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聽我的!
譚文森一言不發, 昂頭挺胸地跪在堂前。
看到他這副樣子,粱遠山更加生氣。
“你知不知道錯?”
“知道!”
粱遠山拍桌而起,火冒三丈:“你既然知道錯了還那樣做?我從小怎麽教你的?你也太放肆了!簡直無法無天!”
“您坐下慢慢說,要罵要打都可以, 您別氣壞身體!”
粱遠山一屁股坐下, 雙手撐在膝蓋上, 身體前傾, 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他:“我問你, 左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您說哪件事?”
粱遠山扶額:“你還做了好幾件?”
譚文森嘴角抿緊。
“行, 你現在不得了了, 不聽管教!你說說,你做了哪些得意的好事,說出來叫我也聽聽。”
他不覺得得意, 也不覺得他做的是好事, 他隻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左家人怕姥爺活的太久, 幫他爭家產,換了姥爺的藥材, 他隻不過做了左仁德做過的事情罷了。
至於去左家鬧事,也不是他指使, 而是左仁德做事太刻薄,為人太差, 恨他的人太多了吧。
他隻是, 隨便說了一句話罷了!
“你之前跟我說,關晗之說藥方沒有問題?”
“嗯。”
藥方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藥材。
“我問你, 你怎麽知道是左仁德換的藥?”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給姥爺用的那味藥材特殊, 一般藥方都用不上那味藥材。左仁德知道姥爺身體好了,毒藥材用不上,又光明正大地以藥材回潮為由,把有毒的藥材換走。
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這一切都有人看著。
粱家的人脈,可比左家人想象中更加深厚。
不過,譚文森小小年紀能不驚動粱遠山把這些人脈用起來,也是他的本事。
粱遠山一直很擔心,怕他走後外孫被人欺負。外孫能瞞著他做這些事,他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欣慰他有自保能力。
現在,他不擔心外孫的自保能力,他擔心外孫走極端學壞!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不對的?”
譚文森沉默。
“你知不知道?”粱遠山氣的提高聲量:“回答我!”
“知道!”
可是,知道又怎麽樣?
左仁德要他姥爺的命就對嗎?他還是做了!他燒了證據,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所以,他報仇有錯嗎?不管怎麽樣,他還是做了!他隻是讓壞人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壞人既然覺得自己沒錯,那他不擇手段報仇也沒錯!
以德報怨?
去他媽的!
在這一刻,粱遠山無比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養的是一頭狼!一頭凶狠的狼!
雖然他還沒成年,還是個少年人!
“現在停藥他們還能活多久?”
“會比您活得久。”譚文森很不甘心。
粱遠山望著窗外的陽光,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雀,他不禁悵然,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小子,他真不想活那麽久。
他活的太久,隻怕地底下那個老太婆要等急了。
屋裏,祖孫倆陷入沉默。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是!”
粱遠山叫外孫起來。
粱遠山坐著,譚文森站著,一個老邁,一個正年輕。
陽光的縫隙裏流淌的時光啊,總是會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帶走所有的一切,也會帶來所有的一切。
急不得,都會走的。
不用急,都會來的。
他從小帶大的外孫,十二歲的人,身姿挺拔,趕得上一般十五六歲人的身高。
還是個孩子,已經知道維護他這個老頭子。
粱遠山眼角閃過淚光,他馬上低下頭。
“學校恢複上課之前,你跟宋金陽他們一起,給我去部隊訓練!”
“您想我以後當兵?”
粱遠山目光如炬:“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給我記著,當一個正直的人!對社會有用的人!”
他管不了他那麽久,就讓他去部隊裏曆練吧!
粱家的關係都在裏麵,文森和宋金陽那群大院子弟一起長大,關係也跟不錯,就算他以後沒了,靠著這點香火情,也能讓他以後的路少點坎坷。
“你不願意?”
譚文森點頭:“我聽您的!”
“那就去吧!”
當天譚文森就被送到大院子弟們的訓練營地裏。
看到譚文森,宋金陽還很驚訝:“你怎麽來了?粱爺爺怎麽會讓你進來?”
粱爺爺多心疼譚文森啊,從小訓練、學拳,都是粱爺爺親自教導。
不像是他,在他爸眼裏,就跟不值錢一樣,從上小學開始,就被丟進營地裏被教官折騰。
“宋金陽,廢什麽話,給我圍繞營地跑三圈!”
