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師父,你來的真是時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寧浮出水麵,她遊到岸邊,有些氣竭地趴在一塊平地上,她看了眼平靜的江麵,唇角微微扯了扯,那人一定以為她會順流而下回到城裏,可她偏偏要逆流而上。
楚寧歇了一會兒,便脫去外衫,撕掉麵具,藏在旁邊的岩石下,從懷中掏出一塊火紅色的錦帕,繞著脖子打了一個結,正好能夠遮住傷口,好在婢女為她準備了紅色的錦帕,當時她隨手塞進了懷裏,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楚寧又將一頭青絲都散了下來,這才撐著身體往前走去,天很黑,隻有微薄的月光照著前路。
她朝官道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內力烘幹了衣服和頭發,她其實不適宜再耗損內力,但她不能留下水的痕跡,她要賭一賭運氣,她要光明正大地進城。
楚寧麵色蒼白,腦子卻異常清醒,身體更比任何時候都要警覺。
突然,身後響起嗒嗒的馬蹄聲,楚寧倏地回頭,看到一人騎著馬朝她奔馳而來。
那馬上的人看到楚寧,倏地拉住了韁繩。
他策馬朝楚寧緩緩走近,一直走到她麵前,從馬上微微俯身:“是你。”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楚寧怔了怔,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此時此地遇到一個萬不可能遇到的人—穆連之,他略有些狼狽,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是在路上奔波了很久。
楚寧還未開口,就見他唇角微勾,喚了一聲:“玲瓏?”頓了頓,又道,“或者是,阿寧。”
見楚寧不說話,他又扯了扯唇角,問道:“難道你想讓我喚你寧大人?”
楚寧的眸中閃過一絲微微的驚訝,但她隻是看著他,並沒有回應。
穆連之將她驚訝的表情一一收進眼底,不由有些得意,他一直都在查這個玲瓏的下落,他找人查了那日在蒼都辦婚禮的人,雖然一直未能直接查到,可他幾乎可以確信,那個人是謝子玉。
謝子玉竟會和人成親?他簡直不能想象。
於是繼續往前追查,從死亡沙漠開始查起,原來穆寒陰差陽錯救了謝子玉,還救了他所謂的“夫人”寧楚楚。
他讓穆寒畫了寧楚楚的畫像,與玲瓏截然不同,卻與帝都的寧初十分相像,而玲瓏與衛玲瓏也截然不同,可衛玲瓏卻是寧初的紅顏知己。
所以,他幾乎可以確定,當日的寧楚楚和玲瓏,都是寧初。可寧初又是誰呢?
她一介女子,有什麽能耐能與謝子玉結下生死之緣?她如何助葉清衍打敗北越?又如何為衛慶翻案,輕而易舉地進了刑部?
他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了一個人——楚寧,那個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女子。
寧初,楚寧,他早該想到,他的阿寧,是這世上最聰慧又最狡黠的女子,他不過啟蒙了她,她就因此得到了能力和智慧。
隻是,他不曾想到,她竟還有如此驚人的美貌!
楚寧看著穆連之,麵上沒什麽表情,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這個“師父”,果真超出她的預料。
過了會兒,她淡淡一笑:“師父,你來得真是時候。”
她話音剛落,身子便踉蹌了一下,背上的傷還未痊愈,脖子上的傷又失血過多,舊傷加新傷,此刻出現的若是黑衣人,她根本就不能自保。
穆連之連忙躍下馬扶住楚寧:“你怎麽了?”
“徒兒遭人追殺,想必師父不會見死不救吧。”楚寧倚在穆連之身上,勉強扯了個笑容。
“都說了別再叫我師父!”穆連之咬牙說道,“誰追殺你?”
