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平衡
幽熒學院內一片狼藉, 到處充斥著烤蘑菇的香味。
蒼龍飛得很低，雲曦光低頭看向地麵，地麵上除了幽熒學院的廢墟外, 還有焦黑的菌絲，燒紅的大皮皮蝦, 以及大片大片的蘑菇。
看著這些蘑菇，雲曦光不由想起之前他們來南省上實踐課時, 吃的當地菌鍋。
“南省的菌鍋實在是鮮美，當年我來南省旅遊時, 吃過一次當地菌鍋, 雖然事後食物中毒住了院，但依舊難忘當時的滋味。”一個成熟穩重的聲音從雲曦光身後傳來。
雲曦光回頭看向秦殊, 要不是他當初沒有食物中毒，險些就以為這番話是他自己說的了。
秦殊對上雲曦光的視線, 幹笑一聲道：“我就是輕鬆一下氣氛。”
白澤道：“如此嚴肅的時候，保持警惕，不要鬆懈。”
秦殊有些不好意思，連說自己不會再想著吃蘑菇了。
雲曦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心想他幸好沒有多嘴說出這番話，否則也要被白澤訓了。
現在他們隊伍的領導是白澤，白澤的預知能力能幫助他們規避危險, 帶著眾人從最安全的道路走向鳳翎的所在地。
因此他們走的路線是傷亡最慘重的。
蒼龍看著地麵的邪異屍體，不由感慨道：“現代武器的威力真是可怕，我若是正麵承受這種攻擊, 縱然不死, 也要丟掉半條命。好在靈獸還有一些特殊能力, 否則普通靈獸麵對現代武器, 真的沒什麽戰力。”
白澤道：“現代武器也有很多特殊力量的。像雪域銀狼的隱身能力，就沒辦法躲過雷達的掃描，而金翅大鵬的飛行速度，也早就被火箭比了下去。”
蒼龍想起當年的事情，不由道：“一百多年前，我和雲觀嶽並肩作戰時，那時的武器還沒這麽可怕，靈獸們麵對現代武器還算有優勢。而如今，除了我們這些神獸，其他普通靈獸麵對現代武器再難有一敵之力。”
“即便是神獸，麵對炮火攻擊也很難抵擋。”白澤道，“我之前看過一個叫《哥斯拉》的電影，裏麵的怪獸實力和神獸也相差無幾，最終還是死在炮火之下了。”
蒼龍道：“其實我一直覺得，雲家的想法過於陳腐了。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靈契界，想著他們隻要擁有了靈獸的力量，就可以統治這個國家，乃至統治整個人類。可實際上，就算當日陣法成功，國家想要圍剿他們，也是易如反掌的。”
白澤也道：“最近我也在看量子力學的相關知識，突然覺得，我的預知能力說不定就是一種對微觀世界的觀測。或許未來有無數種，當我觀測到它之後，它就坍塌成這一種了。所以根本不是我預見到了未來，而是我的觀測讓不確定的未來固定了方向。按照這個理論，如果有一天人類能夠觀測更遙遠的微觀世界，我的預知能力也不再特殊了。”
蒼龍道：“我在離開雲家後，也了解了一下量子糾纏的理論。我覺得，金翅大鵬的五心通其實就是量子糾纏的一種表現形式，我們靈獸的特殊能力，都被現代科學拆解得差不多了。”
白澤也道：“靈契其實也是量子糾纏在靈契界的應用啊。”
雲曦光：“……”
他一個人類對物理學的了解，還不如兩位神獸！
蒼龍和白澤麵對現代武器對蘑菇怪的傷害時，不由聯想到自己身上，發出了唇亡齒寒的感慨。
池穹看著導彈造成的傷害，突然歪著頭，發出一聲充滿疑問叫聲：“啾？”
池穹不僅是強大，更是洞悉一切的，雲曦光從未聽到池穹發出如此疑惑的聲音。
白澤翻譯道：“聖神是在問，人類科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展成這樣的。他說，之前億萬年，人類也隻不過是開了靈智的野獸罷了，怎麽才短短數百年，就變成這樣了？”
翻譯過後，白澤自己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現代武器的威力，我聽說還有比這種導彈威力更強的武器，總覺得再過不久，除了兩位聖神和燭龍之外，其餘靈獸都不是人類科技的對手了。”
雲曦光回答池穹：“是從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始的。人類的科技邁上了一個新台階，從此時代就與以往截然不同了，科學讓各行各業飛速發展，每一天都有新的技術出現。”
池穹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語——工業革命。
他還記得雲曦光給他講述過靈契界的曆史時曾說過，第一個靈獸的蘇醒，還要追溯到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
池穹展翅飛到雲曦光麵前發出一聲“啾”，同時用喙碰了下雲曦光眉心。
靈獸和雲曦光同時聽到了池穹的話：“靈獸們之所以一一沉睡，是因為靈獸們的存在會過度消耗天地之間的靈氣，長此以往，其他生靈將沒有賴以生存的靈氣，因此天道命靈獸沉睡，助萬物生長。
“而在靈獸沉睡數千年後，人類迎來第一次工業革命不久後，靈獸卻陸續蘇醒了。
“靈獸蘇醒後，並沒有得到天道的認可，反倒遭遇了天火降世。那它們為什麽會醒？”
白澤沉吟片刻後道：“別的靈獸我不清楚，我之所以蘇醒，是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命令。”
“命令？”雲曦光覺得白澤的話好奇怪。
