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赤螭
這一聲“啾”聽起來有些虛弱, 和平日裏小靈鳥那驕傲、中氣十足的聲音截然不同。
雲曦光想起契約絲線內感應到的靈獸們的狀態，想到小靈鳥也有可能變成那副樣子，心中猛地一痛, 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心疼。
小靈鳥還隻是個幼鳥，平日裏那麽嬌氣, 睡覺都要找溫熱柔軟的地方，若是找不到, 就團團身子，在他掌心睡著。這樣嬌氣的小靈鳥, 怎能受得了這種苦。
若小靈鳥如他猜測那般, 是異常強大的上古神獸，那他失去靈氣已經夠委屈了, 再被人關在一本書中，豈不是更難過。
總之, 小靈鳥是幼鳥也好，是上古神獸也罷，都不影響雲曦光心疼他。
趁著四下無人，雲曦光決定立刻救出小靈鳥。
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將小靈鳥帶回去, 若是能夠找到害死父母的真凶自然最好，找不到也沒關係，至少他已經有了方向。
這一次, 隻要能帶小靈鳥出去就好。
盡管心急，雲曦光還是沒有直接打開書櫃門。他翻了一下衣兜，找到那個被蠹魚抹殺了無數次記憶的打火機, 按下按鈕, 點燃打火機, 對著書櫃丟出去。
打火機的火焰剛碰到書櫃, 就被一道纏繞著銀色雷光的火苗吞噬，整個打火機化為灰燼。
這道火苗……
沒有人比雲曦光更熟悉這道火苗，這火苗是天火！
除了他之外，竟然還有人掌控了天火的力量！
雲曦光再度想起母親留下的遺言，他本以為母親的遺言是告訴他沒有契根仍然能變強的辦法，也就照著母親所說試圖去駕馭天火的力量。
但沒想到，母親提到的九個字，都和凶手有關。
母親並不是讓他去駕馭天火，而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害死他們的凶手，用這種辦法駕馭了天火，還掌控著《靈獸譜》。
看來機密檔案室內的黑霧代表著的是靈獸譜，因此連接的現實也是《靈獸譜》，而不是某個人。
而他和小靈鳥運氣不錯，意外發現秘密，這裏卻沒有人。
可《靈獸譜》的主人為什麽不將《靈獸譜》放在身上，把如此重要的東西單獨放在這個房間內呢？
雲曦光猜測，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靈獸譜》並不好駕馭，它會反噬使用者，長期將它帶在身上會對使用者產生不好的影響，因此使用者隻能將它藏起來，不能總是隨身攜帶。
第二個原因，使用者用天火將《靈獸譜》藏起來，天火外又有雷霆纏繞。有天火在，靈契師就不能用靈獸的力量打開這個櫃子，雷霆則是用來防止靈契師用斧子等工具暴力打開書櫃的。
幕後之人將《靈獸譜》藏在這裏的確是個好辦法，就算被人發現也不可能拿走。隻可惜這人萬萬想不到，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能夠駕馭天火。
雲曦光劃破掌心，釋放出一縷天火包裹住整個手掌，用這個手掌打開書櫃。
櫃子外燃起一道天火，但這次沒有銀色的雷光。天火穩定地燃燒著，似乎在回應雲曦光。雲曦光在天火的保護下，輕輕一拽，打開了櫃門。
雲曦光微微鬆了一口氣，他沒有猜錯。
這個書櫃上除了天火和雷霆外，還有其他守護結界。他就算能夠避開天火，也無法避開其他結界。
書櫃的防禦可以說是完美無缺的，可書櫃的主人要怎麽打開櫃門呢？
總不能每開一次櫃子，就重新設置一次結界吧？那也太費事了。
因此雲曦光猜測，書櫃的主人必定是用一種力量壓製其他結界，而他要保證這種力量不僅能夠完美地壓製其他結界，而且除了他自己外，沒人可以擁有。
這股力量非天火莫屬。
雲曦光這樣試了一下，果然輕鬆地打開櫃門，且沒有引起任何警報。
書櫃周圍的結界，將他當做了原本的主人。
