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身份
雲曦光等了片刻, 他以為小靈鳥會立刻撲上去，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誰知道小靈鳥見到那麽龐大的靈氣都紋絲不動, 就這樣端坐在他頭頂，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
哦, 他也不是沒亂，就雲曦光等待小靈鳥取回鳳翎的兩分鍾內, 小靈鳥已經用爪子扒拉他的腦袋三次了。
當小靈鳥第四次更加急躁地扒拉他的頭發時，雲曦光終於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是讓我幫你……為你撿起這片鳳翎嗎？”
“啾！”小靈鳥的聲音上揚, 尾音幹脆利落, 仿佛在說“那當然”。
如果雲曦光能聽懂池穹的話，還能聽到“還不趕快奉上本座的鳳翎, 你還要本座等多久”之類和萌完全沒有關係的話。
確定小靈鳥是要自己撿起鳳翎，雲曦光猶豫了下, 沒有立刻去做，而是問道：“這鳳翎中蘊藏著人類難以想象的靈氣，任何人都會貪心一下的。我心裏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我需要力量, 我這個人……欲求太多，太過貪戀，你確定要我撿起鳳翎嗎？”
雲曦光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否克製對這強大力量的需求。
今天的經曆讓雲曦光知道了好多秘密, 他知道原來人就算沒有契根也有辦法操縱靈獸，他知道原來靈獸也可以通過傷害人類來獲得自由，原來人類與靈獸並不是表麵上那麽和諧, 原來看似互相需要的契約背後, 藏著這麽深的內幕。
居心叵測的人類想要不用契約就使用靈獸的力量, 靈獸也不願意再被人類控製。
《靈獸譜》和吞噬契根這兩個選項的存在, 能夠輕易打破人類和靈獸之間的平衡。
一旦這種互利互惠的關係被破壞，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雲曦光不敢想。
但他知道，如果有足夠的力量，是可以挽回這一切的。
眼前的鳳翎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想要個心靈相通的靈獸，想找出真相為父母報仇，想取回父母的遺產……他已經想要這麽多東西了，如今又增加了一個想要化解隱藏在人類與靈獸之間的危機。
“我不是一個會對變強的機會視若無睹的人，我很貪婪。”雲曦光坦然地對小靈鳥說，“人性經不起考驗的，你不要考驗我。”
向來不關注人類情感的池穹從雲曦光臉上讀出一絲苦澀。
身為鳳尊，甚至是某種圖騰的象征，池穹聽到過太多祈求，也見過太多人類的貪婪。麵對他的賜予，人類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有時候池穹會覺得那副樣子有些醜陋。
雲曦光同樣沒有掩飾自己的貪婪，卻沒有那種醜陋的樣子。
他背脊筆直，身姿挺拔，即便有再多的欲望，模樣也是好看的。
雲曦光的臉很幹淨，這幹淨指的不是洗得幹淨，而是沒有被汙染的幹淨。
他的臉既沒有因為仇恨而扭曲，也沒有因天差地別的對待而憎惡，更沒有因擺在眼前的力量而醜陋不堪。
雲曦光不是未經世事的少年，相反，他經曆太多了。
可這些經曆，沒有讓他變得汙穢不堪，反而將他打磨得更加鋒利，像一株筆直的白楊，像一把鋒利的劍。
古書上所說的“富貴不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說的就是雲曦光這種人吧。
他就是書中提到的“君子”。
池穹給予了雲曦光最高規格的評價，同時在心中暗暗想道：“本座可真是飽讀詩書啊，換成別的靈獸還找不出詞語來形容雲曦光呢。”
既然如此，就不為難靈仆了。
但他身為鳳尊，總不能自己跑過去吧？那也太沒有麵子了。
