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日果真如天氣預報的一樣,清晨下過一場雨後,中午時烏雲散去,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

店裏的生意好起來一些,不管是外賣、預約糕點,還是到店裏品茶喝咖啡的。

之後幾天,氣溫快速回暖,並且有逐漸悶熱的趨勢。

人們換下厚厚的冬裝,穿上輕便的春裝。

樓晚也換了毛衣,改為新中式明製墨綠狸奴馬麵裙和清霧刺繡白襯衣。頭發全部盤在腦後,別上一支碧綠簪子,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小巧的臉蛋。

溫婉動人的氣質與茶間遇的風格相得益彰,每一個進店的顧客都免不了多看幾眼。

秋玥拍下樓晚當天的穿搭和花樣糕點的視頻發到短視頻平台上,引來一小波打卡和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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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傾斜,客人少了許多。

樓晚把店裏的事交代給兩位店員,她提著白天空閑時試做的新品和兩杯桂花酸梅湯進了地鐵。

二號線能直接到達國貿大廈,倒也方便她去找顧墨蓁。

這兩天南城溫度快速上升,顧墨蓁胃口開始不好起來,天天微信上跟她說想吃開胃的東西。

樓晚在南城也就這麽兩個好友,當然要滿足她的小心願。

下晚班高峰期,路上一陣一陣堵車。

喬一煜看著前方堵起來的車流,無奈地停下車。路邊高樓大廈裏亮起霓虹燈光,兩邊的路燈也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來。

黃昏與夜色相融,天邊飄著晚霞。

暗影交錯的城市燈光從車窗外照進後座,打在搭在膝蓋上輕敲的修長食指上,戴著無框眼鏡的俊臉則藏在了暗影裏。

長長的車流望不到頭,隻餘大片紅閃閃的車尾燈,後座上的男人略有些煩躁地側首,往外隨意瞥了眼。

人行道花壇邊坐著一位賣花的老人,花籃裏剩下些不太好的花朵。

老人家眼巴巴看著路過的人,期望著能早一點賣完,她早一點回家。

行人匆匆路過,卻無一人停留。

就在他要收回視線前,一道墨綠的身影走過老人麵前,在花籃旁收著裙擺蹲下,手裏的東西就放在花籃邊。

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將她籠罩在裏麵,一時間,連行人都溫柔起來。

與往日不同的穿著打扮讓人眼前一亮,新中式的服飾、溫婉靚麗的麵容使得原本隨意一瞥的人目光定住。

原本敲著膝蓋的手指慢慢停住,那些煩躁的情緒莫名就平緩下來。

樓晚選了束向日葵,老人家笑眯眯地從旁邊的袋子裏拿出一張泛黃的報紙把向日葵捆在一起。

老人家手上動作緩慢,扁著的嘴巴蠕動著在跟買花的人說著什麽。

她靜靜地等在旁邊,笑容溫柔,偶爾回應兩句。

幾分鍾後,老人家將一束包好的花遞給她,樓晚笑著接過,從包裏拿出零錢遞給老人,提起紙袋轉進國貿大廈廣場。

剛走到大廈的門口,玻璃門裏麵衝出來一個穿著黑色小香風的女生,抱著她胳膊驚喜不已。

“晚晚!你怎麽會來?”

不等樓晚說話,顧墨蓁看見她手上提著的紙袋,眼睛一亮,“給我帶什麽好東西了?”

樓晚嘴角彎起笑容,將手裏的花先遞給好友,才說:“最近新中式蛋糕流行,我試著做了一款抹茶蛋糕給你嚐嚐,找個地方坐坐去。”

顧墨蓁抱住向日葵,笑得眼睛都眯了:“謝謝晚晚哦。”

她迫不及待想嚐一口新糕點,拉著樓晚就在廣場邊的長椅上坐下,花和包放在一邊先打開紙袋,小心翼翼地拿出裏麵的托盤。

一點一點扒開紙盒,猛地被驚豔住。

嫩綠的奶油糕體,側邊糕體上墜著一株栩栩如生的迎客鬆,鬆尖延伸到蛋糕頂上被綠植代替。

蛋糕表層撒上一層綿綿細的抹茶粉末,放上兩支展翅仙鶴,鶴腳中間擺著兩片切開的小綠檸檬。

從未見過的,像畫一般的蛋糕讓路過的人紛紛回頭。

顧墨蓁被驚豔了好半晌,沒忍住跺了跺腳。

“我的媽啊!!!”

“這麽好看的嘛!”

“做失敗了兩個,總算是做出來一點樣子了。”樓晚笑著指了指仙鶴。

細看能看得出來用翻糖做的仙鶴還有瑕疵,隻是捏了個大概的模型。

“已經很好看了好嘛!我好喜歡啊!”

抹茶和糕點的甜味兒撲鼻而來,顧墨蓁撒嬌地蹭了蹭好友的肩膀,“晚晚~你好好哦。”

“小姐姐,這個蛋糕是哪裏買的?太好看了吧!”

