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寅時的鄉野間黑乎乎一片,隻有頭頂的半邊月亮發散著餘光,餘霜緊張地抓緊衣擺下意識往秦晚身邊挨著。
秦晚推著獨輪車,車上放著出攤要用的東西,顧及著餘霜他走的並不快。
“不用緊張,這條路我摸黑走了幾年除了一些小野物之外,沒出過問題。”感受到餘霜的害怕,秦晚出聲安慰道。
餘霜被勾起了好奇:“你現在也才十六,走了幾年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走的?”
“十二歲的時候吧,那天還沒月亮呢。”秦晚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會心一笑。
餘霜想著他十二歲時自己十四歲,那時候自己正和後娘母子三人鬥智吵嘴,傷心親爹的偏心。
而秦晚卻已經忙著生計了,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怕嗎?”餘霜看著秦晚問,
秦晚想了想樂出聲:“有點,半路上有一隻我也不知道什麽野物,大小跟兔子似的。唰地一下從我腳邊跑過,嚇的我站那半天不敢動。”
餘霜想著那畫麵也是好笑,他笑著說:“那你賣的什麽?”
“我爹無意中在市集低價買了一隻生病的母羊,我小爹老家靠近草原對養羊還算了解,在他的照顧下母羊病好了。還發現母羊懷崽了,後來母羊生了兩隻小羊崽,等兩隻小羊崽一個月大的時候,我賣了其中一隻的皮毛。”
一月大的羊皮毛的毛股花彎多,花穗也美觀,是冬季保暖禦寒的佳品。可惜時間長他手生了,製皮時候有些損壞,沒賣到應有的價錢。
餘霜聽著秦晚細細說著那些過往,聽到羊皮這裏不免驚訝:“你還會製皮?”
“嗯,懂點。”聽著餘霜驚歎地聲音,秦晚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那你好厲害哦。”
餘霜真心實意地誇讚道,十二歲就會製皮呢,自己十二歲還在為比張氏姐妹倆少吃一口而生氣難過呢。
秦晚想厲害什麽,隻不過是多了上輩子的經曆而已。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小哥兒清亮的聲音在這黑暗朦朧的鄉野小路上,還是讓他心的異樣越發明顯。
秦晚問:“現在還害怕嗎?”
餘霜一愣,所以他是因為自己害怕才說這些的嗎?
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他一開始還有些納悶呢?原來是為了自己。
餘霜心裏劃過一絲暖流,他搖搖頭說:“不怕了,我本來也沒害怕。”
說到後麵,餘霜聲音可以說是很小了。
秦晚笑了笑,不去糾正這些,他說:“累嗎?要不你坐到車上我推著你。”
餘霜連忙否決:“不用,不用。我走就行,不用你推。”
開什麽玩笑,就秦晚這身材還推他?也太勉強了吧。
聽出了餘霜的言外之意,秦晚突然胸中這一悶,但也沒強製證明什麽,反正他遲早會證明的。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鎮上秦晚租的攤位,這一條道上的攤位多數是鎮上住戶在自己房子後邊搭個棚子,租金可以按天交,也可以按月交。
隻是按月交比按天交便宜,秦晚一下子交了兩個月,按計劃是十天前就應該把攤子支起來了。
餘霜聽後惋惜:“白白損失了十天的租錢。”
秦晚也覺得可惜,但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他說:“沒關係,我會把損失的租錢再賺回來。”
餘霜仗著天黑秦晚看不見,他翻了個白眼說:“你還是不要說大話了,告訴我哪裏可以取水,我先把湯熬上。”
秦晚:……好吧,事實勝於雄辯,他努力賺就是了。
棚子旁邊有個側門,秦晚拿出鑰匙打開後,對餘霜說:“這是攤位主家的院子,裏麵都租給別人了,他們會前麵門走。我們就從這後門進去,中間有口井,我去提兩桶水來。”
選這個攤位看中的就是院中的這口井,不然秦晚也不會選人員複雜的大雜院外邊的攤位。
羊肉出門時就泡在涼水裏,現在時間上剛好,泡除血水,熬出來的湯才更鮮美好喝。
現在再用井水洗兩遍,餘霜在做的這些的時候秦晚架上特製的大鐵鍋,棚子裏的灶台都是秦晚租下攤位後自己另外找人砌的,又去抱出一直存在後院雜物間的柴火,
羊腿骨是昨晚在家裏就熬上的,小火慢燉至走前才端出來,腿骨已經敲開現在和羊架骨、羊肉、羊雜一起放鍋裏,再放上秦晚調製的香料。
熬湯的時候餘霜看著火,秦晚一手提一桶的碗筷去井邊洗。
羊肉和羊雜熟了以後,餘霜將其撈出放涼,然後切成薄片放在盆裏備用。
天色在忙碌中漸漸亮起來,羊肉湯的味道也濃香飄遠。
首選受影響的就是住在附近的人,天剛亮起,還沒睡醒就被這羊肉湯的香味攪地睡不著。
對麵鋪子的門被從裏拉開,走出一位哈氣連天的中年男人,他一邊係著衣帶一邊抱怨道:“大清早擾人清淨。”
說著又打了哈欠,用手擦掉眼角擠出的水後,問餘霜:“新來的?”