“是!”宋金陽不敢回嘴,甩開蹄子跑起來。
唉,跑快點還能趕上食堂開飯!
一個身形高大,光著膀子渾身黝黑的男人走到譚文森麵前,站的位置距離非常近,近到譚文森的帽沿兒直接撞到男人的脖子。
教官後退兩步,從上而下俯視他。
教官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小矮子,聽說你腦子好使,不知道身板兒有沒有你的腦子好使。”
站成一排,身板兒挺得筆直的少年們,偷偷用餘光看譚文森。
譚文森依然板著一張臉,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模樣。
“全體都有!”
“趴下!”
“俯臥撐一百個!”
一百個俯臥撐,對於經常鍛煉的人來說不算難,對於譚文森這樣動腦比動手多的人來說有點難。
做到最後,教官一屁股坐地上,雙手往後撐著,懶洋洋地望著天空,好像在發呆,把後麵那群正等著他喊數的人給忘了。
譚文森胳膊發抖,臉色發紅,汗水順著下巴流,下麵的灰白色的地麵早已經被汗水泅濕。
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哎呀,我都忘了還有你們。”
教官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喊:“九十一、九十二……”
“哎呀,不行,我尿急,你們等等我!”
教練跑了,身後一群人氣得小聲罵娘,譚文森咬緊牙關。
大院子弟,好性兒的少,碰上譚文森這麽個長相秀氣皮膚白的秀才,教官們以為是個小哭包。
沒想到,到營地一周後,人家一滴淚都沒掉過。
教官嘲笑譚文森:“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好歹流一滴淚讓我看看呀!”
“哎,我這個教官當的真沒存在感!”
譚文森深深看了教官一眼,扭頭走了。
幾天後,營地搞模擬作戰,簡單地說,就是訓練人員和教官作戰。
所有人都唉聲歎氣,宋金陽更是想哭,教官光明正大虐他們的機會來了。
譚文森慢慢走到前方,麵對所有人:“你們,想不想贏一次?”
“那當然想了!”
“做夢都想!”
宋金陽氣的跺腳:“我要揍死那個黑皮。”
黑皮,就是譚文森第一天到營地的時候,給他下馬威的那個惡劣的教官。
“如果你們肯聽我的話,我就帶著你們贏一次!”
宋金陽眼前一亮:“兄弟,咱們全靠你了!”
譚文森帶著人消失在小樹林。
兩個小時後,幾個教官懶洋洋往裏走:“打獵去!”
“黑皮,上次我讓你,這次輪到你讓我了哈!”瘦猴一馬當先。
“切,你想上就上,我提前告訴你,那群兔崽子不是那麽好對付。”
“什麽樣的戰鬥我沒見過,我還怕他們?”瘦猴摩拳擦掌,要會會這群桀驁不馴的大院子弟們。
黑皮往後退幾步:“你厲害,你先!”
“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瘦猴是偵察兵出身,比起黑皮強悍的身體素質,他的技巧更厲害。
而且,也更加敏銳。
嘖,瞧瞧這些小子,聲東擊西呀!
地下的陷阱那麽明顯,隨便搞了點雜草遮蓋了下,和旁邊地上的草都不是一個色兒的。
瘦猴抬頭,陷阱旁邊就是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幹完全可以遮住一個人的身型。
瘦猴小聲跟黑皮說:“賭一個雞蛋,我猜下麵陷阱是假的,樹上麵躲著的人才是他們的後手。”
“說不定別人就希望你這麽想。”
這叫我知道你知道我會這麽想。
瘦猴得意,這片林子他們經常來,樹下麵有沒有陷阱他們還不知道?
以那群兔崽子的本事,沒有工具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在那個位置挖個陷阱。
這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那你過去!”黑皮也覺得那個位置不可能有陷阱。
瘦猴活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進入狀態,輕手輕腳地摸到大樹側麵,果然從樹杈的縫隙裏看到半邊寸頭。
瘦猴根本沒看陷阱,踩著樹就要從後麵爬上去,給樹上的人來一個鎖喉。
躲在樹杈上的人還沒察覺,他如猴子一般靈巧,跳起來雙手拉住樹幹,**起身體就要翻上去。
正在這時,他的腿突然被人抓住。
“下來吧你!”
