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陶知影心知他應該得知了今日自己與崔氏間的事,卻並不打算多說什麽。

上世安平伯世子夫人也是與婆母不和,婆媳二人每每交戰,安平伯世子都是一幅煩不盛煩的樣子,巴不得離得遠遠的,等家中消停了再回府。ΗTtΡS://ωWw.kαNSHúsHΙ.℃ōm/

想來郎君皆盼後宅安寧,就算不安寧,他們也不想摻和進去就是了。

況且她早習慣了一切事都靠自己處理,兩世為人,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經驗應對。麵且,沈同晏今日為她處理了婆媳關係,日後便還有姑嫂關係,妻妾關係,甚至嫡庶關係。她不想開口求助,她怕自己生出依賴…

二人成婚以來,首次用了一餐沉默的夕食。

沈同晏開始不停飲酒,陶知影自顧自地用著白日做給崔氏的川食。

許是因為祖母是蜀人的關係,她偶爾會很想用一些辛辣的吃食。

下人撤走一應餐具食物,沈同晏卻繼續坐著自斟自飲。

陶知影也沒有開口,她離了餐桌,去沐浴洗漱。

半個時辰後,陶知影從澡間出來,卻見沈同晏還在喝著…

陶知影抿唇,上前收了壺杯,皺著眉叫秋照端了出去。

沈同晏抬眼看她,他似乎已經醉了,至少是微醺的狀態。許是因著飲過酒的原因,他迷蒙的桃花眼漫不經心地瞥過來時,竟有種懾魂的嫵媚感…

陶知影心被扯了一下,她走向沈同晏,側身坐上他的腿,抱住了他的腰,並主動埋頭到他胸前,甕聲甕氣地說道:“今日確實與母親發生了些不快,我親手做的菜食不對母親胃口,她說了我幾句,我便忍不住回了嘴…”

她抬頭去看他,神情帶怯:“夫君不會怪責我罷…”

沈同晏似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他垂眼看她,目中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見他半晌不說話,陶知影有些難堪地別開眼,她心下發澀,怪自己為何要主動。

鬆了手,陶知影離開他的腿,準備走開,沈同晏卻也驀地起身,一手托後背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將她抱離了地麵。

陶知影差點叫出聲來,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同晏三步作兩步地走向榻前,將她放了上去…

這一晚沈同晏簡直肆無忌憚,陶知影被他折騰得幾欲崩潰,他顯然已經很熟悉她的身體了,無論怎麽哀求、抓撓,陶知影甚至抬了腳要去踹開他——卻被他順勢製住,壓向臉部…

屋內動靜極大,外間守夜的使女都聽得臉紅心跳,連忙躲遠了些。

“夫人,該去給太夫人請安了。”秋照在外小聲喚道。

陶知影精疲力竭,闔著眼睛默數了幾個數後,用上了十分的毅力硬逼著自己坐了起來,她手腳並用地要爬出床…

一條屈起的腿擋住了她,沈同晏也是睡眼惺鬆的模樣,他坐起身,揉了揉眼對陶知影道:“你睡罷,今日我去。”

陶知影的手腳還有些發顫,她本來也實在爬不起來,聽他這麽說,便也不欲細想,撤了全身硬撐起的力,撅著身子原地趴在被蓋上,無力地哼哼了一聲。

沈同晏被她一幅鵪鶉樣逗醒,輕輕抱起她躺平,又掀了被子為她蓋上,碰了碰她的鼻子,這才輕手輕腳去洗漱。

崔氏輾轉反側了整夜,眼見著刻漏到了時間,想著不知陶知影今日會否如常過來請安,若是來了,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心下正在打鼓,聽使女報說世子爺來了,她一驚,忙起身洗漱。

“母親晨安。”沈同晏恭敬揖手施禮。

崔氏心下忐忑,她強笑道:“二哥兒今日怎的來了?快坐。”

沈同晏正襟危坐:“聽聞母親近來身子不適,兒子特意前來探望。”

崔氏眉頭跳了跳,她試探道:“你房裏的——”

沈同晏皺眉,搶過她的話:“母親,知影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房裏的什麽其它人。”

被搶了白,崔氏愣了愣,又想起昨日陶知影的話,頓時臉色不虞:“我並沒有說她是你房裏的什麽其它人,二哥兒為何發急?可是她向你誣了我什麽話?告我苛待了她或是別的什麽?你可知她昨日做了什麽,又與我說了什麽?”

沈同晏目光湛湛,不為所動:“兒子不想知道她對您說了什麽。今日兒子來,除了探望母親,還有一句話要對母親說——希望母親善待我夫人。”

崔氏張了張嘴,又不甘道:“事母奉姑,本來就是媳婦子該做的事。”

“母親莫不是活在了前朝?”

