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蠹魚
雲曦光強調時間, 有兩個目的。
其一是為了穩住眾人的情緒，免得造成恐慌，被敵人鑽了空子。
其二則是說給阮書聽的。
他要告訴阮書, 最多還有6個小時，就有人發現這裏的情況, 強大的外援就會趕到，他想看看阮書對此有什麽反應。
雲曦光希望阮書能夠因此變得緊迫起來, 加快變強的速度或是急著突破機密檔案室的門，從而露出破綻。
但阮書沒有任何舉動, 連檔案室內到處“噠噠噠”作響的聲音頻率也沒有變化, 依舊是不急不緩地有節奏地響著。
雲曦光的心微微一沉。
這證明阮書的時間相當從容，6個小時根本嚇唬不了；又或是阮書對自己製造的封閉空間非常有自信, 認為不管有多強的外援，都不可能突破這個空間。
不管是哪個原因, 他們的狀況都不妙。
必須盡快做出對策，不能就這樣任由阮書變強下去。
雲曦光望著手中的空白記錄本，仔細回憶著這幾天他所觀察到的阮書。
阮書是個守古禮的人，趙餘點名時, 所有人喊的都是“到”，唯有阮書拱手示意，自稱“晚輩”, 以古禮回應。
阮書對抗“虎嘯震山”的方法應該與雲曦光的對策是一樣的，都是通過某種方式阻止趙餘施展技能，而不是等趙餘發動技能後再抵擋。雲曦光是通過堵住靈契師的嘴來阻止白虎發出虎嘯, 阮書用的技能顯然更為特殊, 他似乎是直接切斷了趙餘一對一攻擊的通道。
在檔案科這幾天, 阮書是最勤奮的實習生。他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是就將趙餘分配給他的任務完成, 還主動幫助同為靈契學院的季思思和打字慢的連固錄入檔案。
阮書還想幫薛瀾和雲曦光，不過薛瀾打字速度極快，沒給阮書幫忙的機會。而雲曦光會果斷地拒絕所有人的幫助，除了武艾朗這個厚臉皮的家夥，沒人能突破雲曦光對外建立起來的防線。
阮書的手指放在檔案櫃上敲擊後，檔案中的文字就消失了。
外勤組這些天一直在調查和文字有關的異常事件，黎正吩咐趙餘排查和文字相關的曆史檔案。
一切的一切，都與文字有關。
想到“文字”這一點，再反推阮書在報到當日的表現，雲曦光道：“我明白阮書用什麽擋住‘虎嘯震山’的攻擊了。”
“什麽辦法？”趙餘此時也在暗中分析阮書的靈獸與能力，顯然他沒有雲曦光想的快。
雲曦光道：“你為了不傷到其他人，通過點名加回應的方式，建立了一對一攻擊的通道。構建通道的必要條件是‘點名’和‘回應’，阮書的能力和文字有關，他應該是吞掉了你點出的名字，或者他自己的回應，從而切斷了你的攻擊路徑。”
趙餘也注意到雲曦光一直拿著的空白記錄本，想起檔案上的文字無端消失的事情，點點頭道：“他可以抹消文字，不僅僅是書麵上的文字，還包括‘說出來的文字’，也就是語言和聲音。”
“不，不是‘抹消’文字，是‘吞掉’或者‘吃掉’文字。”雲曦光糾正道。
“為什麽要專門用這兩個詞語？”趙餘問道。
這兩個詞聽起來有些古怪。
雲曦光道：“因為如果阮書的能力僅僅隻是‘抹消’文字，無法解釋他用什麽辦法將我們困在檔案室中的。
“我們無法走出檔案室，遇到是迷路、原地打轉等類似‘鬼打牆’的現象，這要麽是一種對人腦的幻覺攻擊，要麽是一種空間能力，兩者都與‘文字’無關，他是怎麽擁有這種能力的？”
趙餘恍悟道：“他有增加自己能力的辦……”
“法”字還沒說出口，總算是聽明白一點的武艾朗插嘴道：“他有個能用幻覺的幫凶！我們中間有臥底！”
說罷，武艾朗握緊拳頭，直勾勾地瞪著靈獸名為幻蝶的季思思。
季思思滿臉無措道：“不是我，我和阮書真的隻是普通同學，我們不熟！”
趙餘頭疼地揉揉額角，武艾朗真是太蠢了！