不好!
瘦猴被從樹上扯下去,一下掉到陷阱裏麵。
宋金陽嘿嘿一笑:“還是譚文森聰明!”
身體失重被扯下去的瘦猴,落到宋金陽他們手裏被一頓痛揍,黑皮幾人看情況不對,趕緊跑上來幫忙。
宋金陽幾人也不戀戰,打完了撒腿就跑。
黑皮幾人也沒追,蹲在陷阱外麵看瘦猴熱鬧:“喲,被坑了呀!”
瘦猴吐掉嘴裏的草葉子:“這群小子什麽時候這麽聰明了?”
特別是宋金陽那小子,以前見了他們隻會跑。那小細腿兒,逃跑的時候倒騰的可快了。
黑皮把瘦猴拉起來:“不怪你,前頭那個陷阱一眼假,沒想到他們會在樹後做個這麽真的陷阱,你大意了也正常。”
主要是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他們能把這個隱藏的陷阱做的逼真,瘦猴都沒發現。
可不是逼真麽,挖陷阱的時候,地麵上的土都沒破壞,就跟揭蓋子一般小心挪開,下麵陷阱挖好了,再把’蓋子’原樣蓋回去。
“走吧,咱們去麵前看看,看看那群臭小子還有什麽後招。”
“等我抓住他們,我非得揍他們一頓。”
幾個教官氣勢洶洶往林子裏走,還沒走兩步,哐當一聲又掉陷阱裏。
這個就是他們剛才說的一眼假的假陷阱。
宋金陽帶著木棍圍過來,俯視著陷阱裏的教官們,嘿嘿奸笑。
“兄弟們,揍他丫的!”
譚文森和另外一個小夥伴祝一帆,扛著鋤頭鏟子從林子裏走出來。
祝一帆:“計中計,腦子不錯呀!一個地方坑教官兩次。”
譚文森嘴角微微上翹,少年人的得意。
以前宋金陽他們為了少挨揍,隻會一個勁兒地逃跑。
把時間浪費在逃跑上有什麽用,早晚被抓到。
要想不被揍,最好的辦法是抵抗。
他們能贏,還有個原因,教官太大意了!也不能怪他們,大人看不起小孩兒,常有的事情!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宋金陽笑的特別大聲,叫所有教官都記住他了!
祝一帆踩了宋金陽一腳。
宋金陽:“你幹啥?”
祝一帆看他一眼,救你的小命!
宋金陽沒明白祝一帆的眼神,揮舞著棍棒,吆喝著兄弟們過來:“嘿嘿,早上水喝多了吧,想不想撒尿?”
坑裏的教官們眼神在冒火。這個臭小子,給三分顏料就要開染坊是吧?
祝一帆:“……”
算了,就讓他盡情得意吧,反正後麵教官肯定會給他穿小鞋,跑不掉。
策劃這一切的譚文森默默走了,深藏功與名。
真的深藏功與名了嗎?
教練又不傻。
譚文森在訓練營地的表現,自然有人說到粱遠山耳邊。
當著人的麵,粱遠山罵了兩句,說臭小子心眼兒多,教練好歹算他老師,怎麽能這麽不尊師重道?
背著人的時候,粱遠山哼著小曲兒,給自己滿上一杯好酒。
九月的天氣還很熱,粱遠山端酒的時候舉起胳膊,胸口的衣領敞開,露出裏麵的紅符。
“老婆子,再等等,等我把文森安排好,我就下去找你去。”
院子裏的棗樹被風吹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在回應他一般。
九月了,本應該開學的時間,學生和老師不在學校,而是在街上,在前往各地串聯的火車上。
玉竹縣的學生和老師不允許在縣裏搞,葉文正卻沒法攔住他們出去。
老師都不在,葉霜、葉小美、葉秋他們幾個,今年秋天本來該讀高二,現在卻在家閑著。
葉渠公社的小學和初中卻是按時開校,今年葉大兵、葉凱、葉立新、葉朵朵這一批孩子從族學畢業,進入葉渠公社初一學習。
不管外麵怎麽變,葉渠公社的教材還是和原來一樣。
程崢拿到新學期的教學安排好,有些遲疑,這明顯和縣裏教育大會上講的不一樣。
程崢去找校長商量:“縣裏教育大會上講,咱們要給學生多讀報,多學習時代精神,咱們的教材跟原來一樣,這……”
“學生來學校是幹什麽來的?是來學習!天天給學生讀報紙能學到啥,與其讓他們來教室聽你讀報紙,還不如讓他們回家幹點活兒。”
不管外麵怎麽變,學到的知識始終屬於你自己。學生在學校不搞學習那來學校做什麽?
