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現身
失去鳳翎, 食肉樹和縫葉蟻都像是瘋了一般，鋪天蓋地地向雲曦光撲過來。
食肉樹不再保留力量，它身上源源不斷地生出新的枝條, 包裹住縫葉蟻靈契師的身體，給蟻穴供給能量, 催生出更多的縫葉蟻。
隨後，枝條縫隙中溢出無數紅褐色的縫葉蟻, 它們飛快地順著枝條爬到沼澤上空，簌簌落下, 壓住了熊熊的火勢。
與此同時, 更多的縫葉蟻宛若黑雲一般，在枝條的幫助下, 衝向了雲曦光。
這畫麵實在太過滲人，換做一般人怕是要做上半個月的噩夢。
而雲曦光卻不慌不忙地抬起手, 打算抵擋這股力量。
雲曦光體內的靈氣是用池穹教導的方法，借助鳳翎的力量修煉出來的。他體內自己有一部分靈氣，又能用特殊心法調動一些鳳翎中的靈氣，正是這些靈氣, 成為了火海的能源。
現如今，雲曦光能夠調動的鳳翎中的能量已經全部耗盡，但他還有自己體內的力量。他修煉出來的靈氣, 也足夠消滅這些垂死掙紮的縫葉蟻了。
鳳翎已經到手，還怕這兩個失去靈氣來源的靈獸不成？
可就在雲曦光要釋放出一團火球擋住這些縫葉蟻的攻擊時，空間忽然凝滯了。
手推餐車的正上方, 出現了一個藍發藍眼皮膚白皙的人, 正是海若波。
雲曦光抬起頭, 看向海若波。
隻見他坐在一個打開的蚌殼中, 身周滿是夢幻般的泡沫，泡沫中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一條有角似龍的生物，正是蜃的本體。
海若波嘴角掛著一絲鮮血，顯是被蒼龍暴打後，利用“虛幻現實”的空間通道逃到這裏來的。
他擦掉嘴角的鮮血，居高臨下地對雲曦光道：“一個沒有契根的人，能夠走到今天，算你運氣好，也算你心誌堅定。隻可惜，你也隻能走到今天了。”
很顯然，海若波在逃到這裏時，已經關閉了空間通道，蒼龍、金翅大鵬等靈獸是無法穿過空間通道來到這裏的。
這裏隻有雲曦光一人，他已經力戰食肉樹與縫葉蟻，再沒有力氣對付身為地級靈契師的海若波。
雲曦光對海若波道：“海前輩，你是靈契界人人敬仰的前輩，你協助幾大阻止構建了許多重要的空間和結界，為什麽你要害白澤？為什麽你要和魔獸以及這等詭異的靈獸狼狽為奸？”
海若波望著雲曦光，輕聲道：“你母親在與赤螭結契後，曾向我求教如何與類龍族相處，她也算是我半個學生。”
上次雲曦光從大伯雲博全口中得知父親的姓名為雲薄天，但再問及母親時，雲博全便說不記得了，還是剛剛忘記的。
雲博全本就對雲曦光的母親印象不深，在燭龍的力量之下也遺忘了不少。那時他又失去了蒼龍，身心受到重創，徹底忘記雲曦光母親的信息也很正常。
雲曦光也曾問過蒼龍和赤螭他母親的事情，蒼龍告訴他，燭龍對所有龍族及類龍族都有血脈壓製，燭龍想要用時間抹平的東西，它們是無法開口說出來的，除非通過靈魂契約分享給靈契師。
而蒼龍和赤螭都沒有靈契師了，雲曦光依舊無從得知母親的相關信息。
這還是他在雲家事件後，首次聽到關於母親的消息。
“你和你母親很像，”海若波像是陷入到回憶中，柔聲道，“她是個普通人，不像你們一樣，從小受靈契師教育長大，她什麽都不懂，隻是遇到了和靈獸相關的案件，和你父親相識相戀，你父親要和她結婚，不管是雲家還是靈契界，都不建議你父親將一個普通人拖進靈契師的世界。”
雲曦光一邊聽他說話，一邊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情況，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縫葉蟻不見了，食肉樹不見了，沼澤不見了，他身周隻剩下一個又一個夢幻的泡泡，這些泡泡折射著七彩的光芒，將他包裹在其中。
海若波在說話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發動了技能。
他在雲曦光身周布下了一層虛幻的空間，將雲曦光與縫葉蟻、食肉樹阻隔開來。
但這並不是在幫助雲曦光，而是要蒙住雲曦光的五感。
海若波何等眼光，他自然看出雲曦光還剩多少餘力，若是縫葉蟻正麵總攻擊，隻會被雲曦光燒成碳灰。
他要用虛幻空間屏蔽雲曦光的五感，讓雲曦光看不到虛幻後麵的攻擊，以此消耗雲曦光的力量。
等雲曦光體內靈氣耗盡時，便是他被食肉樹、縫葉蟻吞噬之時。
雲曦光隻覺得左臂一痛，他什麽都沒看到，但腐蝕的痛感實打實地傳來，一定是食肉樹通過虛幻空間在攻擊他。
可無論他怎麽防備，都察覺不到食肉樹的攻擊，若不是感受到了疼痛，他可能連自己被攻擊了都不知道。
這一次是食肉樹的攻擊他尚且可以通過痛感感覺到，若是縫葉蟻的攻擊呢？縫葉蟻是有麻醉的能力的，連被侵蝕的白澤都察覺不到縫葉蟻的攻擊，他更沒辦法發現。
麵對來自另外一個空間的攻擊，雲曦光除了在自己身上覆蓋一層火甲外，別無他法。而這也正中海若波下懷，他就是要耗到雲曦光油盡燈枯為止。
