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趕走靜靜
動物園長大的東北虎和野外的東北虎即便戰力相差無幾, 但是性格卻天差地別。
低矮的灌木叢後麵趴著一頭心情鬱悶的老虎，它舔著自己的爪子，趴在地上, 看上去略顯沮喪，一貫喜歡微微晃動的尾巴都緊貼著地麵，隻有在聽到響動時才會稍稍抬起一點。
“為什麽說不認識我？”靜靜將毛茸茸的大腦袋埋在了自己的爪子下麵，耳邊傳來鳥雀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甚至顯得有些陰森，它悄悄豎起了一隻耳朵，而後又將自己蜷縮的更緊一些了。
身為一頭體型龐大的東北虎，雖然它能打能吃, 但是不妨礙它膽小, 以前在動物園的時候, 晚上都會有夥伴陪著, 有時候會有飼養員來看看, 但是這裏什麽都沒有, 唯一的朋友還不肯認它了。
這頭大老虎是真的有點難過了。
它的肚子因為饑餓而上下起伏的厲害，它低頭看了眼自己柔軟的腹部，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獠牙，有些想要外出狩獵, 但是又看了眼外麵，最後思考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趴著比較安全一些。
靜靜不敢跟著陸森它們跟得太緊，很明顯穆赫對它是排斥的, 雖然它不明白這頭東北虎明明之前願意帶它來見自己的朋友, 怎麽後來又忽然翻臉了。
它專心致誌地舔著自己厚厚的爪墊, 但，禍不單行，頭頂的枯枝發出了輕微的斷裂聲，靜靜的耳朵微微一動，抬起腦袋看了眼，迎頭挨了一棍子。
*
“從這邊往前走，就是尤雅和路易斯的領地，它們兩個還在一起嗎？”陸森跟在穆赫的身後，開口問道。
他們早上起來在地上趴了一會兒，互相舔舔毛之後就起身開始趕路，到了這個時間，大雪幾乎不會停下的，他們隨隨便便一爪子下去，雪都直接沒過了它們的腹部，陸森在雪堆裏走路著實是有些艱難了，但好在現在也習慣了四爪走路的感覺，隻是看起來不如穆赫那樣身形輕巧。
“應該不在一起，一般很少有公虎成年後會黏著自己的母親。”穆赫頓了頓，又道：“我們會選擇獨居。”
但是路易斯說到底也是東北虎之中的一個特例了，也不是誰都能當啃老虎的。
陸森想到路易斯那副奸滑狡詐的模樣，又想到了之前遇到尤雅的時候，尤雅的模樣，真是太難想象尤雅這樣性格的東北虎竟然能養出路易斯這樣的兒子。
“即便是路易斯想要跟在尤雅的身後不肯走，尤雅也不會同意的。”穆赫抬爪走在了雪較淺的地方，讓陸森順著自己的爪印前行，它道：“尤雅當初試圖將路易斯趕走，可惜路易斯的臉皮太厚，最後尤雅沒辦法，隻能趁著路易斯睡著的時候溜走了，連領地都不要了，連夜逃離。”
陸森聽著有些目瞪口呆，果真是現實比小說更精彩。
“不過就算是尤雅想要將路易斯給撇開，估計也有點難度。”穆赫的語氣裏略帶一絲笑意：“哪有那麽容易就撇開？”
這邊的穆赫它們談論著路易斯和尤雅，而路易斯和尤雅也正如穆赫所預料的那樣，尤雅看著自家這個啃老的兒子就十分頭疼，覺得整頭老虎都不太好了。
妮娜叼著小虎崽子是準備離開的，這裏沒有屬於它的領地，帶著幼崽在這裏對於它而言太過危險了，妮娜很清楚自己是無力和那頭陌生的公虎進行對抗，然而就在它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的路易斯忽然開口道：“妮娜，你現在是要回西部嗎？”
妮娜叼著嘴裏的幼崽，警惕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路易斯，隨著對方的走近，妮娜脊背的毛幾乎都要豎起，它凶狠地盯著路易斯，這頭公虎對於它和幼崽而言，太過危險了。
路易斯察覺到妮娜的敵意，隻得站在原地，它輕輕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啊，無奈道：“說出來你可能不太相信，其實我就隻是想要問一下，你……”
公虎追求母虎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一般公虎會殺死其他公虎的幼崽，妮娜太清楚這點，它一直往後退，喉嚨裏發出了威脅般的低吼，前爪用力勾起，整個身體微微低伏，似乎隻要路易斯有什麽異動，它就可以立刻進行反擊。