“程老師你放心,我們學校有我們學校的辦學理念,為祖國培養人才,我們必須盡心竭力。你隻要負責好好上課就行了,其他事情自然有我擔著。”
校長的言下之意是,外麵的人想怎麽鬧不管我們的事,反正葉渠公社的學生必須好好學知識。
不用怕外麵的人進來搗亂,在葉渠公社,老子說了算!
回教室的路上,程崢忍不住笑了。
葉家人對內都是好脾氣,對外的時候,連作為學校校長的知識分子,都有幾分橫勁兒!
或許,隻有這樣一心為後代子孫考慮的家族,才會跨越曆史長河傳承下來吧。
歐家在二大隊的房子修好,已經晾曬幹了,歐成海和媳婦兒搬過來住。
歐成海去公社初中裏轉悠了一圈,見葉渠公社的學校真的開課了,第二天就把孫子叫過來上學。
歐意和葉凱他們成了同學。
歐意:嘿,兜兜轉轉,我和我的好朋友當同桌了。
兒子有書讀,歐直人最近幾天也有點春風得意,好事兒一樁接著一樁。
玉竹縣副縣長的位置一直空缺著也不是個事兒,現在這會兒不好從其他地方調人手過來,最好還是從玉竹縣的幹部裏選拔。
和其他備選名單上的人相比,代行了一段時間副縣長職務的歐直人就顯出來了。
考察了半個月後,歐直人走馬上任,成了玉竹縣的副縣長。
歐直人去給他老爹報告消息,歐成海高興地拍拍兒子的肩膀,苦盡甘來呀。
“好好幹,不明白的事情來問我。”
“知道了爸!”
葉文正和歐直人攜手合作,玉竹縣整體□□,但是有些事不是他們能做主的,比如,學校那邊依然沒有開學。
葉霜他們去不了學校,整天跟著家裏人下地幹活兒。
忙到重陽節前,糧食都歸倉了,這一年才算基本忙完。
等到油菜和小麥長起來,還要養護油菜和小麥,不過那都是後麵的事情了,不著急。
重陽節前兩天,葉霜上山去看妹妹。
葉南音話少,葉霜話依然那麽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你說這都十月份了,縣城的學校還在停課,咱們到底怎麽弄啊?”
葉霜歎氣:“要是等到明年還不開課,我明年看看城裏有沒有工廠招工,我初中文憑去參加招工考試,不知道行不行。”
“姐,你別急,等明天葉文正過來我問問他。”
“你趕緊問吧,我倒是無所謂,小美想去當兵,有個高中文憑她的機會也大點。”
小美想當正經上戰場立功的兵,不是搞後勤、文工團之類的女兵,這種機會並不多。
“你說那個從小練武術的姑娘?”葉南音記得她倔強的眼神。
“嗯,就是她。”
抱怨完,葉霜的精氣神又回來了。
“美人和大王呢,這一兩個月他們都沒下山,一段時間不見,還挺想他們。”
“不在這兒,去後山找福樂去了。”
養魂湯一直喝著,美人和大王越來越聰明。
不過葉南音覺得,也僅限於此,在這方世界,它們再怎麽修煉,也沒有變成人的機會。
葉南音能感受到這個世界有天道,這是個非常成熟的世界,精怪們不能化成人形,估計還是靈氣太薄的原因。
因為靈氣薄,雖然有伏龍泉和聚靈陣協助,她今年九歲了,修煉還算勤奮的情況下,她的功力還不到上輩子這個時候的一半。
要恢複到全盛時期,不知道要等多久。
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磨吧。
見妹妹又走神了,葉霜拍拍手去伏龍泉邊,撿了塊大石頭丟下去,炸出來兩條金鯉魚。
金鯉魚身上的鱗片越發金光閃閃,頭上隆起的角也大了點。
“幫幫忙,趕些大肥魚出來!”
