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計劃
雲曦光跪坐在地上, 看著膝蓋上放著的《靈獸譜》，心中一片迷茫。
他承認，他是做好了和池穹相伴餘生的準備的, 可、可他萬萬沒想到，竟是這種相伴餘生啊？
雲曦光將手放在池穹的畫像上, 突然指尖處傳來被啄了一下的觸感。
隨後，雲曦光眉心血紋微微發亮, 一道聲音傳遞到他腦海中：“本座知道你得償所願，很想與本座親近, 借機撫摸本座絢麗的羽毛。可如今正事要緊, 等本座事成之後，自會滿足你。”
雲曦光：“……”
聽到“得償所願”四個字, 他猛然意識到，池穹對他並不是表白的態度, 而是回應的態度。
從池穹的話語來看，是池穹堅定地認為是雲曦光先動心，對池穹百般示愛，池穹思考許久後, 才答應了雲曦光。
雲曦光不由產生了一絲疑惑，我什麽時候什麽舉動給了池穹這樣的錯覺？
此時，白澤已經完成治療, 它定睛看向雲曦光，發現一直以來都無知無覺的雲曦光，當前的運勢竟是紅鸞星動！
白澤心中喜悅極了, 它終於不用再替聖神和雲曦光操心了。
但此時此刻, 白澤心中又升起一絲隱憂, 它自然看出聖神與雲曦光之間, 是聖神心動，而雲曦光毫無所覺。如今聖神表明心意，雲曦光若是拒絕了聖神……
那怕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白澤連忙湊到雲曦光身邊，很主動地說道：“雲同學，你有什麽困擾，可以跟我說一說。”
雲曦光看著《靈獸譜》中的池穹，覺得給自己幾分鍾時間梳理情緒，再將九根鳳翎交給池穹。
的確，此時此刻，正事要緊。
可是池穹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鳳翎一旦交出去，有可能方才那一見就是永訣。
偏偏這一次見麵，池穹拋給了雲曦光一個很大的難題。
雲曦光不想直到世界毀滅，他和池穹之間還有事情沒說開。
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歸於混沌。
於是他給了自己五分鍾時間，他對白澤道：“白澤前輩，你總是對我欲言又止，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想必你早就知道池穹的心情了吧？”
白澤沒想到雲曦光如此打直球，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啊，聖神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
“哪裏明顯了？”雲曦光大為不解，“我根本沒有感覺到啊！”
一直當甩手掌櫃的蒼龍湊過來道：“白澤是最近才知道此事的，它的信息並不全，這事還是由我來說吧。雲曦光，你是將聖神當做靈獸看待的，可對於聖神而言，你們是同吃同住，同床共枕，並且你時常沉聖神熟睡偷親他，還時不時捏他的嘴，摸他的羽毛。對於鳥類而言，羽毛可是最珍貴的東西啊！”
雲曦光：“……我、我這是……”
一旦想到池穹是個健全的成年男子，雲曦光所有的解釋都變得蒼白起來。
他本來覺得自己是無辜的，但聽了蒼龍的描述，他突然覺得自己是挺渣的，每天都在占池穹便宜，也虧得池穹能忍。
蒼龍道：“你是想說你這是將聖神當做靈獸，不是同一物種，所以行為舉止才會如此輕薄嗎？”
“倒、倒也不能用輕薄來形容。”雲曦光的辯解十分蒼白。
蒼龍道：“我與白澤也是靈獸，你可曾見過我們與自己的靈契師有過這般舉動？”
“沒、沒有。”
“金翅大鵬也是鳥類靈獸，黎正若是摟著它入睡，時不時親它一口，捏它的嘴，你覺得會發生什麽事情？”
沒等雲曦光回答，在一旁看熱鬧的金翅大鵬便立刻說道：“黎正若是敢這麽做，我能把他啄成篩子。”
雲曦光：“……”
蒼龍再次發出靈魂質問：“你父母也是靈契師，你小時候可曾見過淩晴空隨便親赤螭？”
“沒、沒有。”
隨著蒼龍的問話，雲曦光的頭越來越低，聲音越來越虛。
哪怕池穹不是燭照聖神，隻是一個普通的靈獸，一般靈獸也不會這樣和靈契師相處。
是他孟浪了。
也真不怪池穹會誤會他的感情。
這個時候若是拒絕池穹，雲曦光甚至覺得有些心虛，覺得自己隻撩不負責，有點渣。而且，回想起方才的相處，雲曦光發現他並不排斥和池穹的人形相處，相反因為熟悉彼此的氣息，他覺得兩人的相處模式很舒適。
就……也不是不可以試一試。
雲曦光揉揉額角，看著畫中的池穹，說道：“還是正事要緊。”
他本來還想理清思緒的，誰知道理了五分鍾，思緒越來越亂，這事情就不是一時半刻能夠理清楚的。
好在他對自己與池穹的關係定位已經發生了改變，就算這之後大家一同死去，也不是糊裏糊塗的死。
雲曦光轉換思維，凝視著《靈獸譜》中的池穹，柔聲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但請你將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覺得可能失敗，請不要冒險。因為……”