白澤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其他靈獸可能感覺不到，隻是懵懂地蘇醒了。但我能窺探天機，無論是沉睡還是蘇醒，我都感受到了命令，這兩者是同源的。”
這下雲曦光就不懂了，他疑惑道：“是天道命令靈獸們蘇醒的，醒來後卻要被天火攻擊，這豈不是天道要你們死？”
白澤笑了下，並不意外地說：“天道又不是隻要靈獸死，祂要所有生靈死。”
雲曦光回憶起來，池穹曾說過，靈獸們陸續蘇醒，大部分被天火吞噬後，他的力量遠比上古時期要強。
雲曦光總結了一下所有線索，綜合起來分析道：“靈獸們死後，靈氣回歸到鳳翎之中，法則又利用鳳翎的力量要滅世。祂讓靈獸分批蘇醒，一個個除掉後，讓鳳翎的靈氣達到一個可以滅世的程度。所以法則想要滅世不是從靈氣九分開始的，而是從第一個靈獸蘇醒開始，就在為滅世做準備了嗎？”
蒼龍道：“實際上，活下來的靈獸是少數。真正強大的上古大妖們，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我隻是蒼龍，真正的上古四神獸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全部隕落。”
白澤道：“饕餮、貔貅等龍九子、鯤鵬、金烏等上古大妖，無一生還。我們這些活下來所謂‘神獸’，在上古時期，是最弱的一批。看來，法則想要滅世的時間遠比我們想象得要早，祂從什麽時候開始要滅世的？”
雲曦光道：“或許就是第一個靈獸蘇醒的時候。”
眾人/獸腦海中同時出現一個曆史名詞——第一次工業革命。
大家心中都有了猜測，卻不敢說出口。
唯有池穹不畏懼法則，他啄了下雲曦光的額頭，將自己的想法傳開：“和當日讓靈獸沉睡的理由一樣，法則評估人類的力量遲早會遠遠超出整個生態體係，是不平衡的因素，因此選擇重新建立一個平衡的世界。”
白澤道：“法則遠比我看得遠，從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始，祂就預見到人類科技的進步，早早就開始做準備了。”
雲曦光道：“其實人類沒有那麽厲害，我們目前對地球的開發不到1%，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類無法涉足的區域，登上宇宙的夢想在當前這個社會也很難實現，即便是威力強大的核彈，也不過隻能在地球表麵擦破一層皮而已。我們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而且人類也在與自然和諧共處。”
法則以這樣的理由作為滅世的緣由，雲曦光有些無法接受。
池穹卻是最理解法則的，他告訴大家：“重點不是人類可以對世界造成怎樣破壞，法則從來不在乎某個或者某幾個生靈種群的存亡，而是平衡，規則的平衡，製度的平衡。”
白澤補充道：“就像魚不能離開水生存，陸地生物不能飛上天空一樣，這些都是製度，都是平衡。但如今，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乘坐飛機飛上天空，乘坐潛艇潛入海底。甚至於，人類可以突破地球引力，衝上外太空。
“這不是一個種群中某個特殊的存在擁有了曇花一現的強大力量，而是你們人類整個種群，任何一個人，都在挑戰規則的極限。”
蒼龍道：“古時人類壽命不過三十而已，能活到七十古稀的寥寥無幾。現如今，三十歲，人生不過剛剛起步而已。”
“如果隻是某個個體的變化，不會引起法則的重視。但人類通過科技，將曾經某個極特殊個體才能擁有的能力，擴散到群體中的每個人，規模性地破壞了規則。”白澤道。
雲曦光喃喃道：“幽熒派出的第一個靈獸，就想要毀掉人類所有的文明。如果當時我們沒能成功阻止蠹魚的計劃，任由它吃掉人類所有文字，讓一切文明和科技都灰飛煙滅，法則還會滅世嗎？”
池穹道：“大概不會，幽熒這一計，乃是釜底抽薪之計，從根源上斷了法則滅世的念頭。”
秦殊道：“那難道白澤冒死做出預言，雲曦光等人拚命製服蠹魚，反倒破壞了幽熒的救世計劃，將人類推到毀滅的邊緣嗎？”
他的話，讓所有人沉默了，哪怕是雲曦光都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池穹見雲曦光神情低落，難得地露出沮喪的神情，不由不開心地啄了雲曦光的臉一下。
雲曦光是永遠堅定的，一往無前的，池穹不希望看到他消極的樣子。
雲曦光從迷茫中抬起頭，看見小靈鳥生氣勃勃的樣子，腦海中閃過他在和池穹相遇後發生的種種，短短三個月，比他之前十年都要快樂。
他釋然地笑了，否定了秦殊的話：“曾經，我也可以不做靈契師，選擇一條更輕鬆更好走的路。可我無法接受父母就這樣被人遺忘，無法眼睜睜看著曾經的美好就這樣被遺忘。
“人類一路走到今天，文明就是人類的靈魂。沒有文明，人類這個種族，隻不過是一群行屍走肉罷了，和滅亡也沒什麽區別。”
“啾！”看到雲曦光振作起來，池穹也大聲地叫了起來。
他用“啾”聲告訴所有生靈：“若無喜惡，若無靈魂，若無名字，本座與幽熒也沒有什麽分別。本座縱是要死去，也要以池穹之名隕落，而不是渾渾噩噩地作為一個圓球活下去。”
池穹在告訴所有人，雲曦光當日除去蠹魚，保住人類文明沒有錯！
作者有話說：
幽熒：其實我是好的！就是立場和你們不一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