金鯉魚沒搭理她,反而尾巴使勁兒拍打水麵,濺了葉霜一身水,沉水底跑了。
“好呀你個臭魚,早晚要把你們下鍋紅燒。”葉霜氣急敗壞。
葉南音聽到姐姐罵魚,走過去,摘了一片桃葉丟水麵上,一絲絲靈氣在水麵散開,瞬間,伏龍泉裏的魚都沸騰起來。
葉霜見狀,趕緊抄起兜子撈了一條大肥魚。
“哇,好久沒上來撈魚,居然有這麽多大魚了。”
葉南音也好久沒關注到伏龍泉裏的魚了,剛才為了搶樹葉躥出來的魚,好幾條肥得都跳不起來了。
“後天重陽節,記得叫江英嬸嬸來撈魚,把魚分給族人吃了。”
“行,一會兒我下去就跟江英嬸嬸說。這條魚想怎麽吃?”
“我都可以,按照你的口味吧。”
葉霜抿嘴笑:“乖寶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呢。”
葉南音:“……”一條魚而已,哪裏來的感慨?
“叫孔大廚做家常紅燒魚。”葉霜夏下決定。
孔大廚來了之後,江英嬸嬸已經不是葉霜心裏廚藝最好的人了。
葉霜提著魚下去食堂,江英一看她手裏的桶,直接問怎麽吃?
葉霜衝江英笑,眼睛卻在看孔大廚。
江英被氣笑了:“好呀你個小丫頭片子,現在還嫌棄上我了是吧?”
“我哪裏敢,我這不是聽說孔大廚他們家靠海,特別會做海鮮嘛。”葉霜找了個借口。
“這是淡水魚,不是海鮮。”江英斜了她一眼。
葉霜假裝沒聽到,自動自發地往孔大廚身邊挪:“孔大廚,麻煩搞個家常紅燒魚唄。”
“行啊!”孔大廚一口答應。
“魚放這兒,一會兒做好了給你們送去。”
“那就先謝謝您了。”
不敢和江英嬸嬸對視,葉霜放下魚就跑了。
江英忍不住笑,這個丫頭,今年都十六七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哎,這條魚……”
孔大廚見過各種各樣的魚,但是這條魚,有點不一樣。
“這魚怎麽養出來的?你看看這魚鱗,光澤感多好,還有這魚鰓,太幹淨了。”
大胖魚一個甩尾,孔大廚謔地一聲:“這魚真有勁兒哈!”
江英過去幫忙:“這魚是我們家小姑奶奶養的,外麵沒有,你也別跟外麵的人說。”
“你放心,我嘴巴緊,肯定不亂說。”
這麽好的魚,渾身都是寶,魚頭用來燉湯,魚身子做家常紅燒魚。
家常紅燒魚調味料不少,燒的時候還不怎麽明顯,但是這魚頭湯,濃白的魚湯在鍋裏翻滾,鍋裏飄出來的水汽,都比一般的魚湯鮮美。
盯著鍋裏的魚湯,孔大廚簡直垂涎三尺。
“您嚐嚐味道。”
“不好吧,本來也不多,一會兒給葉大師都端去。”
“沒事兒,大廚哪有不嚐味兒的。”
“嘿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孔大廚早就迫不及待了,盛了半碗湯,吹了一下熱氣,先是聞香味,再品嚐一口,慢慢回味,鮮美,簡直太鮮美了!
唔,生薑味有點重,這魚新鮮,去腥不用那麽多生薑,下次少放一點。
葉霜對孔大廚的手藝相當滿意:“你有沒有覺得,比江英嬸嬸做的好吃?”
葉南音慢慢喝了口魚湯:“江英嬸嬸做的也挺好吃。”
吃的太快,嘴巴被燙了,也舍不得吐掉,葉霜連忙用手當扇子扇風降溫。
姐倆吃完午飯,葉霜一邊收碗筷一邊說:“後天叫孔大廚燉幾鍋魚湯分給大家喝,這個好做,又好分。”
“嗯。”
葉霜送碗筷下去,孔大廚聽說後天重陽節讓他燉魚湯,他立馬就答應了。
“放心,肯定給整到位。”
江英問:“今年有魚湯,還熬不熬桃花粥?”
“魚湯用的水換成泉水應該就可以吧。”
“行,後天一早我就上去提泉水。”
“好勒!”
