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嶽鴻鬱躁不已,回想著陶知影的樣貌與身段,仍是好一陣扼腕。

隻他爹不過是一屆地方刺吏,平時護著他在平州城作威作福可以,但一旦碰上個朝官,尤其對方還是出身侯門的尊貴世子,他哪敢生出半分不滿。

到得自己院中後,他又是一腳踹開仆從,用結實的肉墩撞開了房門。

待入了房門,卻意外見得自己床塌旁綁了一名女子。雖不是什麽仙姿玉色,卻也赫然是個娟麗小娘子,且臉上明顯精心描飾了一番,兼身形嬌小玲瓏,與他肥碩的身軀形成明顯正比,不由頓時瞬時激發了他的□□之心。

聞秀蘭中藥已有半晌,此刻見一挺胸凸肚,醜惡魁肥的男子向她撲來,心中再是萬般不願,卻扛不住藥性猛烈,也主動纏將了上去…

陶知影隻覺雙手酸痛欲折,連水都撩不起來,隻能用身體帶動著雙手在盆中移動。

端坐在塌上運氣的沈同晏望著她左右扭動的楚楚纖腰,眼尾泛紅,差點流出鼻衄來,他連忙閉上調息,繼續通著氣脈。

陶知影邊淨手,邊零落地拚湊著今晚所發生的事。

原來…上世的聞秀蘭居然是通過這種方式入的忠武侯府,難怪得沈同晏那般對待。

隻是…這也間接促成了上世的聞秀蘭對自己的戕害。

聞秀蘭因在忠武侯府被主母萬般磋磨,遭夫君無視,便覺得盛京所有高門中的妾室都是此般境遇,她不甘心獨自受苦,便趁機撮合了自己與肖培之。

但讓聞秀蘭沒想到的是,自己雖也是妾室,卻與她的境遇完全不同,不僅極受肖培之寵愛,就連上頭的主母也是個寬厚至極的。

聞秀蘭為此鑽起了牛角尖,嫉恨不已。

憑什麽同是妾,論起來陶知影攀上的門第還沒她高,但自己在忠武侯中受苦,她陶知影卻在安平伯府中過得滋潤萬分。不知走了什麽好運,竟攤上秦婉薑那般大度好相與的主母。

她曾幾番借著去探陶知影的機會,背著她在秦婉薑麵前上眼藥,秦婉薑卻隻扮不懂,到後來甚至特意躲著聞秀蘭。

秋照撞見過幾次,氣憤地向陶知影提起過,陶和影本因聞秀蘭促成自己嫁入安平伯府而心帶謝意,一直都與她交往甚密,但經秋照提醒後,也不得不對聞秀蘭生出了幾分提防,再不像之前那般熱絡。

隻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聞秀蘭竟因著這份嫉恨,狠毒到要了她的命。

陶知影暗自咬牙。

這一世,她於陰差陽錯中壞了聞秀蘭的事,還差點丟了清白。若若非她會些手活,差點就被強奪了身子…

而被沈同晏送去嶽鴻處的聞秀蘭,怕是得不了什麽好下場…

“怎麽淨個手也能發起呆?”通完脈的沈同晏見她站在盆架前怔仲,不由想起她茫頭無緒尋路的模樣,隻覺甚是可人。他起身取了巾帕,欲給她擦手。

陶知影急忙要抽手,低聲道:“不勞煩世子,民女自己來便可。”

沈同晏卻死死摁住:“你這雙手可是辛苦伺候過我,現下換我來伺候於你…也是應當的,不是嗎?”

陶知影聽得他話中無邊的曖昧,頓時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世子何意?”

他慢條絲理地替陶知影擦著手,緩聲道:“你我既有肌膚之親,我正當負責才是…”

陶知影眼皮一跳,她自心中暗自轉了幾轉,眼皮微撩,向他挑了挑眉:“世子…可是要娶我為妻?”

沈同晏愣住,實實在在被噎了一下,竟不知要說什麽。

陶知影趁機抽出手,退後幾步,雙膝一曲跪了下去:“請恕民女無禮。在江陵時,相信世子定查過我,知曉民女家世,民女雖現下身份低微,家中父伯雖出身庶族,卻也曾皆為朝官。現下縱是家道中落,民女卻不敢自輕自賤,辱沒家中長輩先賢。民女此番所言,也非逼迫世子相娶;世子方才所為,蓋因受人所害,民女可以理解,並不怪世子;世子若因此心有掛礙,隻求萬莫縱過加害之人便是。”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沈同晏確實查過陶知影。

