會惹人厭煩?
謝家喬心疼的望著她,一字一句:“音音,我希望你明白的是,我永遠都是你哥哥,並且在這個家裏,你才是主人,哪有主人離開的道理?”
“你這麽想,那爸爸呢?”謝疏音看著他,“那天爸爸說過了,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不是他的女兒。”
說到這,她哽咽,垂下頭,“一個殺人犯的女兒,怎麽配待在這裏,跟受到傷害的受害者一起生活?哥哥,你如果真的心疼我,不想讓我過得這麽痛苦、這麽難受,就讓我走,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謝疏音太通人性、太善良,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後,第一反應就是自省。
她純良得讓他心疼,讓他難過。
他伸出手,將謝疏音抱在懷裏,“音音,你不是殺人犯的女兒,是我的妹妹。”
“哥哥——”謝疏音哭著喊道,“哥哥,求求你了,放我走。”
謝疏音哀求的聲音,徹響在謝家喬的耳邊,回**著那些痛苦與絕望,一點點的折磨著他的所有,如果堅持是錯的話,那麽他挽留謝疏音,隻會讓她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裏,一點點蠶食掉所有的希望。
他慢慢鬆開手,輕輕擦拭她的眼淚,“好,哥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去哪裏讀書,過得怎樣,都要告訴我,好嗎?”
謝疏音強扯出一抹笑意,“好,我答應你。”
*
謝疏音成績優異,很快就取得了國內的考試通知,她站在房間裏收拾行李時,看著一整麵的展示櫃,伸手取了一張十歲和父母的團圓照,再添置了幾套衣服,至於那些昂貴的首飾、包包、鞋子、手辦,她一樣都沒有拿。
或許打心眼裏覺得,那些東西都不是自己該得的,如果不是母親,現在得到這些東西的,是謝家喬。
她狠心的不讓任何人接送,那些從小陪著她長大的傭人非常不舍,一個勁的喊著‘音音’,可那天的她,好像突然就長大了,拖著行李連頭都沒有回。
因為她心裏清楚,一旦回頭,就是萬分不舍。
未來的日子,終歸是要她一個人過了。
謝家喬站在二樓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拿出手機給謝泰初打電話,“爸,音音走了,不讓任何人送。”
電話那頭的謝泰初久久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了重重的一句,“我知道了。”
但誰不知道,在家門口的拐角處,一輛車就停在那,等謝疏音的車子開下山後,那輛車便緊隨其後。
謝家喬掛斷電話後,再次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了幾秒,電話接通了。
“三叔。”謝家喬開口,“我有事找你幫忙。”
“難得啊。”周韶川的輕笑聲傳來,“頭一回見你這麽主動叫我三叔,看來是真有事啊。”
“我妹妹要回國讀書了,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說,你要發展國內的業務,還有幾個大項目在國內,可能要回國長住?”
“嗬——”周韶川冷不丁的笑了一聲,“怎麽的,把我這當幼兒園是不是?想讓我照顧你妹啊?”
“你應該知道我家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她看起來溫柔,但是性子跟我爸一樣倔,說什麽都不肯在這裏讀書,非得回國,我們家在國內沒什麽親人,就算有,去照顧她,也不願意。”
周韶川確實知道謝家最近發生的事,鬧得確實也算大。
可是在這些大家族裏、尤其是百年財閥世家裏,這點事算什麽?比這離奇、荒唐的事多了去了,往他們周家上麵數三代,離譜的事用手指都掰算不過來,不過總歸是鬧得雞犬不寧,他沉默片刻,才說:“我確實是要回國長住,但是我工作很忙,不確定能不能幫到你,你先把你妹電話發來,我明天就要回國,到時候先聯係她看看。”
“多謝了,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