後天才是重陽節,重陽節前一天葉家村就來了不少人。
在醫館的老章和關晗之明顯感覺村口進進出出的人變多了。
“村裏要搞什麽活動?”
“重陽節呀,您不知道?”葉平江驚訝道。
重陽節肯定知道,但是重陽節值得這般興師動眾嗎?
葉平江一拍腦袋:“怪我沒跟你們說過,我們村的重陽節和別處不一樣,要格外熱鬧一些。”
“你們先忙活著,我去問問族長你們能不能參加。”
葉平江走了,老章和關晗之一頭霧水,什麽活動還要專門問族長?
醫館裏其他葉家人欲言又止,想告訴他們又覺得不好說。
“你們現在也算半個葉家人,族長應該會同意你們參加活動。”
“對對對,族學的外姓老師們都能參加,你們應該也可以。”
聽到這裏,兩個人更加不明白。
“哎呀,解釋不清楚,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玄學這回事,並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知道的人也不少,葉平川也沒有刻意隱藏的想法。
葉平江過來問兩個大夫能不能參加重陽節,葉平川點頭答應了。
等到第二天,老章和關晗之被後麵的人推著往坡上跑,衝進桃園之後,他們才明白葉家的重陽節和別處的不同之處。
老天爺,這個世上真有鬼打牆?!!
雖然老話說山醫命相卜同宗同源,可是,他們做大夫的真不懂玄學啊!
老章和關晗之兩個人走一起,在桃園裏轉悠了好半天都沒找到出去的路。
半路上碰到陳傲寒和戚玥夫妻倆。
“找不到路就別找,等時間到了自然會放咱們出去。”
“對,瞧瞧身邊的桃樹,看看那個桃子長得好,看上哪個摘哪個。”
比起去年,陳傲寒爬樹的技術成熟多了:“媳婦兒,那個桃子大,我給你摘。”
“小心點別摔著了。”
“瞧好吧!”
陳傲寒靈巧的跟個猴兒一樣往上爬,戚玥站在樹下等著。
關晗之打量戚玥一番:“你懷孕了吧。”
戚玥笑著點點頭:“剛三個月,還不太看得出來。”
“恭喜!”
“謝謝您!”
聽說戚玥懷孕後還沒看過大夫,也沒去醫院做過檢查,關晗之主動提出幫她把脈。
“那就麻煩您了。”
關晗之給戚玥把完脈之後,老章不甘示弱。
關晗之:“孩子挺健康。”
老章:“這不是廢話麽。”
見這人又想和自己抬杠,關晗之瞥他一眼:“我把出來是個男娃。”
“我再把一下。”老章把戚玥的手拉過來,表情嚴肅。
戚玥愣了。
陳傲寒兜裏裝著三個大桃子從樹上跳下來:“什麽,是兒子?”
鬆開戚玥的手,老章謹慎說:“月份太小,我沒把出來,不過關晗之說的可能是對的。”
關晗之得意地笑,祖傳手藝!
陳傲寒連忙問:“敢問您是……”
“關晗之,北京人,現在在山下葉家村醫館坐堂,以後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隨時來找我。”
秉承為小夫妻倆著想的心思,老章不情不願地說:“關晗之祖上出過禦醫,在小兒病症和婦人病症上很有一手,你們找他沒錯。”
禦醫就是伺候後宮一眾宮妃的,可不是擅長小兒和婦人病症麽。
陳傲寒臉上一喜,塞給關晗之一個大桃子:“能認識您簡直太榮幸了,我媳婦兒和我兒子以後就麻煩您了。”
見老章臭著一張臉,陳傲寒趕緊又塞給他一個:“您也辛苦了!”
兜裏剩下最後一個大桃子。
“媳婦兒,咱們去前麵看看,我再給你摘幾個大的。”
他們今天真是來摘桃子的,關晗之這才看到桃樹下有個裝桃子的小背篼。
小夫妻倆走後,老章和關晗之麵麵相覷,他們也去摘兩個?
關晗之和老章在桃園裏轉來轉去,等到陣法解除,他們倆才發現,他們就站在桃園入口處。
這意思是,他們這麽長時間都在這塊地方轉悠?
老章和關晗之都明白了一件事,葉家,是條大腿!