雲曦光頓了一下，想起池穹人形的樣貌，不知為何臉微微泛紅，他說道：“因為我還沒有將契約空間中的房子弄出來，還沒有給你一個家，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
《靈獸譜》中隱隱傳出一聲興奮的“啾”，是池穹在回應雲曦光。
說完這番話，雲曦光手一招，九道鳳翎泛著華光漂浮在他身周。
曆盡千難萬險，這些鳳翎終於要回到主人身上。
《靈獸譜》屬於池穹的那一頁畫麵開始扭曲，漸漸地出現了一個三維的漩渦，雲曦光手指一揮，鳳翎們依次沒入《靈獸譜》中。
等第九根鳳翎也進入《靈獸譜》後，《靈獸譜》燃燒起來，一團絢爛的火籠罩住《靈獸譜》，隨後一道道光芒從《靈獸譜》中飛出。
光芒落地後，化作一個又一個靈獸，它們落地後立刻對著雲曦光手中的火團跪拜，神態虔誠又尊敬。
蒼龍、白澤、金翅大鵬以及寧善等人的靈獸也紛紛現身，對著那團火叩拜。
雲曦光受不了這麽多靈獸的禮，他攤開手，讓火焰懸浮在空中，自己則是讓出位置，專注地望著這團火。
盤古之眼，萬靈之主，太陽燭照終於歸位。
幽熒學院內本是濃霧彌漫，隨著這團火光的升起，迷霧漸漸散盡了。
天空中的太陽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這光芒衝破了雲霧，照亮了大地。
漸漸地，這團火光中出現了兩個圓球。
其中一個圓球外周是一層白色的光環，光環內則是黑色的漩渦，似乎要將一切吞噬到其中，僅剩下一半身軀的燭龍被吞入黑色漩渦中，隻剩下一身骸骨，四分五裂地墜落到地上。
另外一個圓球則是純黑色的，可奇怪的是，明明是黑色的球體，周圍卻釋放出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
白色光環內的黑色漩渦，就是太陰幽熒。
而綻放出與日月爭輝的光芒的黑球，就是太陽燭照。
白色光環的變化就此止住，可黑色光球卻還在變化。
它的中間忽然裂開，一隻翅膀從裂縫中伸出來，一隻火鳥張開雙翼，從黑球中飛了出來，衝上雲霄。
雲曦光仿佛看到了當年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誕生的全過程。
隨著燭照和幽熒現身，眾人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壓力並非來自燭照和幽熒，而是來自其他地方。
它來自天上，來自地底，來自空氣中的每個角落，來自每個人心中，它無處不在，處處都是它。
這種壓力，讓每個人發自內心地敬畏，乃至窒息。
是天道，是法則，是這個世界的伴生準則。
當燭照和幽熒全部現身後，法則也現身了。
人們看不到祂，但能夠感受到祂的約束。
祂是來執行規則的。
祂要讓燭照和幽熒徹底融合，重洗這個世界。
無形的壓力逼著池穹和幽熒不斷靠近，而眾人、眾靈獸也在這種壓力中窒息，無法抬頭，甚至無法活著。
雲曦光隻覺得一隻大手緊緊地掐住他的喉嚨，無形的壓力讓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深海中，被海水擠壓著，很快就要死去。
這時，一隻巨大的羽翼輕輕拂過雲曦光的頭頂，像是在撫摸他的頭發。
無數火羽落下，火光籠罩住每一個人，眾人紛紛感受到了一份庇護。
池穹一邊對抗天道的威亞，一邊竟還能分出力量保護眾人。
雲曦光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神鳥，眉心血紋放光，他對著自己的靈魂許願，請不要帶走池穹，他願意用靈魂和生命牽扯住池穹，讓他不要被法則利用。
“對，就這樣。”池穹的聲音在雲曦光的腦海中響起，“用契約拉住我，牽扯住我，讓我在與幽熒合體後，可以保持自我，占主導地位，支配幽熒的力量。”
“你想做什麽？”雲曦光在心中充滿擔憂地說。
池穹的聲音依舊是那麽自信、驕傲：“法則想要利用本座和幽熒的靈氣毀掉這個世界，本座就偏偏不讓祂得逞。本座的力量，想怎麽用，是本座的事情。”
這一刻，雲曦光與池穹靈魂相通，無需言語，他就感受到了池穹自進入《靈獸譜》開始，感受到的所有事情。
或許是因為身處幽熒領域，這一次，池穹一進入《靈獸譜》中，便察覺到了幽熒的力量，意識到《靈獸譜》和他的鳳翎一樣，是法則對幽熒力量的利用。
池穹自然能夠想到，一旦他的力量和幽熒的力量融合，世界就將不複存在。
他並不焦慮，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值得他焦慮的。他相信雲曦光，他知道哪怕對手是燭龍，雲曦光也能戰勝燭龍，將他救出來。
他悠然地待在《靈獸譜》中，等著他的心上人將救出牢籠。