見妮娜這樣緊張，路易斯隻得往後退一步，表示自己沒有想要攻擊的意思，然而不等它詢問下一句，妮娜就已經叼著幼崽快速離開了，竄進了灌木叢，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敢再繼續在這裏停留下去。
路易斯見妮娜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裏，才轉頭對著自己的母親道：“媽媽，我也想追求一頭喜歡的老虎的。”
“但凡有點腦子的老虎，都不會立刻去追求一頭帶著幼崽的母虎，你這樣跟告訴它我要殺掉你的幼崽沒有任何區別。”尤雅冷笑了一聲，它扭過頭看向路易斯，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你現在立刻滾出這裏，回到你自己的領地，路易斯，我並不想再見到你的。”
路易斯無奈歎氣，準備做一下最後的掙紮，試圖喚醒一下母愛。
“ 媽，媽……”它這才剛剛叫了兩聲，尤雅就被叫得快要應激了，立刻一爪子直接拍了過去，路易斯忙不迭地滾地躲過了，然後甩著尾巴就朝著自己的領地跑道：“媽，媽，我下次再來啊——”
尤雅的血壓又要增高了。
路易斯離開之後，尤雅還有些不放心，生怕它又趁著自己不注意鑽進了自己的領地，在原地站了一回兒，確定路易斯走遠了，這才放心地長舒了一口氣。
路易斯走了，它的心情都好了很多，轉身邁著緩慢的步伐回了自己的住處。
陸森和穆赫沿著之前走的路繼續往前，走到半路的時候，穆赫輕輕聳動了一下鼻子，似乎是在嗅著什麽味道，陸森見狀也有樣學樣地聳了聳鼻子，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聞到。
“怎麽了？”陸森開口問道。
“沒什麽。”穆赫的目光微微低垂，它習慣性蹭了蹭陸森，而後才道：“繼續往前走吧。”
陸森好歹也是跟穆赫生活了兩三個月的虎了，他對於穆赫不算是非常了解，但也絕對稱得上部分了解，更何況這頭公虎壓根兒不會藏著心思。
“有別的老虎跟來了，靜靜嗎？”陸森問道。
穆赫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它看了眼陸森的表情，片刻後才遲疑地點了點頭道：“我去驅趕它。”
“ 把它趕到西部。”陸森說道：“不能總讓它這麽跟著了。”
即便陸森無所謂，但是穆赫可是純野生的東北虎，對領地的占有欲極強，是絕對無法忍受靜靜在這片領地，而且還跟在它們的身後，昨晚睡覺的時候，其實陸森就能感覺到穆赫的警惕性比以往更強了。
聽到了陸森的話，穆赫應了一聲，它問道：“你是在原地跟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我在這裏等你。”陸森覺得靜靜一旦看到他，這頭倔強且認人的東北虎，大概率打死都不走，如果陸森記得沒錯，當年靜靜小時候，飼養員因為有事，所以給它換了個飼養員，結果靜靜非常認生且很念舊，怎麽都不肯吃東西，後來哄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好了。
但這也落下了一個獨居睡覺就容易做噩夢的習慣。
穆赫應了一聲，它道：“你往前走，前麵是尤雅的領地，它不會對你做什麽。”
尤雅是見過穆赫和陸森在一起的，如果它不想招惹麻煩，就最好不要去惹陸森。
陸森應了一聲，他抬起爪子朝著前麵走，隻不過走幾步就會回頭看一下，穆赫似乎早有預料，它看著陸森，直到後來陸森還是沒忍住轉頭回到了穆赫的身邊道：“還是我跟它說清楚吧。”
陸森想了想，這事兒還是他對靜靜解釋清楚比較好，省的這頭執拗的東北虎總是跟著，穆赫的耐心是有限的，別真的折在了穆赫的爪中，那才是真的白死了。
靜靜以前在動物園的時候，也會經常站在假山岩石上，透過玻璃看著遊客，玻璃和假山之間隔著一個小水潭，它偶爾就會在水潭裏遊泳，和遊客互動。
特別是當遊客坐在玻璃外麵背對著它的時候，它會壞心眼地從岩石上麵下來，輕輕地靠近遊客，幾乎不發出什麽聲音，直到和遊客特別近的時候，這才猛地竄了過去，大爪子拍打在了玻璃上，往往能把玻璃外麵的遊客嚇了一跳，然後它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假山上趴著，尋找著下一個樂子。
在隱藏行蹤這方麵，靜靜的實力也是非常不錯的，隻不過可惜遇到了穆赫這個老手，它的隱藏在穆赫眼中無處遁形。