這次下鄉,說起來是他們倒黴,但是站在長長一生的角度上來說,這是他們的運氣呀!
如果沒碰上倒黴事兒,他們根本不可能來到偏遠的西南山區,他們又怎麽有機會抱到葉家這樣的大腿!
兩個人同時想到,一定要好好感謝給他們牽線搭橋的人。
關晗之從珍藏的極品藥材裏,挑了一支年份足的人參,托人給粱遠山送去。
一周後,粱遠山收到這支人參,不禁笑了起來。
人生處處有驚喜!看來,關晗之這是認識到真正的葉家了!
關晗之現在好過了,粱遠山卻有些難。
大學不再通過考試進行選拔,要通過單位推薦的方式進行,梁遠山在想,怎麽把外孫弄進大學。
譚文森知道姥爺擔心他,周末回家的時候他跟姥爺說:“以後您不用為我擔心了。”
“沒擔心,我就是隨便想想。”粱遠山給外孫夾菜:“多吃點,你看看你進去訓練也五個月了,身高往上躥了一截兒,人還是那麽瘦。”
譚文森淡淡說:“他們內部有個少年軍官選拔計劃,分體能選拔和智力選拔,我通過了!”
“什麽?”粱遠山激動問:“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小範圍選拔,人數很少,我是北京這邊唯一一個被選中的人!”
“好樣兒的!”
粱遠山激動的雙手微微顫抖:“不愧是粱遠山的孫子!”
譚文森難得露出個歡欣的笑容。
“我和其他九個被選拔上來的人,要在北京繼續訓練,等到明年秋天,我們就去軍校讀書!”
粱遠山忍不住紅了眼:“好好好!姥爺,姥爺以你為榮!你姥姥,你媽媽,她們知道了肯定也會為你感到驕傲。”
“嗯。”譚文森輕輕應了一聲。
隻要有這句話,他受再多苦都甘之若飴,他心裏很高興。
譚文森靠著自己的本事為自己找到一條出路,一條讓姥爺放心的路。
就目前看來,隻要他按照既定軌跡走下去,以後少不得有個好前程。
其他人則不同,各地鬧騰得慌,停工停課,等到第二年這個時候,大、中、小學才接到恢複上課的通知。
葉霜、葉秋和葉小美三個高興地回學校上課,但是學校已經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學校了。
以前的老師很多都不在了,新來的老師上課上的不好,一些老師甚至不上課,要麽給他們念報紙,要麽讓他們自習。
葉霜跑回家跟爸媽抱怨,許靜隻能安慰她:“堅持堅持,等到明年夏天拿到高中畢業證,你就能解脫了。”
葉霜歎氣,最高也隻能拿到個高中畢業證了。
以前還做夢上大學,現在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努努力,要是在單位表現好,說不定會推薦你上大學。”
“爸,我都十七歲了,您怎麽還哄我?”
葉定國哈哈大笑:“十七歲了也是個小孩兒。”
不隻葉霜在家唉聲歎氣,其他在縣城讀高中的葉家孩子也在家唉聲歎氣,紛紛覺得讀高中太浪費時間了。
葉大兵、葉立新和葉凱三個,縣城的學校停課沒影響到他們,他們照常上課,這學期已經初二了。
三個人商量後決定,等他們讀高中,一定要跳級!
反正也學不到什麽東西,就不浪費時間了。
其實他們三個還想回族學,族學裏的老師們多厲害呀!
葉大兵回家跟他爸說他們的打算,葉偉冷哼。
“現在初中高中都是兩年製,你高中如果跳級,等你高中畢業撐死也就十四五歲,那麽小的年紀,工廠都不收你,你能幹什麽?”
“回家種田唄!”
葉大兵大咧咧地說:“有空再去族學聽聽彭老師的課程。”
“你讀了這麽多書,族學老師又給你們開闊了眼界,你現在還願意回家種田?”
“那有什麽不願意的,那麽多族人當了一輩子的農民,難道我不行?”
葉大兵驕傲道:“教種地的老師上課的時候,我可沒走神兒!”
葉偉忍不住笑,摸摸兒子的腦袋:“好小子,爸爸對你刮目相看!”
葉大兵白了他爸一眼:“我以後可是要當大官的人,不清楚基層事務,我怎麽當大官?”
葉偉扶額,他還是高看他了!
唉,誇獎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