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民政局的時候天空還在下著雨。
樓晚低頭看著手裏的紅本本, 打開,紅底白襯的雙人照。倆人都沒笑起來,打眼看著就有一種在政.審的嚴肅。
但架不住倆人顏值高, 即便是沒笑, 照片還是很好看。
樓晚反複看著紅本本,和上麵的幾個字。
結婚證, 持證人:樓晚。
天空烏雲翻滾著, 大雨嘩啦啦落下,地麵濕漉漉的。
樓晚不知道怎麽的,心底好像腳下的地,一瞬間也濕漉漉了。
她, 就結婚了?
沒有彩禮, 沒有通知家裏人,也沒見過父母, 就這樣寥寥草草結婚了?
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 樓晚以為自己的人生軌跡一定是像正常人一般。小的時候有有趣的童年,長大了好好讀書;高中時少女心動,報考藝術班;好好讀大學,畢業後自己創業;
以後戀愛了見雙方父母, 得到親人們的祝福與支持然後結婚;婚後夫妻一起努力,差不多年齡的時候生個小寶寶。
一輩子不長,慢慢過, 有滋有味地就那麽過去了。
沒想到前半段都正常,偏偏在結婚這一段上, 直接跨了很大一個級。
“走吧。”低沉的嗓音傳來。
樓晚抬起頭, 黑傘已經撐在了頭頂,她跟著走下去。
坐進車裏, 收起結婚證的時候,樓晚忽然出聲:“謝先生,我們結婚的事……我不想讓墨蓁知道,也不想讓外人知道。”
謝淮謙側首,靜靜地看著她。
樓晚察覺到他的視線了,但她沒轉頭,看著前方,冷靜說:“我不知道我們婚姻能續航多久,或許一個月或許兩個月,總之應該不會太長。等你姥姥不計較這件事後我們就會離婚,所以,我不太想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謝淮謙扯扯唇角,淡聲說:“我不會說出去的。”頓了頓,加上一句:“那如果必須要知道的人呢?比如姥姥?”
“又或者,被人不小心知道了的呢?”他看向外邊,“不知道今天的路人裏會不會有認識我們的人。”
樓晚唇瓣蠕動一瞬,有些無奈,說:“瞞不過的人……就瞞不過吧。”
瞞不過……謝淮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賓利駛出民政局停車場,順著道路往前開去,倆人都沒說話,車廂裏一時靜謐無比。
樓晚安靜地看著車窗外的雨幕,片刻,側邊傳來聲音:“現在的車輛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不用那麽拘謹的。”
樓晚轉頭,不太能理解,“我們不是有寫過協議……”
“協議隻有在離婚時才起效,現在,”他看她一眼,說,“無效。”
樓晚辨不過他,但上身一直直挺挺的也確實不舒服,到底還是往後靠了靠,一瞬間像是靠進了棉花裏,很舒適。
謝淮謙伸手點開車裏的車載音樂設備,說:“我不常聽音樂,你要是無聊想聽歌,可以連上你的藍牙。”
樓晚看過去一眼,搖了搖頭。
他也沒勉強,收回手搭在方向盤上,倒車,開出民政局停車場。
車子駛向陌生的街道,樓晚越看越不對勁,忍了忍還是問:“你這是要去哪兒嗎?”