季思思的確可以製造幻覺，可她根本沒有能力一下子控製這麽多人。報到點名時，趙餘已經試探過眾人的實力，季思思無疑是其中最弱的，她誰都迷惑不了。
趙餘想開口幫季思思解釋，卻被雲曦光攔住。
這個比他小太多的年輕人神色冷靜，對他輕輕地搖搖頭，阻止趙餘打擾武艾朗。
武艾朗還在上躥下跳，他張開嘴，露出尖尖的牙齒，威脅道：“說實話，不然我這一口咬下去，你有幾率感染狂犬病哦。”
季思思聽到狂犬病臉都白了，她急道：“真的不是我，你要我怎麽解釋你才信？”
“說一些關於阮書的情報。”雲曦光適時道。
“對！”武艾朗在一旁幫腔。
季思思和阮書的確不熟，她根本說不出什麽。但此時被人質疑，麵對武艾朗的狼牙，季思思是絞盡腦汁回憶阮書的情況，幾乎榨幹了她的腦細胞。
她快速地說道：“我隻知道兩件事，第一件事，阮書在與靈獸結契之前，性格並不是這樣的。他為人大大咧咧的，寫字難看，談吐也很粗魯，喜歡體育運動，很少看書。第二件事，我雖然不知道他的靈獸是什麽，但幽熒靈契學院背靠萬蟲穀，和我們結契的靈獸大部分都是蟲類靈獸，阮書應該也不例外。”
蟲類、文字、吞掉文字！
這三點結合起來，一種靈獸的名字出現在雲曦光腦海中。
“蠹魚！”雲曦光與趙餘異口同聲道。
周圍“噠噠噠”的聲音突然停頓一下，旋即加快了節奏，似乎加快了吞噬的速度。
這個變化，讓雲曦光確定他們猜對了。
“蠹魚是什麽？”武艾朗問道。
見其他實習生也不了解，雲曦光道：“蠹魚，以膠質為食，古時經常啃食書籍、衣服以及裱糊的字畫，因此又有書蟲或是衣蟲的名字。
“蠹魚和狼、白虎一樣，是現實中存在的動物，靈獸界的蠹魚，雖然也叫這個名字，但有著很神奇的力量。
“它能夠通過吞掉一些文字，讓對手短暫地忘記文字記載的內容。比如吃掉‘說話’兩個字，那麽對手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變得不會說話，阮書就是用這種方式切斷了‘虎嘯震山’的攻擊。”
“這種能力很可怕啊，這蠹魚豈不是神獸？”薛瀾震驚地問道。
雲曦光搖搖頭：“能力的確特殊，但時間太短了，最多持續三到五秒，而且一次隻能吃掉代表一種概念的文字，能夠吃掉的文字限製又非常多，例如像‘死亡’‘活著’‘健康’這樣威力強大的文字，它們沒有能力吃掉。
“因此，和蠹魚結契的靈契師大部分會成為輔助型的靈契師，無法獨立作戰，但可以在戰鬥中幫助隊友控製敵方。”
雲家就會培養一些資質一般的孩子，讓他們與蠹魚結契，成為家族的輔助力量。
雲曦光道：“蠹魚還有另外一種能力，就是能夠讓吃下去文字短暫地具現出來。例如它吃掉了一本描寫庭院的書，那麽這個庭院就可以短暫地出現一下。”
“這個能力也很可怕啊，萬一吃下‘泰山’這樣的文字，哪怕隻有一瞬間，也能壓死敵人。”連固道。
趙餘道：“不會的，靈獸也是有先天限製的。蠹魚是很弱小的蟲類，它們能夠具現出的文字內容非常有限，像‘泰山’這種質量這麽重的文字，蠹魚是沒辦法具現的，除非它遇到了什麽奇遇，改變了物種本身的性質，否則是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
武艾朗摸著雪狼的頭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說，要是阮書有成百上千個蠹魚，這些蠹魚不停地吃掉和機密檔案室有關的概念，我們會不會連保護機密檔案室這件事都忘掉了？或者，這些蠹魚不停地吃掉‘檔案室’這個概念，外麵的人也就不知道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趙餘解釋道：“你的想象力很豐富，但這是不太可能的。一個靈契師隻能和一個靈獸結契，阮書不可能和太多蠹魚結契。除非……”
說到這裏，趙餘臉色一變。