兩人抬頭,麵前站著一個穿jk的短發女生,一臉驚豔地盯著顧墨蓁手裏的蛋糕。

“我自己試著做的。”樓晚說。

“不賣嗎?”

“暫時……還不賣。”

“這樣啊。”女生有些失望,說了聲謝謝轉身要走。

顧墨蓁急忙叫住她,單手從包裏摸出名片,“關注一下短視頻賬號茶間遇,上新會有通知的哦。”

看著女生拿著名片走遠,顧墨蓁得意地扭頭,“生意這不就有了嘛。”

樓晚笑著搖了搖頭,側身從打包袋裏拿出酸梅湯,插上吸管放在她手邊。

晚風從不遠處的噴泉旁吹過,裙擺飄起又落下,帶著一絲絲涼意。

寬敞的馬路上,車流終於挪動,車裏人也跟著收回視線。

謝淮謙忽然出聲:“不回公司了。”

喬一煜哦了聲,問:“那回公寓?”

後座聲音淡淡,“回半山別院。”

喬一煜左右看了眼,“這兒正好是墨蓁小姐工作的地方,要不給她打個電話?”

“不用。”頓了頓,謝淮謙說,“打吧,讓她今晚早些回別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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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墨蓁和樓晚吃完晚飯,把好友送回海棠苑,她開著車回了半山別院。

也不知道她哥讓助理給她打電話讓她今晚回老宅是為什麽……

車開進院子,她抱著花下車,把車鑰匙丟給傭人大步往裏走去,在花圃旁遇到穿著白襯衣的親哥,垂在黑西褲旁的指尖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

她走過去,“哥,讓我今晚回來做什麽?”

謝淮謙扭頭,目光淡淡地從她手裏那有些蔫兒吧唧的向日葵上掃過,再看向她的右手,除包之外再沒有其他。

眉間微微皺起,他聲音有些沉:“多回來看看姥姥。”

顧墨蓁哦了一聲,邁步上台階。

身後又傳來一句:“花都敗了,送你花的人一點兒也不上心。”

顧墨蓁垂頭看一眼手裏的花,再扭頭看院子裏的形影單隻的人,哼笑:“那可不能這麽說。倒是有些人,就連敗花都沒人送。”

謝淮謙一瞬側臉,薄薄的鏡片在夜色下無端泛冷。

顧墨蓁心虛地轉開目光,“這是晚晚送我的啦。肯定是大廈下賣花老人那裏買的,那老人家要供孫子孫女上學,生活很苦的,晚晚每次看見都會買一束給我。”

說到最後,她索性擺擺手往門裏走去,“說給你們這些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幹什麽呢……”

謝淮謙站在燈光下,目光掃過花圃裏各類名貴花種,每一株都被打理得很好,即便是夜晚也開得豔麗。

不過就是一束敗了的花……

或許,他妹妹就是喜歡別人送不值錢的。

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回到幾個小時之前,那陣溫柔的晚風與燈光下,有人笑著接過一束蔫了的向日葵。

他抬起手,星火點亮麵容,煙霧從唇瓣飄出,模糊了他的五官。

片刻,他掐滅煙,轉身進了屋。

大廳裏,顧墨蓁和姥姥在說著什麽,沙發旁的小圓桌上擺著一束已經插在花瓶裏的向日葵。

他走近一些,餘光裏,向日葵的花瓣掉了一片在桌麵上。

顧墨蓁嘰嘰喳喳地,“……那真的就像幅畫一樣可好看可好看了!而且裏麵多重口感,有蜂蜜柚子醬、抹茶慕斯層,還有杏仁栗子酥……一口咬下去那種幸福!”

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她撒嬌地說:“我原本想留著一些帶回來給您嚐嚐呢,可晚晚說那道糕點不適合您,脂肪有些高,所以我就一口吃完啦。”

顧老夫人笑著,點了點她鼻尖,嗔怪了一句:“小饞貓。”

仰頭看見大外孫,顧老夫人有些擔憂地問:“淮謙,要不讓王嫂做一些清粥,多少吃上兩口?”

謝淮謙搖了搖頭,撚起淺黃色的花瓣,淡聲說:“不用麻煩了姥姥。”

花瓣貼在指尖上,有些柔軟,他心下一動,食指沾著花瓣和拇指輕輕撚攏。

他勾了勾唇角,抬眸間瞥見攤在沙發上毫不關心的親妹,鏡片後的眸光便沉了下去。

“銀行的黑卡要更新,墨蓁的額度下個月開始扣下了。”

顧墨蓁緩緩抬頭:“?”

謝淮謙卻根本不看她,跟姥姥招呼一聲,轉身往樓上走去。

顧老太太看著他的背影,忽而一笑收回視線,拿手拐了拐外孫女,小聲調侃:“他這是怪你沒給他留呢。”

顧墨蓁:“?”

她哥什麽時候這麽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