不過想到自己身為聖神卻一直要雲曦光保護，還要雲曦光救，池穹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開始作祟，他覺得不應該是雲曦光來救他，而是他要拯救世界，雲曦光則是為了助他一臂之力與燭龍作戰，回收鳳翎。
想通這一點後，池穹開始動用他那億萬年沒怎麽用過的大腦，思索如何破局。
實際上，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死局。
就算雲曦光能夠找回鳳翎，就算他池穹可以變成完全體，他們依然無法戰勝法則。他們所做的隻是延緩滅世的發生，但隻要法則的目的沒變，祂會盡快改變算法，使用其他方法來毀掉世界。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池穹想到了兩個辦法，一個是他和幽熒合體，以盤古之眼的身份淩駕於法則之上，重新改寫法則。就相當於，他和幽熒化作一台超級計算機，改寫法則的程序。
第二個辦法，就是他要讓法則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未來，這似乎也需要幽熒的力量。
剛好池穹身在《靈獸譜》中，耳邊一直回**著幽熒的呼喚聲，他便決定與幽熒交流一番。
“燭照燭照的煩死鳥了，本座有名字，叫做池穹。幽熒，你要不要與本座合作？”池穹問道。
幽熒傳來讚同的意念，與此同時，它還給池穹發了一份計劃。
這份計劃很簡單，毀文明，毀掉所有科學創造，讓人類回到原始世界，重新發展種族。
池穹試圖說服幽熒，但幽熒沒有思維，它隻會不斷重複地給池穹發送這份計劃。
就像一個中了病毒的網頁彈窗，不管池穹怎麽操作網頁，都會不斷彈出“是否滅世？是/肯定是”的彈窗，而且根本不給他“否”的選項。
幽熒沒有意識，無法交流。
“你真無能，”池穹鄙視地晃晃腦袋，頭頂三根呆毛隨之擺動，“這麽多年了，也沒誕生自己的意識。既然你如此無用，倒不如把力量交給本座吧，由本座支配兩儀之力，與法則對抗。”
幽熒沒回答，池穹就當它答應了。
和幽熒合體後，為了不讓世界變成混沌，池穹必須保持自我，以強大的意識同時支配燭照和幽熒的力量。
縱然池穹再過自大，他也清楚，自己是做不到這件事的。
如果他能夠做到，法則也不敢讓他和幽熒碰頭。
但池穹有雲曦光。
雲曦光的欲望和執念可是強大到能夠戰勝法則的力量，讓他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的。隻要有雲曦光的契約拖住他，他一定能夠在這通天之力中維持自我。
池穹對自己有信心，也對雲曦光有信心。
至於他具體要如何利用這股力量對抗法則嘛，很簡單，他要散靈。
他要將燭照與幽熒的力量化為繁星，星星點點地投放到這個世界上，讓法則想要重新聚齊這些力量，都要消耗億萬年之久。
他要將這些力量融入到世界中，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有修煉的機會，都有開啟靈性和智力的機會。
他要開啟一個現代的修真世界！
他要讓花草樹木都有機會幻化成人，讓人們也可以修煉得和神獸們一樣。
他要讓科技與修真並駕齊驅。
他要讓幻化成人的靈獸們可以學習數理化、學習政史地，讓他們可以駕駛宇宙飛船飛上月球，可以乘坐潛水艇潛入深海。
他要讓人類可以通過修煉擁有靈獸的力量，讓人類能夠不乘坐飛機就可以飛翔，不坐車就能跑出時速300公裏的速度。
他要讓法則覺得不僅科學會破壞世界平衡，世界本身存在的靈氣也會破壞平衡。
隻有這樣，法則才會被逼得不得不正視科學、靈氣都是工具的事實，如果祂不想用億萬年時間一點點回收靈氣，就必須製定新的規則，來適應這個現代修真世界。
這是隻有池穹能夠做到的事情。
“那你呢？”雲曦光在心中問到，“若是散靈成功，世界得到拯救，失去一切力量的你又該如何？”
他可是燭照啊！是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神獸，他怎麽可以真的變成一隻普通的鳥呢？那麽驕傲的小靈鳥，若是沒了力量，他該怎麽辦？
“本座就是本座，就算沒了靈氣，本座依然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池穹昂著頭驕傲地說，“不就是重新修煉嗎？這些力量本就來自於本座，本座修煉起來定然一日千裏，是世界上修煉速度最快的，不出月餘，就能重臨巔峰！”
聽到他生氣勃勃的聲音，雲曦光一下子放心了。
仔細想想，池穹這次蘇醒後，基本都是沒有力量的狀態，可這絲毫不損他的威風和驕傲。
池穹的尊貴不是用力量來維持的，而是他那高貴的靈魂。
“好。”雲曦光點點頭，同意了池穹的計劃。
即便是魂飛魄散，他也要拉扯住池穹，成為他的錨，他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