“觀洲園。”他回。
“那你把我放在路邊有公交車的地方就好了。”
謝淮謙皺了皺眉,說:“觀洲園現在也是我們的共同財產。”
樓晚剛要說話,他的聲音緊接上:“不要說離婚以後是你的,現在也是,改天有時間帶你去過戶。”
潑天的財富砸下來,樓晚擺手都不利索了,“我,我還是回茶間遇吧,你要是忙就把我隨便找個地方放下就行。”
謝淮謙看她是真不想去,考慮到確實也有些急了,軟了語氣,說:“那我送你回去。”打了把方向盤,往老城區開去。
到古街二巷的停車場停下車,手機響起來,他撈出看一眼,摁了聲音,側頭看向副駕駛。
想了想還是提一下,“我們結婚結得急,婚房我還沒準備,觀洲園買來後我還沒去住過,家具那些不怎麽齊全,是全新的房子,就算是我們的婚房了。”
樓晚解開安全帶,躊躇片刻,說:“其實不用的,我們這樣的婚姻,就各住各的吧。”
謝淮謙:“……”
樓晚低聲說了句謝謝,推開車門要下車,側邊傳來一聲:“等等。”
她一頓,轉頭看過去,他從側邊抽出一把黑傘遞給她,“下著雨。”
黑傘上已經沒有之前的雨滴了,她看了片刻,伸手接過,下車撐開傘往茶間遇走去。
謝淮謙沒急著走,看著她進了茶間遇,他撈出結婚證,拇指摩挲著本子的邊緣,靜靜地看著照片裏的兩人。
片刻,他降下車窗,隨手扒開中控台,從裏麵拿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根,吸了一口,手夾著煙搭在車窗邊上,繼續垂眸看著手裏的紅本本
安靜不到片刻,手機再次響起來,他看了眼,這次是姥姥的來電。
接起來:“姥姥?”
“淮謙。”對麵的聲音很嚴肅,“你回別院一趟。”
謝淮謙應了聲,看著手裏的本子,勾了勾唇角,把煙收回來吸了口,在青霧嫋嫋中掐滅,升起車窗。
直等賓利出了停車場,樓晚才從門口轉回店內。
夏晨有些好奇地往外看了看,見她神色緊繃,便也不多說話。
樓晚進了後廚,這會兒店裏沒客人也沒單子,樓霜正在用水彩學著畫畫。
她沒打擾小姑娘,在側邊的凳子上坐下,手摸了摸包裏的東西,神色有一絲恍惚。
婚房?
他還真當他們的婚姻是正常的?
可在她看來不過是一樁交易,她借他的庇護,圖他的潑天財富,而他隻不過是因為隻吃得下她做的糕點,還有他身後的顧老夫人在施壓,他才會和她結婚。
到底都不是一樁正常的婚姻。
賓利駛進別院的花圃,謝淮謙下車,傭人打著傘接他進去。
大廳裏,顧老夫人坐在沙發上,見他進來,神色鬆了不少,“樓小姑娘怎麽說?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謝淮謙在旁邊坐下,伸手給老人家倒了杯茶,“麻煩您了姥姥。”
顧老夫人接過茶杯,有些內疚,“剛剛好像把話給說重了呢。”
她歎了聲,道:“可惜人小姑娘對你是真沒意思,也十分認得清自己的位置,一點都不貪慕虛榮。我差點就沒辦法了,要是不說這麽重,感覺你就沒機會了。”
謝淮謙倒著茶水的手一頓,淡聲說:“我知道她對我沒意思,可我該對她負責的。”
“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負責,以後啊好好對人家小姑娘知道沒?”
謝淮謙倒好茶水,點了點頭。
顧老夫人回憶幾秒,說:“感覺小姑娘對你也不是一點心都沒有。我說讓你自首那會兒她臉色都白了呢,是個有心的姑娘,看麵相就是家裏幸福的孩子,這種姑娘你好好對她,她也會好好對你。”
謝淮謙腦海滑過那時候在車裏的一些畫麵,唇角勾了勾,說:“我會的。”
顧老夫人看他確實是真情實意,點了點頭,也不枉她這把老骨頭還跑下山去撮合他們小年輕。
“你姥姥我最大的心願啊就是等個兩年,你們告訴我你們要結婚了……”
到時候再抱個大胖曾外孫,顧老夫人想著都樂出聲。
謝淮謙抬眸,見姥姥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忽然就不想瞞著她了,而且樓晚現在也不願意跟他住一起,到時候少不得還得需要姥姥這麽個助攻,他從兜裏摸出結婚證,放在桌麵上。
“是什麽啊?”顧老夫人樂嗬著還沒能從幻想中回神,拿起來一看,笑意一頓。
結婚證三個大字明晃晃擺在眼前,飛快打開,裏麵結婚照片是樓晚和她大外孫。
這……這……?