書櫃上有許多本線裝書，長得都一模一樣，其他人想找到真正的書也要廢上一番功夫。
但雲曦光有小靈鳥的“啾”聲指引，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本書。
那本書很薄，薄得好像隻有三五頁紙。書皮的材質不是紙張，而是某種皮，軟軟的，雲曦光不敢去猜測這是什麽皮。
他翻開書，在第一頁上看到了小靈鳥的圖案。
這是一張水墨圖，上麵畫著一隻圓滾滾的小黃鳥生氣地對著看書的人瞪眼睛。
小黃鳥旁邊還有一行字——
靈獸姓名：未知
靈獸種類：未知
靈獸能力：未知
靈獸壽命：與天同壽
是否可支配該靈獸：絕無可能
這上麵的字，已經證實了雲曦光的猜測。
與天同壽的小靈鳥，怎麽可能是普通靈獸。
雲曦光用流著血的指尖觸碰書頁上的小靈鳥，一道光芒閃過，小靈鳥從畫中飛了出來，落在雲曦光掌心。
“你沒事吧？！”雲曦光關切地問道。
“啾！”小靈鳥傲然地抬起頭，一副“誰能奈我何”的驕傲樣子。
隨後，小靈鳥轉身看向那本書，跳到那書上，用爪子狠狠地踩書，口中不斷發出充滿厭惡情感的“啾啾啾啾啾”聲。
雲曦光知道這不是好東西，毀掉最好，他也出手幫小靈鳥毀掉這本書。
但不管是手撕、刀劃，甚至是用天火焚燒，這本書都毫發無傷。
小靈鳥折騰一番沒了力氣，隻能張開小肥翅膀，撲騰撲騰地飛到雲曦光的肩膀上，氣呼呼地瞪著這本書。
“什麽書連天火都對付不了？”雲曦光吃驚地問道。
“啾啾啾！”小靈鳥似乎知道這本書的來龍去脈，對著雲曦光“啾”個不停，奈何語言不同，雲曦光根本聽不懂。
而且雲曦光覺得，就算他們之間語言是想通的，他聽到的估計也是“啾啾嗶嗶嗶啾啾嗶嗶嗶”的聲音，這書與天火有關，就是與法則有關，法則會屏蔽和這本書相關的信息。
趁著還沒人回來，雲曦光重新翻開這本書。
這時，第一頁中小靈鳥的圖案已經不見了，變成了空白頁，頁麵中間原本困住小靈鳥的位置，還留下了一團焦黑的印記，好像被什麽燒過一般。
很顯然，這一頁不能用了。
小靈鳥看見那一頁，小嘴巴裏竟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哼”聲，雖然是哼聲，但也不像人類發出的聲音，而是帶著鳥類的婉轉。
盡管聽不懂，但雲曦光一下子明白了小靈鳥的意思。
他低聲翻譯道：“這頁書膽敢妄圖困住本座，這樣的下場，還算便宜它了。我這麽翻譯，對嗎？”
小靈鳥抬頭看了眼雲曦光，黑豆眼中明顯露出驚訝的情緒，好像在說“你竟然能聽懂本座的話了”。
不過他的驚訝隻有一瞬，畢竟這種事情驚不到曆經億萬年歲月的鳳尊，他抬起翅膀，半蹲下身，拍了拍雲曦光的肩膀，表達出“孺子可教”的意思。
也幸虧他是站在雲曦光的肩膀上的，不然以小靈鳥的身高和飛行能力，不知道怎麽才能做出這樣拍肩膀的動作。
雲曦光翻開第二頁，這一次不是空白紙，而是一團黑霧，雲曦光伸手摸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能夠伸到書頁裏麵，這書中是另外一個空間。
他的手剛伸進去，手指就一疼，像是被什麽咬了一口。
雲曦光連忙將手抽出來，隻見中指指尖流血，上麵還有兩個尖銳的小牙印，險些將他的手指咬穿。
好在流出的血液是鮮紅色的，應該沒有毒。
雲曦光又向後翻了一頁，後麵就是書的底封頁了，什麽也沒有了。
看來那些被控製被關起來的靈獸，就在這二頁中。
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父母的靈獸。
雲曦光心裏苦笑了一下。
“該走了。”雲曦光對小靈鳥說。
他們的運氣已經很好了。
被“虛假現實”送到危險的現實處，沒有遇到任何人，救出了小靈鳥，還知道了一些關於《靈獸譜》的秘密，查到一部分父母遇害的線索，這已經足夠了。
趁著還沒人來這裏，他們必須見好就收，盡快離開這裏。
而離開這裏的方法，就在這第二頁的黑霧中。
雲曦光相信，和“虛假現實”相連接的位置，就是這個黑霧。