山不就鳳尊，那鳳尊就去就山好了。
池穹很快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他張開翅膀從雲曦光的頭上跳下，撲騰的樣子像是馬上就要摔下去。
雲曦光自然見不得小靈鳥摔下去，他立刻伸出手接住了池穹，雙手捧著池穹。
池穹端坐在雲曦光的掌心，轉身傲然地看著雲曦光，發出了“啾”的聲音。
見他一副尊貴無比的樣子，雲曦光心領神會地猜到了池穹的意思，試探地問道：“你要我送你到鳳翎麵前？”
“啾！”池穹發出肯定的聲音，同時還點了點鳥頭。
“本座可真聰明，竟然能想到如此妥帖的解決辦法。”池穹在心中誇讚自己。
雲曦光也覺得這辦法不錯。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已經初步了解了他的小靈鳥的性格。
用現在網絡上比較流行的詞語來形容小靈鳥，就是傲嬌。
他家小靈鳥都要他幫忙拿鳳翎了，就算他用極為正當的理由拒絕了，小靈鳥也斷無可能自己出手去拿，必須要雲曦光出一點力。
總之，蠻可愛的性格，還有點體貼。
可惜很快就不能是他家小靈鳥了，等小靈鳥拿到鳳翎，大概就是他們分道揚鑣的日子了。
雲曦光心中有些惆悵。
他雙手托著小靈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雙手放在鳳翎旁邊。
小靈鳥這才張開肥嘟嘟的小翅膀，落在地上。
他抬起一隻尊貴的小爪子，抓住了鳳翎。
鳳翎沒有任何變化。
按理說，在池穹碰觸到鳳翎的瞬間，鳳翎就該自動回到他體內，成為他的力量。
沒想到屬於他自己的東西，此刻竟然不肯回到他體內。
池穹歪頭看了看鳳翎，心想難道要本座將鳳翎插在尾巴上嗎？那也太不雅了，這麽多人和獸看著呢。
單是讓雲曦光看到也沒什麽關係，畢竟是有契約關係的靈仆，日後理當為他梳理尾羽的，可旁邊還有一個小孽畜呢？
池穹的小黑豆眼一抬，看向赤螭。
方才威勢無邊的赤螭在鳳翎出現後，立刻又縮成一條小紅蛇，安分地縮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開玩笑，鳳尊麵前，哪個靈獸敢抬頭？老實趴著就對了。
感受到鳳尊的視線，赤螭頓時緊閉雙眼，伸直身體，看起來像一條死掉很久的蛇。
池穹見赤螭如此識趣，稍稍收起了殺氣。
小孽畜還蠻識時務的，看它這樣子，日後大概也不敢回應雲曦光的契約，到時候看雲曦光還敢不敢換靈獸。
赤螭是裝死到底，什麽也看不到了。另一邊蠹魚已經死了，阮書凍成一塊冰雕，他們也看不到。
就隻剩下雲曦光專注地看著小靈鳥，眼中藏著池穹讀不懂的不舍。
見隻剩下雲曦光一個活人，池穹稍稍放下了一點本就沒剩下多少的尊嚴，緩步走到鳳翎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雲曦光：“……”
等等，小靈鳥收回力量的方式是不是又有哪裏不對？
他以為的回收力量，是鳳翎化為靈氣回到小靈鳥體內，小靈鳥瞬間長大，化身令人無法直視高貴神鳳。
可現在看小靈鳥的舉動，莫不是要直接將鳳翎插在尾巴上？
那鳳翎長達兩米，小靈鳥不過十公分大小，這麽一個鳳翎拖在他身後，他還能走動路嗎？
飛就更不想了，小靈鳥本來就飛不動，隻會撲騰。
隻見小靈鳥反複嚐試坐在鳳翎上都沒成功，腳步逐漸變得焦急，甚至低下頭用嘴叼起鳳翎……
雲曦光總不能看著小靈鳥這麽為難，他克服住自己對力量的渴望，拿起鳳翎，對小靈鳥說：“這樣可以嗎？”
小靈鳥矜持地點點頭，轉過身，往鳳翎上一靠……
理所當然地還是沒有收回靈氣。
“啾啾啾啾啾！！啾啾！”小靈鳥生氣了，對著鳳翎狂“啾”不止。
雲曦光知道，小靈鳥話語向來簡潔，能用一個“啾”解決的問題，絕對不用兩個“啾”。如今叫了這麽多聲，顯然是氣壞了，大概是在罵鳳翎吧。
可為什麽小靈鳥無法收回自己的力量呢？
雲曦光低頭看了眼鳳翎，他能夠在鳳翎內感受到無窮的力量，這股力量像一個甜美的蛋糕，而他則是像一個半個月沒吃飯的饑腸轆轆的人，而這蛋糕在他麵前散發著香氣，無時無刻不在**著他。
