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對,還差一位。”寇陽站起身來,環顧四周,“一班的那個誰……謝家喬呢?他來了嗎?”◎
事後,林笙替許承洲取回了他那件高定西服。一般來說,像單件西服配襯衫,或者是隻穿西裝而沒有穿西褲的,都不算出席正式場合。而許承洲定製的是一整套,從西褲到西服三件套,是出席重要場合的標配。
林笙將那件西服掛進他的房間時,正逢他下班。
他拎著文件走進來,看見她的身影,開口說道:“你還沒做飯嗎?”
“準備做。”她看著他,“晚上吃什麽?餃子可以嗎?我今天買了點肉,可以包餃子吃。”
“隨便,都行。”
林笙起身走到廚房裏開始忙碌,芹菜豬肉餡的餃子,算是她的拿手好菜了,和餡、包圓、再放進滾燙的鍋裏,燙個七八分鍾就熟了,撈起來再沾點醋放進嘴裏,別提有多好吃。
林笙給許承洲端了一碗,還配上了一碗醋。
許承洲換上了居家服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那餃子,點頭說道:“看起來還不錯。”
林笙給他遞上一雙筷子,“嚐嚐吧。”
許承洲推開凳子坐下,接過筷子嚐了嚐她的豬肉餡餃子,結果剛吃進去第一口,他就忍不住吐了出來,擰眉道:“林笙,你放了芹菜?”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
“我不吃芹菜。”他放下筷子,“算了,你自己吃吧,我點外賣。”
林笙一愣,“可我記得你高中時期能吃芹菜啊?怎麽會不吃呢。”
林笙在高中時期曾經見過許承洲在食堂打飯,就打過牛肉芹菜,而且一吃就吃好幾天,怎麽可能到了這個時候,會不吃呢?
許承洲也沒想到林笙會提起高中時期的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那飯我是打給別人吃的,我不吃芹菜。”
縱然過去那麽多年,林笙也始終記得高中時期的點點滴滴,譬如他最討厭吃的是豬肝,最喜歡吃的是芹菜,一個學期大半的時間,隻要他出現在食堂,就不會錯過芹菜,芹菜牛肉,芹菜豆幹,芹菜炒花菜。
可現在他說,他不喜歡吃。
林笙握筷子的手微微緊了緊,垂眸道:“那你給誰打的?”
許承洲沒有回應,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裏,順帶還把門關上了,隻留下林笙一人坐在餐廳裏,她抬眸望去,看著緊閉的房門,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外人都覺得他們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唯有林笙心裏明白,她與許承洲的夫妻關係隻靠一張結婚證維持著,就好像住在同一屋簷下的舍友,沒有感情,也沒有愛戀,甚至結婚三月到現在,他都不曾碰過她。
最後,林笙自己一個人吃完了那盤餃子。
傍晚的風吹得有些涼,她站在陽台上望著榕洲的風景,看著那暖黃色的夕陽一點點從西邊落下,心情就像是那逐漸消散的光,一寸寸往下沉,沉到最後,隻剩下無盡的悲哀。
第二天便是校慶,許承洲起了大早,換上了那套定製的西裝。林笙也換了一套白色的連衣裙,未施粉黛的臉白裏透紅,肉嘟嘟的臉,也難得的透出了幾分的精致。
許承洲看見林笙的模樣,稍微愣了愣,其實林笙的五官底子很好,氣質也上乘,但可惜在這個以骨感為美的時代,她胖得有些過頭了,將她原本的五官弱化不少。
他看了她好幾眼,才說:“不是說不去?”
“百年校慶嘛,總歸是要回去看看的,再說了,我還有點事要去做。”
許承洲也懶得去問她想做什麽,便拎著車鑰匙往門外走,從這裏開車回學校,隻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在距離學校隻有三百米的距離時,兩邊的綠化帶上就插上了屬於第九中學的旗幟,旗幟隨風而揚,帶來了幾分百年校慶該有的節日感。
兩人抵達了學校後,許承洲去停車,林笙先行下車,剛下車就碰見了以前的老同學,她寒暄幾句話後,就把自己的花店的地址和名片遞給他們,笑吟吟:“我現在在市中心開了一家花店,大家都是老同學,有機會來光臨啊。”
幾人接過名片後,免不了要恭維幾句,什麽當上大老板了,或者是賺大錢之類的話。
林笙也都笑著應付。
沒一會,許承洲停好車走過來,看著林笙在給昔日同學發名片,不遺餘力的介紹自己的花店時,臉色冷了幾分。等到那些同學走開,他才走上前,冷冰冰的說:“今天大家是回來敘舊的,不是來炫耀自己賺了多少錢,或者是來聽恭維的話,而且我也給你介紹了幾個客戶,何必要在今天這麽好的日子裏掃大家的興?”
許承洲的話,毫不意外的刺傷了林笙。她握緊了手中的名片,仰頭看著他,難得的固執:“許承洲,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要來嗎?”