他在檔案室內留下一滴血，隻要小靈鳥開啟契約感應，就能帶著他通過黑霧，回到機密檔案室內。
“跳進這個黑霧中，我們就能回去。”雲曦光向小靈鳥解釋一番後道，“我會抱住你，並在體外留一縷天火，這裏麵的靈獸害怕天火，不會傷害我們的。”
小靈鳥歪了下腦袋，看起來很不爽的樣子。
雲曦光又勸道：“我知道你想找這書的主人算賬，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目前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阮書就在是黑霧的另一端，你還要取回你的靈氣呢。”
聽到靈氣，小靈鳥難得懂事地點點頭，答應了雲曦光。
雲曦光見他們第一次交流得如此順利，開心之餘，不免有些苦澀。
交流通暢就證明他對小靈鳥的猜測全部是真的，他編出來的謊言全部成為現實，小靈鳥就是上古神獸，而且還是強大到能夠引來太陽真火，與天地同壽的神獸。
這樣的神獸，等回到機密檔案室，取回阮書體內的力量，大概就會與他解除契約了。
他又要變成一個人了。
盡管心裏難受，雲曦光還是麵不改色地笑著。
他伸手托起小靈鳥，將他放在自己心口，用雙手覆蓋住，護住小靈鳥的身體。
池穹抬起頭看著雲曦光，發現他的靈仆明明在笑，但不知為何，他們之間那強大的契約卻在變弱。
那將池穹從沉睡中喚醒，違背法則之力，將池穹強行留在這世界上的可怕執念，此時竟然在消散？
“你不要本座了？”池穹問道。
但這一次，他們之間的交流卻沒有那麽容易，雲曦光以為小靈鳥“啾啾”直叫是有些害怕，他用手指揉了揉小靈鳥的頭，柔聲道：“別怕，有我在。”
“本座豈是你說侍奉就侍奉，說不要就不要的？”池穹不悅道。
雲曦光沒聽懂小靈鳥的話，他將《靈獸譜》放在地上，攤開書頁，露出黑霧的那一頁，抱著小靈鳥跳了進去。
他再次進入那個奇幻的空間中。
黑霧內是無數銀色絲線交纏而成的銀色旋渦，在這些絲線中，有一條是雲曦光與池穹的絲線。
曾經這條絲線泛著最強烈的金光，將一人一鳥牢牢連在一起，如今這絲線的光芒比銀色旋渦中的那些還不如，好像一扯就能斷。
“你是為了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不要本座的？”池穹的聲音發寒。
雲曦光卻隻是揉著他的頭不斷地重複著“別怕別怕”。
“你剛才不是能聽懂本座的話嗎？現在為何又不懂了？”
“是不是因為你打算解除契約，所以聽不懂本座的話了？”
“說，究竟是哪個孽畜？你又看中了哪個靈獸？”
“那孽畜在這裏嗎？”
池穹一邊說，一邊在銀色旋渦中尋找著，試圖找出那個勾引了他的靈仆的靈獸。
雲曦光根本不知道池穹在找一個本就不存在的靈獸。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池穹還真的找到了！
盡管失去了全部靈氣，但池穹的精神力還是強大到能夠在睡夢中感知到這時代變遷的程度。
他很輕易地在那一團銀色旋渦中，找到了一條與雲曦光的氣息極為相近的絲線。
在通過空間通道時，池穹從雲曦光的懷裏探出小爪子，勾住了那條絲線。
他倒要看看，是什麽小妖精膽敢搶他的契約者。
雲曦光抱著小靈鳥從黑霧中一躍而出，回到機密檔案室內。
一落地，雲曦光就看到了一半身體被困在黑霧中的阮書，他顯然中了雲曦光的計，正要被黑霧吞噬，拉到現實中去。
隻是阮書體內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讓他能夠抵抗這種吸引，他正在控製蠹蟲們一點點把自己的身體往外拽。
而這個空間內，除了阮書外，竟然還有一個靈獸。
那靈獸，是一條赤螭，長得像龍卻無角，一身紅色的鱗片，身體卻冷若寒冰。
它是尾巴勾著小靈鳥的爪子，跟著他們從黑霧中飛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