沈同晏毫不客氣接道:“那都是不慈的婆母為了磋磨兒媳才會使的招。我大齊多數人家都會免了媳婦的這些虛禮,既已是一家人,何故蓄意為難?”

“祖母健在時兒子雖年幼,但已記事,並不曾見母親有像知影侍奉您一般侍奉過祖母,想來我沈家並無這種傳統。況且,兒子也未見真姐兒對您昏定晨醒過。既是媳婦子都要做的事,真姐眼見也要開始尋婆家了,不如讓她與知影一起侍奉母親如何?我觀她近來愈發沒了大家閨秀的模樣。”

一聽他提到沈念真,崔氏頓時豎眉:“你還有臉提真姐兒?為了這麽個女子,你把真姐兒的路都給堵了,她本來可以入宮為妃的!”

沈同晏氣笑了:“母親是想讓真姐兒入哪個宮?給哪位貴人做妃?”

“自然是當今官家。”

三皇子雖當了太子,可誰知他坐得穩不穩當。

況且嘉憲帝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身子又一向爽朗康健,少說十幾年是輪不到太子即位的。十幾年,足夠乾坤倒上個個兒了。

崔氏又補上一句口頭禪:“我這也是為了侯府好。”

沈同晏苦笑,他這個母親,永遠都是滿口他人,心中想的卻全是自己。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崔氏:“母親,侯府現今不好麽?”

崔氏底氣十足的挺直了背:“若我當初沒有豁了臉去求皇後娘娘,二哥兒哪來的機會與太子如今日這般交好?”

沈同晏卻搖頭:“您總愛說為了侯府好,不過是因為侯府代表您的麵子,您的榮耀,您想有驕人的富貴,您貪那些個虛名。對您來說,這些可遠比兒女過得舒心幸福要重要得多。”

“您可知道,真姐兒在您的刻意教導下,現今滿心就想著要入宮為妃,在外更是橫行肆意,隨意欺辱他人。可惜她到底年少,還以為您是想讓她入東宮…太子風姿俊爽,她可是一直心向往之。”

“官家可與您同齡…宮裏過的什麽日子您當真不知道?如今妃位上的幾位哪個是菩薩角色?皇後娘娘如何被她們欺壓您就半點未曾聽說過?就真姐兒那樣刁頑的性子,怕是進去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她一個妙齡小娘子,又是侯府嫡女,在這盛京城就算閉著眼選婆家都不會差,多少風華正茂的貴族兒郎可以作她夫婿,您卻偏偏盤算著要她去走那條路?母親捫心自問,您到底是為了真姐兒好,還是為了自己的虛榮心?”

沈同晏站了起來,盯著崔氏啞聲道:“當初將我送進宮中,到底是為了讓我求學上進,還是為了讓我去攀權接貴?我在宮中受皇室子弟欺辱時,您可曾心疼過?”

說完,他兀自行了禮,大跨步走了出去。

崔氏唇色發白,像是當頭挨了一棒悶棍。

當年亡夫戰死,背了誣名,忠武侯府險遭抄家,幸得嘉憲帝相護。而自己在得知事情真相後,私下去找了當時的太子妃哭訴賣慘,才順利將二哥兒送進了皇宮進學。她確實隱晦地提醒過二哥兒,一定要巴著五皇子,因為五皇子才是嫡子,極有可能就是日後的皇儲。

二哥兒在入宮進學後曾偷偷找她哭訴,說是被五皇子等人欺負了,她當時並未當回事,隻安慰他皇室子弟略有些性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並明確告誡他不能衝撞了五皇子。

可二哥兒自此之後開始變得我行我素,不僅同五皇子不和,還開始與三皇子交好,當時自己也是為此焦慮上火,生怕二哥兒此舉害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忠武侯府。萬幸的是,三皇子成了太子…

可她也沒有說錯呀,若非她出力,二哥兒這個虛虛的世子,怕是連大內的門釘都摸不著幾次。

憶起往事,崔氏忽然迸出了眼淚。

她的母家是先帝當政時的禮部尚書,她本是家中庶女,受盡嫡姐欺壓。後來到了出閣的年紀,自己也是大好年華便嫁來這忠武侯府給人當了續弦,剛懷上真姐兒沒多久,夫婿便戰死沙場,自己成了遺孀,還差點被抄家…

她擔著這個侯夫人的虛名被京中的勳貴夫人們於明間暗裏嘲笑點指過多少次?尤其是一向看不起她庶女身份的嫡姐。她生養了一對兒女,為他們謀劃的都是頂好的前途,如今兒子不僅不領情,還說出這番誅心的言論…

崔氏覺得心中悲苦極了,她開始唏噓飲泣,漸漸哭得氣短神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