海若波本身的攻擊力不強，但作為輔助配合隊友，這能力簡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在海若波構建出的空間中，他就是領域之主，是無敵的。
海若波似乎沒有看到雲曦光的狼狽，繼續回憶道：“但誰也沒想到，你母親是個那麽倔強的人。她曾說，她可以因為雲薄天性格衝動和他分手，可以因為雲薄天總是送一些奇奇怪怪的禮物分手，可以因為雲薄天太喜歡吃香菜分手，但她不能接受‘不是一個世界’這種說法。
“她說，所謂的‘不是一個世界’，本質含義就是‘你沒有能力’‘你配不上她’，她可以因為一個人不適合自己而分手，但決不允許有人說她不配。
“她甚至未曾進入那個世界，又有誰能決定她不適合這個世界呢？”
雲曦光聽著母親的故事，腳上出現幾道灰燼，他明白，這是暗中襲來的縫葉蟻被他覆蓋在體外的火焰燒成灰燼了。可當他看向腳的時候，腳邊隻有那些夢幻的氣泡。
海若波道：“你知道你母親做了什麽事情嗎？她從父親口中得知，在極寒之地似乎沉睡著一隻靈獸，這是雲薄天的靈獸記憶裏的事情。她是一個年輕的地質學博士，她從靈獸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極寒之地就在南極，跟著南極考察隊，去了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她根據靈獸給出的信息，反複推演計算，在極光中，看到了深藏在冰層之下的赤螭。
“誰也沒有想到，在靈契界這樣18歲就決定生死的世界中，一個已經25歲的人，沒有接受過任何靈契師相關教育，成為了靈契師。
“更沒人能想到，她在短短幾年內，便提交了地級靈契師的申請，成為靈契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那天我在機密檔案室內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和她很像。你們都是不順從命運的人，她明明不是靈契界的人，卻能挑戰眾人的認知，成為最優秀的靈契師之一；你明明沒有契根，卻從不信命，硬是成為了甲級靈契師，以後可能會更強。”
雲曦光身上的火焰不斷被食肉樹和縫葉蟻消耗著，他體內的能量越來越少，身上的火焰也越來越弱。
即便如此，他還是認真地聽著海若波的話，並適時地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淩晴空，一個試圖淩駕於天空之上的女人，隻可惜，沒有人能抗拒命運，抗拒這世界的法則。”海若波歎道，“她因不信命而死，今天你也一樣。”
海若波話音剛落，雲曦光身周的火焰便熄滅了。
他已經沒有力量再維持火焰了。
海若波一直等的也是這一刻。
“多謝。”雲曦光對海若波道。
海若波是他的敵人，但海若波也讓他知道了他母親的事情。
在等待他靈氣耗盡的時候，海若波可以什麽也不做，但他還是說出一些雲曦光非常在意的事情。
即便海若波的本意是想讓雲曦光死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種對必死的敵人的憐憫，但雲曦光還是很感謝他，發自內心的感謝。
此時此刻，他身周的火焰完全消失，無數夢幻般的泡沫包裹住他的身體，雲曦光知道，在這些美麗的泡沫背後，是可怕又醜陋的怪物們。
但他並不害怕。
海若波在等待雲曦光能量耗盡，而雲曦光又何嚐不是在等待另外一件事的發生。
從他得到第四根鳳翎開始，池穹便不叫了。
小靈鳥靠在他的懷裏，閉著眼睛，神情和以往睡眼惺忪的樣子完全不同。
雲曦光的直覺告訴他，池穹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
四根鳳翎聚在一起的力量，終於可以讓池穹稍稍與法則抗衡了。
就在雲曦光身周的火焰消失的瞬間，小靈鳥身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對巨大的鳳翼從雲曦光出現，那對鳳翼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海若波製造出的虛幻空間，狠狠擊碎了這夢幻般的空間！
瞬間，金橙色的火焰覆蓋了這一片天地間的所有，天空、大地、空間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這一團火焰。
那已經將雲曦光圍得水泄不通的縫葉蟻和食肉樹，連聲音都沒有發出，連灰燼都不剩下，就這樣瞬間消失在火焰之中。
時間和空間在這漫天火焰之中，都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