顧老夫人嘴唇一抖,抬眸看向大外孫。
謝淮謙垂眼避開姥姥的視線,嘴硬道:“我說的負責就是這個負責。”
顧老夫人已經說不出話了,看看結婚證再看看大外孫,最後沉沉歎了口氣,“是我對不起小姑娘了,早知道你是這個打算……唉……”
簡直是助紂為虐啊!
“她居然會同意跟你結婚?”
謝淮謙沒說話,目光瞟向結婚證,意思很明顯。
顧老夫人快被這個最聽話的大外孫給氣到了,狠狠點他腦袋一下,說:“你這黑心肝的!”
頓了頓,順了一口氣,顧老夫人這才說:“得好好補償補償小姑娘。改哪天你帶她來,不不不,改哪天我親自去看看她,跟她道個歉。”
謝淮謙拿過結婚證打開看一眼,說:“她現在不想公開,也不願意跟我一起住,我……”
“又要我幫你?”顧老夫人抱著胳膊側目。
謝淮謙抿唇,“夫妻不住一起問題會更大,您也不希望我過得不幸福吧。”
“我現在挺希望你不幸福的。”
謝淮謙笑了笑,實誠實地說:“到時候可能還要麻煩姥姥了。”
顧老夫人:“……”
造孽喲,追姑娘還要她這個老婆子幫忙。
謝淮謙把結婚證收進西裝內袋裏,頓了頓,忽然問:“姥姥,如果樓晚不管怎麽樣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的話,您會怎麽做?”
顧老夫人說:“你也別真當我是演戲的,幫她的心有一半是真的,可畢竟你也是我外孫……。”
“如果她真不接受你,我會根據她的意願來對你進行懲罰。她年齡小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嗎?”
謝淮謙挑了挑眉,站起來,“反正不管怎麽樣,這次謝謝您了。”
顧老夫人揮揮手趕他,“下次別拿這種缺德事來煩我。”
臨近下班,謝淮謙去了一趟公司,周潔見他來,立馬提著精致的紙袋去了總裁辦。
“謝總,這是您要的戒指。”她把紙袋放在桌麵上。
謝淮謙轉身,伸手從紙袋裏拿出精致的白絲絨盒,打開,亮眼簡約的戒指豎立在小盒子裏。
周潔看一眼,立馬恭喜道:“那就先預祝謝總您求婚成功了。”
啪地一聲關了小盒,謝淮謙瞥她一眼,食指輕點小盒,剛想要說些什麽,手機響起,周潔識趣地退出去。
電話是喬一煜來的,歐洲的項目出了問題,他一時間沒法決策,隻好打電話回來。歐洲的項目是之前謝淮謙沒回國的時候在國外的產業,那時候會派總助出去也是這一原因。
聽完電話,他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喊來周潔準備去歐洲的行程。
周潔立馬快速地把近一個星期的國內行程和國外行程安排好,要退出去之前,她看一眼出發時間,就是在今晚。
那老板的求婚?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桌麵上的紙袋,“謝總,那這……”
謝淮謙把戒指拿出來收起來,扯了扯唇角,“去準備吧。”
夜幕降臨,夏晨收拾好店裏的衛生先下了班,剩下樓晚和樓霜姐妹倆。
樓霜依舊學著她的畫畫,而樓晚則坐在收銀台後麵,時不時垂頭看一眼手機裏拍下來的結婚證。
片刻,她把結婚證傳到朋友圈,僅僅自己可見,配文:紀念一下我的第一次婚姻。
隨後點擊發送。
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沒有祝福也沒有點讚,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看了一會兒,她正要退出,一個南城號碼突然來電。
這是……早上她才打過的。
抿了抿唇,樓晚接起:“喂?”
“是我,謝淮謙。”
電話那頭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樓晚耳骨一麻,拿著手機離遠一些。
“謝先生。”沒想到他會給她打電話,樓晚突然想起什麽,說:“您……你想吃什麽糕點?我現在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