許承洲看著她,沒回答,但眼神中充滿了高傲與不屑。
“因為對你而言,這裏充滿了回憶和開心,但對我而言,這裏不過就是一個可以為我提供擴展銷路和人脈的場所。”
許承洲嗤笑兩聲:“林笙,你現在掉進錢眼裏了是吧?做我許承洲的女人,很缺錢嗎?”
許承洲那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模樣,與高中那個溫柔開朗的他,完全不同,林笙也想不明白,為何他每次和她交流時,總是要把自己圍在圍城中,再站在高台上,仿佛她就像是一個想闖進他圍城裏的敵人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抿唇道:“花店是我跟葉橙開的,她負責渠道,我負責店內,那麽我就有義務把整個店管理好,我不覺得我這樣有什麽不對。”
許承洲一愣,盯了她好幾秒,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
林笙握緊的拳頭鬆開又握緊,唇角也因為強勢的反駁而微微顫抖著。
她再也沒有閑暇之心去應付那些所謂的老同學,轉身去了以前的操場。自2013年7月起,榕城第九中學因參與政府改造的公路起了衝突,所以重新修建了一個操場,位於西南麵的小山坡上,在2014年建成前,這裏曾經林笙的小天地。
隻要她被人喊‘笙胖’,或者別人以取笑她樂時,她便會來到這。
其實來這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這裏距離操場和學校樓之間很遠,卻離畫室個很近,隻要站在南麵的山坡上,就可以看見美術室裏,專心致誌畫畫的許承洲。
他的手很巧,畫人物的專注與認真,會不自覺的讓人沉溺其中。他畫的最多的是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帶著漁夫帽的女生背影,坐著、站著、躺著,都有。
唯獨沒有一張屬於她的正臉。
除了畫畫,他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打球,每次打球,操場上都會傳來熾烈的叫喊聲和尖叫聲,其中包括林笙。
對於他而言,這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充滿了開心與幸福,但對林笙而言,這裏隻有無盡的黑暗和嘲諷。他可以淡定自若的責怪她的掃興,她卻不能大大方方的將那份痛苦告知於他。
因為一個站在陽光下的人,是永遠無法體會站在黑暗中的人的冷。
她垂下眼眸,掩飾著內心的那份淒涼。
原來婚姻並不能改變她靠近他的距離,相反的,隻會讓她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了。
站在新操場站了許久,直到聽到廣播傳來了校長的謝幕詞後,她才起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正巧碰見了以前的高中同學,他們拉著林笙,說是在外麵訂了包廂,要跟她聚一聚。說實話,林笙跟他們的感情較為一般,畢業後也沒什麽聯係。
正想出言拒絕,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與同學高談闊論的許承洲——他唇角帶著笑意,幽深的黑眸中藏著她許久沒見過的溫柔,心中莫名一顫,便點頭答應。
其實那些同學也不是很願意叫林笙,隻是因為她嫁給了曾經在校的風雲人物。他們是看在許承洲的麵子上,才會叫一個曾經的邊緣人物去參加他們的聚會。
拉攏大家聚會的人就是以前的班長,他跟寇陽等人玩得很好,所以一班跟三班混合,包了一個大包廂,林笙被那些同學簇擁著往前走後,看著同樣被簇擁著的許承洲。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不安的、惶恐的,而許承洲是開心的、溫柔的、謙和的。
到了包廂後,班長特意安排了許承洲跟林笙坐在一起,可許承洲對此有些不滿,全程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他的冷漠,讓林笙覺得有些難受,明明身處在和諧又開心的場合裏,她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在桌底下,故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卻被他躲開。隨後又站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林笙見狀,也站起身來跟隨。
跟著他走到男廁所門口時,他不耐煩的回頭:“我是要去廁所,你是要跟著一起進來嗎?”
“承洲……”林笙放軟了語調,“我是想跟你好好談談,是不是剛才在學校,我讓你難堪了,如果是的話,我跟你道歉,其實我……”
“你什麽?”許承洲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十分不耐煩,“有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我生氣的時候你沒道歉,我不生氣你又非要提起,難怪以前在高中的時候他們都不喜歡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林笙的腦子像被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耳邊隻環繞著他那句——難怪以前在高中的時候他們都不喜歡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是她活該被嘲諷?還是她活該被孤立?
林笙整個人像陷入了冰冷的湖水中,那些水從四麵八方朝著她湧來,湧進她的口鼻,令她無法呼吸,她隻能輕顫著身子,緩緩吐出一句““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跟你說這些。”
說完,便轉身離開。
而許承洲也沒有追上來安撫,他甚至都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回到包廂時,那些同學依舊在熱火朝天的聊著以前的青春歲月,比如誰去偷了老師的水,又或者是誰上課打呼嚕留下了曆史記錄……總歸這些炙熱的青春裏,沒有林笙。
“欸,咱們今天還有一位同學沒來啊?”
“誰啊誰啊?我記得都來了。”
“不對,還差一位。”寇陽站起身來,環顧四周,“一班的那個誰……謝家喬呢?他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