“不知道,但是你再不給我包紮傷口,我可真就撐不住了。”楚寧一邊說著,一邊解開錦帕。
穆連之看著楚寧脖頸上的傷口,倒抽一口涼氣,傷口並不長,但很深,血肉翻飛,幾可見骨。
穆連之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藥,幫楚寧敷上,又拿出繃帶將傷口包紮好。楚寧倚在穆連之的身上,重新將錦帕係上:“天快亮了,帶我回城。” 穆連之將楚寧抱上馬,伸手攬住她的腰,雙腿夾了夾馬腹,讓馬開始朝前走。
突然,穆連之拉住了韁繩,開口問道:“回城做什麽?追殺你的人也許正在城門口等你。”
楚寧沉默了會兒,笑了笑:“師父應當早已聽聞,明日是徒兒成親之日,師父這般倉促趕來,難道不是為了喝徒兒的喜酒?”
“不是。”穆連之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湊到楚寧的耳邊,輕聲道,“我來,是為了阻止你。”
楚寧一愣,隨即一笑:“許久不見,師父還是一樣愛開玩笑。”
“楚寧,我從未承認過我是你師父。”穆連之突然伸手抱住楚寧的腰,聲音難得認真, “我拋下西陵的一切事務,跑死了十匹馬,才趕到帝都,你當真以為我在說笑?”
楚寧閉了閉眼,突然嗬嗬笑了兩聲。
“你笑什麽?”
“我笑你自欺欺人。”楚寧慢慢說道,“你若真對我有意,不會今日才來,我與謝子玉的婚期早已昭告天下,你若要來阻止,早該到了帝都。穆連之,你要的不是將軍府麵貌醜陋的楚寧,而是與楚寧截然不同的玲瓏。”
穆連之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再三猶豫,才終於下定決心?我……”
“太遲了。”楚寧冷聲打斷了穆連之的話,“穆連之,你來得太遲了。”
他們相識了這麽多年,本該心無芥蒂,坦然相對,可實際上卻一直彼此防範,他向她隱瞞他的身份,她亦不曾全部交心。
她早就知道,她不過是他掌心的一顆棋子,他想借助她這顆棋子影響天下,卻偏偏忘了,這顆棋子有自己的思想,讓他無法完全掌控。
“不,不遲,你還沒嫁給他,不是嗎? ”穆連之說著,突然伸手點了楚寧的睡穴。
楚寧眼前一黑,身子倒進了穆連之的懷裏。
穆連之攬住她,策馬朝城門奔去。
“什麽人?”城門口,穆連之被守門的將士攔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文書,道:“本王乃西陵穆王,前來參加容王婚禮。”
“這女子是何人?”有一士兵聽了,走過來,看到倒在他懷中的美貌女子,忍不住問道。
“本王的姬妾,難道還要向你交代?”穆連之的眸光微微一寒,冷聲問道。那士兵沒敢再說話。
此時此刻,容王府裏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可某個角落,卻傳出女子的慘叫聲:“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殿下……你要相信我……”
容王府的地牢裏,一個女子捂著肚子在地上滿地打滾,她頭發蓬亂,狼狽不堪,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謝子玉的褲腳,麵色痛苦,幾欲昏倒。
沐劍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是答應過楚寧不動她,可他沒答應過不讓別人動她。
沒錯,沐劍直接把某人要謀害楚寧的事告訴了謝子玉,然後某人就被蘇葉拎到了容王府,本來隻是想小懲大誡一番,結果卻發現楚寧一直未歸,謝子玉派了人去打探,都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於是,小懲變成了大懲。
“二小姐最好說實話,若是本王的婚禮不能如期進行,本王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後果。”謝子玉盯著地上的楚妍,冷聲說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楚妍痛得淚流滿麵,猶自掙紮道。
“再給她喂一顆。”謝子玉看了蘇葉一眼。
蘇葉得令,捏住楚妍的下巴就往她嘴裏塞了一顆藥丸。
“啊!”楚妍隻覺得四肢百骸都痛得快要散架了,抓住謝子玉的手也鬆了,隻在地上不斷打滾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