當靜靜順著氣息走到這裏之後，便微微停下了腳步，它困惑地歪了歪腦袋，不明白味道怎麽在這裏就斷了，不甘心的它低下頭貼著地麵，用力嗅了嗅味道，試圖去尋找陸森的氣息。
而後它毛茸茸的耳朵微微一動，渾身警惕起來，看向了樹幹旁邊，穆赫和陸森正站在那邊，旁邊的岩石擋住了穆赫的身形，以至於靜靜隻看到了自己心心戀戀的陸森。
靜靜看到陸森的時候，一雙虎瞳都幾乎微微發光，充滿了欣喜。
這表情陸森太熟了，他家逆子偶爾突發奇想想念他的時候，就會是這副神情，然後就朝著他撲過來，撲進了他的懷中。
為了防止靜靜當著穆赫的麵朝自己撲來，陸森連忙主動上前道：“靜靜。”
陸森的聲音略有點低沉，靜靜聽到聲音後，站在了原地，微微歪了歪腦袋，朝著陸森仰起頭應了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絲委屈。
它抬起爪子就想朝著陸森走過去道：“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拒絕一頭老虎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很少有人麵對這樣毛茸茸的動物一臉真誠，完全信任地看著你時，能狠下心直接拒絕，但是陸森不能再讓它跟著了。
“我不是改主意了，我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情。”陸森看著靜靜道：“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我現在也不想再記得，你應該知道一片森林，隻有一個領地霸主，靜靜，聽話，去西部，回到你自己的領地。”
“我不回去。”靜靜執著地看著陸森：“我回去了，你就不要我了。”
陸森頗為頭疼，他輕輕甩了甩尾巴，無論怎麽解釋，靜靜反正就堅持一個觀點，它無論如何都不走，因為它走了，陸森就會真的不要它了。
最後逼得陸森沒辦法了，隻好道：“你先去西部，等過段時間，我也去西部找你，好不好？”
“你去找我？”靜靜看著陸森，它似乎是在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你不會來找我的，你都不記得我了，怎麽會來找我？”
“靜靜……”陸森忽然覺得這頭老虎似乎有點棘手，因為它不笨！
“我們是朋友，我跟在你身後，你不認識，你想趕我走，如果我真的走了，你還是不認識……你怎麽可能回去找一頭你不認識的老虎？你不把我當朋友的。”靜靜看著陸森，它道：“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你說，等我到了你家這邊，你會帶我去狩獵，帶我去湖泊，我們兩個一起去打那頭讓你受傷的野豬。”
陸森聽著靜靜的話，神情微微嚴肅了起來，他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了靜靜的爪子上。
“但是我來了，我找到了你的氣息，你卻說你不記得了。”靜靜看著陸森，它道：“我不笨，我知道你就是想要趕我走。”
“但是我不想走，我走了你是不會去找我的。”靜靜的爪子不安地踩著地麵，目光落在陸森的身上，但是和陸森對視上了之後，它又立刻偏過臉，不再和陸森對視。
陸森看著這頭十分棘手的東北虎，最後歎了口氣，他道：“你這真的是誤會我了……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靜靜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動著，抬起頭去看陸森。
“你記得我是怎麽受傷的嗎？”陸森歎了口氣，他一本正經地走到了靜靜的身邊道：“我看到你的時候，想起了一點東西，我記得我的傷口是怎麽來的，那頭野豬就在西部，你……”
“就在西部？！”靜靜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
它的臉本來就被動物園喂得圓圓的，一旦嚴肅起來，看起來整個都是毛茸茸的。
“對，就在西部，所以我讓你先去西部找找。”陸森一本正經道：“據我所知，這頭野豬想要前往北部逃命，所以我要從北部這邊攔截它，你從西部截斷它的後路，讓它無處可逃，然後為我報仇。”
“為你報仇！”靜靜跟著說道。