“除非什麽？”武艾朗追問道。
雲曦光道：“除非阮書結契的這個蠹魚，擁有繁殖的能力，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繁殖出成千上萬個蠹魚，那麽這些被繁殖出來的蠹魚，就會被阮書操縱。”
眾人想起阮書展現出異樣之前，口中不斷重複的“不夠，不夠”，指的該不會是蠹魚的數量不夠，不足以讓他們徹底失憶吧？
難道現在四周這“噠噠噠”的聲音，是阮書在繁殖蠹魚？
季思思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被惡心得全身不適，她有些崩潰地說：“總不能隨隨便便的繁殖吧？”
趙餘道：“蠹魚的繁殖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靈契師要達到獸靈法相的境界；第二，蠹魚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氣作為繁殖的能量；第三，要有海量的記載著不同概念和故事的文字。”
“第三點已經滿足了。”連固指了指檔案室內海量的檔案櫃。
“他剛結契不到一個月，不可能達到獸靈法相的境界。”薛瀾不願相信地說，她和季思思一樣，都接受不了那個畫麵。
“其實不一定需要獸靈法相，”雲曦光道，“雲家曾經做過一個研究，發現隻要讓靈獸徹底支配靈契師，就可以發揮靈獸的全部力量。阮書在和蠹魚結契前後性格大變，現在我們見到的恐怕不是阮書，而是被蠹魚徹底支配的傀儡。”
“看來他不知用什麽辦法，解決了靈氣不足的問題。”趙餘道。
“所以他比我們更希望拖延時間，好繁殖出足夠多的蠹魚，徹底操縱我們的大腦。”雲曦光歎道。
四周不斷回**著的“噠噠噠”的聲音，宛若死神敲門的聲音，令眾人膽寒不已。
“他不過是為了繁殖而已，為什麽一定要來檔案室呢？去圖書館不好嗎？那裏的故事更多，概念更多，可以生出繁殖更多的後代啊！”季思思不解道。
趙餘嚴肅道：“別忘了蠹魚的第二個能力，能夠將吞噬的文字具現出來。機密檔案室裏記載著許多涉及到強大靈獸的案件，我們麵對的蠹魚比一般的要強大太多，一旦這個蠹魚擁有具現這些靈獸的力量，後果不堪設想。我寧可開啟機關，毀掉裏麵的資料，也不能讓阮書進入機密檔案室！”
聽到趙餘要摧毀機密檔案室內的東西，雲曦光下意識地咬了下唇。
“我有個腦洞，就是異想天開啊，”這時，武艾朗突然說，“你們說，要是有足夠多的蠹魚，吃掉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書籍，那會不會讓所有人都忘掉人類有史以來掌握的所有知識啊？”
“那需要的蠹魚數量不計其數吧。”連固試著算了一下，發現數字太大難以計算，幹脆放棄了。
趙餘道：“如果真的有那麽多蠹魚，那麽整個人類文明都會徹底消失。”
“我就是隨便想想，肯定沒有那麽多蠹魚啦。不過就算隻是忘掉某個人某件事，也挺難受的，對人的記憶下手好卑鄙啊。”武艾朗難得地消沉下來，歎氣道，“我們該怎麽對付這東西啊？”
聽到武艾朗的話，雲曦光終於下定了決心。
忘記的滋味太難受了，就算暫時失去一個查閱檔案的機會，他也不希望再忘記什麽。
“既然知道了靈獸的本體，那麽也沒什麽不好對付的。”雲曦光站在眾人麵前，取出打火機道。
他要操縱火焰，在一瞬間燒毀這間檔案室，讓蠹魚失去繁殖的重要條件。
雲曦光舉起打火機，剛要點燃手中的記錄本，大腦卻突然出現一片空白。
他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剛才要做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