僅是拿著這道鳳翎，他腦海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些可怕的念頭。
比如吸收鳳翎中的力量，強行操縱赤螭，帶著赤螭和小靈鳥通過虛幻現實的通道，搶奪《靈獸譜》……
這之後還有稱霸世界，摧毀雲家，讓所有看不慣他的人全部匍匐在他腳下等等念頭。
雲曦光打了個寒顫，他放下鳳翎，搖了搖頭。
僅是碰到鳳翎，他就產生了太多從未有過的想法。他的欲望同方才鳳翎傳遞給他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一般來說，靈獸身體的一部分，也會體現出靈獸本身的性格。像薛瀾那種將龍魚鱗片放在身上的靈契師，會通過鱗片感受到龍魚的情緒，性格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這鳳翎好像是會引人墮落般，會放大人的一切負麵情感。
可小靈鳥怎麽看也沒有如此暴戾的情緒。
雲曦光見小靈鳥那麽焦急的樣子，連忙將自己方才從鳳翎上感受到的情緒告訴小靈鳥。
池穹聽後怒道：“本座才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雲曦光也從他憤怒的“啾”中，得到了答案。
“既然這和你的本性完全不符，那就是鳳翎上被附著了一些其他力量，讓得到它的人會變得異常有野心，並且具備強烈的毀滅性。”雲曦光道，“會不會是這股力量，讓你沒辦法收回自己的力量？”
池穹聽後沉思片刻，用爪子在地上劃拉了兩下。
他的爪子沒辦法劃破機密檔案室那堅若磐石的地麵，但雲曦光通過筆畫，看出池穹寫的兩個字。
是“規則”二字。
“你的意思是，鳳翎上被附著的不是某種力量，而是某種規則。得到鳳翎的人，必須按照這種規則行事。而你也因這種規則的存在，無法收回自己的力量？”雲曦光立刻猜出了其中的意思。
小靈鳥的神色難得地凝重起來，對著雲曦光點了點頭。
提到規則，雲曦光立刻聯想到雪狼和白虎契約空間中的馬賽克和被消音的“嗶嗶”，這也是某種規則。
能夠指定這種規則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這世界上的法則，也就是他們靈契師口中的天道。
想要隱瞞小靈鳥身份，利用他的力量做什麽壞事的，不是人類，而是天道。
“我們又怎麽能對抗天道的力量？”雲曦光喃喃道。
他有些低落。
敵人是人類，無論多強，雲曦光都有勇氣。
可當敵人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時，他要怎樣才能對付對方？
池穹卻未將天道放在眼中，他連續在地上扒拉了九下。
雲曦光看到他的動作道：“你的意思是，現在你的力量無法對抗天道，也就沒辦法收回力量。可一旦集齊九道鳳翎，也就是當日分開的九道靈氣，你就可以收回力量，對抗天道？”
“啾！”池穹肯定地回答道。
“天道令靈氣九分，不是為了擾亂世間，而是要製衡你？”雲曦光驚道。
“啾！”池穹更加驕傲地挺起小胸脯，他的靈仆終於認識到他的強大，鳳尊很欣慰！
“天地萬物，即便是神獸也要受天道法則管束，天道卻要忌憚你，束縛你，你究竟是什麽身份？”雲曦光問道。
“本座當然是上古神鳳，獨一無二的鳳……”池穹還沒說完，便遲疑了起來，“啾”聲中充滿疑惑。
不對，“鳳”這個尊名是人類給他起的，他隻是沒有拒絕而已，可嚴格意義來講，這不是他真正的身份。
這世間有太多鳳凰的傳說，但都不是他。人類隻是以他表現出來的形象，結合相似的鳥類生靈，為他取了這個名字。
人類還將龍鳳放在一起，可龍在他麵前也不過是個強大的神獸罷了，當年也是他給了龍族靈氣，龍族才得以發展。
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鳳，他比神獸更尊貴，他的生命比這世界最早的生靈還要久遠，他的壽命和天地一樣。
他究竟是什麽？池穹自己也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