“對，為我報仇！”陸森趁熱打鐵道：“所以你要盡快去西部，不然等它跑了，下次再想要抓住它可就太難了。”
靜靜聞言，還有點猶豫，它道：“可是你一個虎遇到了野豬怎麽辦，你能攔住它嗎？”
“我這裏還有一頭虎呢，對吧。”陸森滿臉微笑地說道：“北邊有我，西邊有你，進無可進，退無可退，這樣才能將這頭野豬給獵殺了，總不能讓我肚子上的傷口白白受罪，對不對？你答應過我的。”
靜靜聞言，它順著陸森的目光，轉過頭看到了正在樹邊的穆赫，穆赫的臉色著實陰冷，和靜靜對視上的時候，靜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一晚沒見，它覺得眼前這頭公虎似乎更加可怕了。
“所以你先去西部，我真的很需要你在西部為我攔截住它。”陸森說道：“不然等雪下過了，野豬就很難抓住了。”
靜靜思考了一下，在陸森的目光之下，遲緩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十分勉強，它顯然是不想走的，但是陸森說的也沒錯，它的尾巴都垂在了身後，悶聲悶氣道：“好，那我先走了。”
它朝著西邊走的時候，還不忘記總是回頭看一下，直到陸森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裏。
靜靜遠遠地發出了一聲虎吼，似乎是在和陸森確定約定，陸森隨意回應了一聲，不管怎麽樣，先把靜靜給支開，他的眼角餘光瞥視到了穆赫旁邊的樹幹，已經被它的爪子弄出了幾道深深的劃痕。
“處理完了？”穆赫開口問道。
“處理完了，出來吧。”之前為了防止穆赫和靜靜打起來，陸森都是十分緊張的，這要是打起來，他可誰都攔不住，就他這戰五渣，衝上去就是一個挨揍的。
別到時候打架的沒受傷，他這個勸架的傷的最重。
穆赫抬起爪子走過來，爪墊踩在枯枝上，枯枝發出了碎裂的聲音，然後湊到了陸森的身邊，伸出舌頭用力地舔舐著陸森的臉，被舔了一臉的陸森忍不住笑了聲道：“脾氣不小。”
穆赫的耳朵微微動彈，向後壓著，而後更加用力地去蹭陸森了，將陸森蹭得順勢翻倒在地之後，它便撲了過去，將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了陸森的脖頸處，輕輕咬著陸森的脖子。
“怎麽了？”陸森低聲問道。
“你剛剛跟那頭老虎說的話。”穆赫看著陸森，它道：“騙它的，對吧？”
“算是吧。”陸森歎氣，他微微半闔著眼睛，腹部的絨毛本來挺整齊的，陸森是個講究的老虎，每次都會把自己身上的毛弄得幹幹淨淨，但是這一下卻被穆赫弄得亂七八糟，他道：“善意的謊言，你說對吧？”
大家的目的都達成了，而靜靜也有個盼頭，至少知道它不是被拋棄，至於後麵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陸森仰躺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從他的角度，能看到高聳入雲的樹枝尖端還有純白的天空，雪被日光照著，甚至感覺有點反光，陸森的尾巴輕輕勾起。
“這美麗的世界啊。”陸森低聲喃喃。
走在旁邊圍著他轉圈的穆赫聽到了這話，湊過來，輕輕蹭了一下陸森，低聲道：“你也好看。”
無論看陸森多少次，穆赫都覺得陸森像是在發光，它看著陸森站在雪堆裏，或者是抱著雪球蜷縮著尾巴，無論是什麽樣子，都讓穆赫覺得最好看的老虎大概就是這樣了。
明明這不是它和陸森第一次見麵，但它就是覺得現在的陸森才是最好看的陸森。
一切都非常美好，陸森抱著穆赫給他弄得雪球，像是兩虎戲珠圖，除了一頭鬼鬼祟祟的老虎正朝著這邊走。
路易斯剛剛準備從側麵踏入尤雅領地的時候，被早有防備尤雅逮住了，這一下它叫媽媽也沒用，被打得腦袋都快腫起了一個大包。
被直接掃地出門的路易斯隻得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地沿著小路回自己的領地。
作者有話說：
路易斯：直覺告訴我，前方有危險，但是我是頭倔強的老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隻要前麵不是穆赫，這一片就沒誰打得過我，穆赫肯定帶著它那個配偶去了北邊，所以不可能是它，一定是某個流浪公虎……我真聰明，分析的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