得知她父親陶孟持曾為國子司業,進士出身的伯父陶孟扶則官拜中書省秘書監。隻因陶孟扶不滿先帝實行王權偏安,守內虛外;又大肆推行新黨新政,一度致地方鄉紳橫行、官吏強壓百姓、軍力虛弱;陶孟扶賦詩暗諷朝政,遭禦史台十數官員接連上表彈劾其“愚弄朝廷、妄自尊大”。

先帝盛怒之下本欲處死陶孟扶,但因陶孟持幾番上書為兄求情,甚至甘願以官職為兄贖罪,加上朝中一些官員連番勸阻,又兼曾有宗訓不得殺士,先帝這才免其死罪,將陶孟扶削職為民,並將陶孟持發配嶺南。

隻是敏銳如沈同晏,聽完她一席話,心中卻也清明,他頗有些氣急敗壞,他當然不可能會娶她為正妻,這伶牙俐嘴的小娘子,也不過是不想入他侯府罷了。

當他沈同晏是什麽人?妾室也是會隨便納的麽?竟被她嫌棄至此!

陶知影靜靜跪著,月夜清輝透過窗柩灑在她纖薄緞白的脖頸處,細細的絨毛泛起瑩潤的微光。

半晌,隻聽沈同晏沉聲道:“起來罷。你既不願,我亦非那強人所難之輩。”

沈同晏喚來長落,讓他送陶知影出府。

陶知影鬆了口氣,忙起身拜謝,隨著長落向外走去。

沈同晏立於窗前,望著陶知影輕快的步伐,腦中不受控製地想起她今晚的舞姿,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冶容多姿,撩人心弦。

又想到她對自己如避蛇蠍般的態度,胸口頓時像被一團棕絲塞住般,憋悶不已。

陶知影讓長落帶著她去找了一圈逐晚,卻不見她蹤影,心中不由暗自著急,又因記掛著在府外等了許久的秋照,便在長落的帶領下出了府。

秋照已急躁難安,一見陶知影,便撲在她身上嗚聲哭了起來:“嚇死我了小娘子,你怎地這麽久才出來…我待要進去找你,守門的卻不給我進,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陶知影忙溫聲安撫她,又問她是否見到逐晚,秋照搖頭說隻見到飛虹樓的犢車離開,卻不曾見到逐晚出來。

陶知影心中發急,隻好轉頭求助長落:“可否請郎君幫忙打探下我那位友人的下落?”

長落道她與自家主子關係不一般,便點頭應下。

片刻後,卻帶來一個連他自己都摸不著頭腦的消息:逐晚被三皇子帶走了。

秋照失色道:“莫非那三皇子看中了逐晚姑娘,帶了她去侍寢?”

長落忙否認:“三皇子殿下最是自持。府中除正妃外,連旁的側妃都不曾納,平素在外也從不碰官員送來的美女與伎伶。”

秋照驚詫:“這位三皇子倒真潔身自好。”

陶知影卻是心下一閃,委婉著問道:“三皇子殿下…可與京中的秦侍郎相熟?”她其實想問是否交往緊密,但這樣的措辭卻是多有不當的。

果然,長落警惕地看她:“秦侍郎是朝中官員,三皇子自是識得,小娘子何以有此一問?”

陶知影忙解釋道:“郎君不必多心。隻因我幼時曾在京中居住,得見過秦侍郎當年走失的幼女,前些日子偶然見得那位友人,隻覺與印象中的秦府七小娘子有些相似,本欲替她查辨身世的,今夜聽得她遇見三皇子,便猜想三皇子也有此意,故才冒昧相問於郎君。”

長落聽罷,這才緩下神色,又回憶著道:“如此說來,秦侍郎乃是令福公主的獨子,令福公主與貴妃娘娘交好,因貴妃娘娘頻發頭疾,公主還曾帶過殿下一程子…”

陶知影心下暗道,是了,想來這就是逐晚的機緣,上一世的三皇子定是於獻舞時認出了逐晚,而他身為皇子,要想查一個人的身世,自是有法子查出來的。

還好,她因不識路而堅持讓逐晚與她一起進刺吏府,這才未錯過今晚與三皇子的相遇。

隻是這麽一想,倒覺這二人像是有緣一般…

陶知影被自己腦中蹦出這個荒誕不經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突然不受控製地聯想到,如果本在平州的逐晚是因被三皇子認出,才回了盛京與家人團聚,作回了秦婉薑。莫非…秦婉薑上世心有所屬之人,就是三皇子。如此想來,肖培之投靠三皇子又突然反目,應是發現了些什麽…

摁下心事,她向長落行禮道過謝,便帶著秋照回了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