餘霜一臉局促,看了看秦晚,點頭答道:“是。”
秦晚笑著上前說:“獨家秘製羊肉湯,孫老板要不要來一碗?”
“什麽老板,叫掌櫃就行。這湯怎麽賣?”
孫掌櫃伸著脖了左看右看,對這味道早就口齒生津了。沒辦法,味道太霸道,想裝聞不見都沒辦法,而他又長了一張好吃的嘴。
“清湯每碗1文,加羊雜5文,加羊肉8文。孫掌櫃第一位客人要是加羊肉的話,給您多放羊肉。”
秦晚的態度不卑不亢,沒有鄉下人第一次到鎮上做生意的緊張與討好。
孫掌櫃意外地看了秦晚一眼,隨後笑著說道:“你這個人還滿有意思的,那就來一碗加羊肉,倒要看看你這味道能不能對的起秘製二字。”
秦晚盛好後端給孫掌櫃,說:“蔥花、辣子,掌櫃需要可以自己放。”
孫掌櫃接過也不講究,站在那先是喝了一口湯,隨後細細品味。半響才感歎一句:“好湯。”
隨後又向不遠處賣燒餅的攤販招手:“送兩燒餅來。”
那攤販立馬滿臉喜色地送過來,孫掌櫃接過燒餅,給了錢。轉身就進了自己的酒鋪,看樣子是迫不及待了。
餘霜見人進了鋪子後才拍拍胸脯,小聲地對秦晚說:“你好厲害,我都緊張地不敢動了。”
“沒事,咱們不做虧心事隻是認真做買賣,用不著怕。”秦晚出聲安慰道,說完又問:“餓了嗎?吃燒餅還是包子?”
餘霜連忙說:“不餓不餓。”
秦晚剛要開口說什麽,賣燒餅的攤販走過來,臉上帶笑地說:“我姓張一直在這賣燒餅,周圍人都叫我張燒餅,剛才聽見你們這清湯1文錢一碗,我能不能用燒餅換你們的湯?”
在餘霜不讚同的眼神下,秦晚用清湯和張燒餅換了兩個燒餅。
現在的燒餅遠沒有上輩子的燒餅精細好吃,但泡在鮮香濃鬱的羊肉湯裏,味道普通的燒餅也變得美味起來。
秦晚夾了兩大塊羊肉放餘霜碗裏,驚的餘霜連忙說道:“我不要,這些留著賣錢呢。”
“不差你那些,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從淩晨三點到現在,秦晚也感到餓了。
餘霜嘀咕:“我不吃也可以幹活的。”
但嘴角的笑意還是忍不住揚起。
通往大雜院的後門伸出一個腦袋,留著山羊胡子,笑嘻嘻地問:“你們賣什麽呢?聞著味道像是羊肉湯,多少錢一碗?”
秦晚認得他,一位50多歲的老秀才,喜好喝酒,以在茶館裏說書為主,寫信、抄書也做。
聽他這麽問,秦晚放下碗,笑著把價格說了一遍,那老秀才砸吧砸吧嘴。
好一番猶豫過後,才一臉痛心的說:“那就羊雜吧。”
“哎,行。”秦晚憋著笑給他做了一碗,看樣子最近酒喝的挺多,手頭又緊了。
“蔥花和辣子自己加。”端給他的時候,秦晚說道。
餘霜看他毫不講究的蹲在門邊就喝,便問他:“你要板凳嗎?”
老秀才吃得呼啦呼啦的,聞言擺擺手表示不需要。
一碗很快吃完,老秀才滿足地喟歎:“你家的羊肉湯不錯。”
餘霜高興的說:“那你以後多捧場。”
“一定一定。”老秀才心不在焉的說著,滿眼留戀的關上後門。
“燒餅,熱乎乎的燒餅,好吃又美味的燒餅,一文錢一個。”
餘霜一愣,隨即琢磨著在市集賣菜都要吆喝兩聲,那這個羊肉湯攤子也可以吆喝呀,畢竟才第一天周圍人也不知道。
這樣想著,餘霜在心裏給自己鼓足氣。
然後深呼一口氣,站起來喊道:“新鮮美味的羊肉湯,獨家秘製的羊肉湯,一文錢一碗呐。”
喊了幾遍後心裏的緊張感漸漸消失,餘霜心情放鬆了不少,剛要再喊便見秦晚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便說:“你看我幹什麽,賣菜都要喊兩聲呢,別不好意思。”
秦晚失笑:“對,你說的沒錯。”
他並不是不好意思,他的臉皮自覺已經很厚了,他隻是有些累的,想休息一會兒。
但這話又不好明說,不然餘霜又要嫌棄他身體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餘霜吆喝的起效果,這麽一會兒好幾個人圍在攤前,餘霜得意地看著秦晚。
意思很明顯:沒錯吧,賣東西就是要吆喝的,不然別人怎麽知道你賣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