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天◎

蘇全勝神色呆滯地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無意識重複,“南河生產隊宋知雨同誌?”

學徒猶豫著點頭。

蘇全勝見狀,臉上的表情頓時不停變換,也不知想到什麽,眼睛驟然變得昏暗而無光,“完了,完了……”

他突然就理解蘇全利為何不願說,北河與南河從來隻有敵對關係,隻要遇見南河的人,北河人骨子裏的基因就不願低頭。

所以讓蘇全利承認自己不會做的東西,南河的人會做,簡直跟將他的臉麵放在地下摩擦一般。

蘇全利看著對方的模樣,原本難受的心莫名好受多了,他暢快地笑了笑,語氣帶嘲諷,“現在你還認為道歉有用?”

蘇全勝:……

他痛苦地抓抓腦袋,情緒已幾近崩潰,“那要怎麽辦?眼睜睜看著北河錯過春種?”

蘇全利抿抿唇,麵上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雖然很不忍心,但目前也實在沒有辦法解決,他嗤笑一聲說道:“你願意去南河賠禮道歉?”

蘇全勝麵色如同方才蘇全利一般複雜而難看,“那你說怎麽辦?”

蘇全利被問得一噎,心想他要是有辦法,現在就不會在這裏討論這個問題了。

他閉上嘴巴保持沉默。

蘇全勝覺得自己真的要炸開了,在農具車間內不停來回走動,麵色凝重而灰敗,試圖思索出一個解決辦法。

突然,他驀地是扭頭望向蘇全利,“農機車間的技術員也沒有辦法?”

蘇全利一愣,不知想到什麽,神色古怪地咬牙說道:“應該是有辦法的。”

蘇全勝聞言陡然驚喜地望著他,腳步著急地走去拿犁,“那還等什麽呀,趕緊拿去農機車間。”

哽在心頭的一樁事馬上就要得到解決,蘇全勝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變得輕鬆。

蘇全利猶豫了下,最終起身跟在蘇全勝身後是。

農機車間與農具車間不在同一棟房,不過也隔得不遠,往旁邊走經過一條小路就到了。

蘇全勝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邊傳來的機器聲音,他好奇地打量一番,與農具車間不同,農機車間要麽幾人圍在一起討論,要麽各自沉默坐著自己的事。

而農具車間幾乎是蘇全利分配什麽任務,工人與學徒們就做什麽,有不懂的,就直接去找蘇全利。

蘇全勝很快露出笑容,眼神示意一旁的蘇全利,催促地說道:“哪個是技術員,你先去跟他聊聊?”

蘇全利皺眉,又露出方才的古怪眼神。

蘇全勝:?

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似是想到什麽,蘇全勝麵色一變,立馬湊近對方,壓著聲音說道:“你不會跟農機車間的技術員不對付吧?”

蘇全利聞言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的人?”

該說不說,在蘇全勝眼中,蘇全利還真的那樣的人。

蘇全利自小聰明,學習優異,長大後又進入修配廠,從工人到學徒再到技術員,一路順風順水,導致他眼高於頂。

不過,這話蘇全勝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而且他很快就知道蘇全利作何那般姿態。

農機車間原本有兩個技術員,一個前兩天由於作風問題被人舉報,現在被抓走審問,另一個技術員出了名不愛搭理人。

所以蘇全利也沒有把握請得動這個技術員。

得知真相的蘇全勝:……

再見到對方完全不給蘇全利麵子,看都沒看一眼就拒絕。

蘇全勝:…………

蘇全利麵上帶著被拒絕的不甘,他有些氣急地看向農機車間的技術員陳鬆生,“陳技術員,大家好歹是一個修配廠的,低頭不見抬頭見,隻是幫個忙你都不願意。”

陳鬆生正蹲在一台機器前,手機拿著扳手,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般,眼皮子都沒有撩動半分。

蘇全利臉色愈發黑了,“陳技術員,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他也聽說過陳鬆生傲氣不愛搭理人,隻是先前並沒有什麽交集,所以蘇全利並不知道陳鬆生會這麽傲,傲到根本不搭理人。

蘇全利快被氣笑了,他在一旁吧啦說這麽多,陳鬆生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

囂張!真是太囂張了!!

這也太過於目中無人。

蘇全勝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他不是被拒絕後的窘迫,而是無法解決問題的焦急。

他走到陳鬆生跟前,姿態放得很低,笑著解釋說道:“陳技術員,我也知道這樣不合規矩,隻是真的很著急,要是沒有犁是,北河就趕不上春種,我們北河的同誌也隻是為國家做建設。”

與對待蘇全利的一聲不吭做對比,陳鬆生在蘇全勝說話的時候抬眼看了他一眼,不過依舊沒說話,表情也是淡淡的。

然而這突破性的進步,讓蘇全勝頓時高興起來,他沒有氣餒,而是繼續哭訴著賣慘:“蘇技術員,你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話音落下,與蘇全勝想的完全不同。

安靜,還是安靜。

陳鬆生依舊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

這一來一回間,不僅蘇全利臉色難看,蘇全勝也快繃不住,隻能勉強支撐露出笑容。

“走吧,真是丟死人了,人家根本就不想管咱們。”蘇全利恨恨地低聲地蘇全勝說。

蘇全勝卻不願輕易放棄,他身後可是整個北河生產隊,“再試試,他沒有直接拒絕,那就說明還是有機會的。”

蘇全利拗不過他,隻能耐著性子等。

正在這時,陳鬆生的一個學徒走過來,語氣相當不善,“你們做什麽?想偷學我師父的技術?”

蘇全勝聞言臉色一變,慌忙看陳鬆生一眼,解釋說道:“沒有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隻是想找陳技術員幫忙修犁。”

蘇全利則是毫不客氣地嘲諷回去,“我還需要偷學?別忘我也是個技術員。”

學徒表情一頓,反應過來先是掃蘇全勝手上的犁一眼,語氣同樣帶嘲諷,“既然你個技術員這般厲害,為什麽還要來我農機車間找我師父,你自己修好不就行了?”

此時陳鬆生抬眼看學徒一眼。

學徒頓時精神振奮,傲嬌地挺起胸膛。

蘇全勝與蘇全利也有看見,蘇全利麵色頓時黑如鍋底,蘇全勝則是苦著臉,麵上的憂愁仿佛形成實體般繚繞在他周邊。

蘇全利受不了這種氣,扭頭就看對蘇全勝說:“人家明擺著就是不想搭理我們,你想留下就留下,反正我是要走了,不然就真的是送上門給人羞辱!”

說著他轉身就邁著大步走出去。

蘇全勝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被陳鬆生無動於衷的表情,學徒鄙夷不屑的眼神中落跑了。

而在他們走後,立馬就有人圍著方才那名學徒。

“他們來是做什麽的呀,一直找陳技術員說話,他們不知道陳技術員的耳朵不好使?”

“這件事不是隻有咱們車間知道嗎?說好不可以傳出去的。”

“對啊,要是陳技術員耳朵不好的消息被傳出去,那肯定不是我。”

……

蘇全勝實在沒有辦法,從農機車間出來後,他咬咬牙,決定去南河生產隊找所謂的宋知雨同誌。

宋知雨並不知道這件事,此時她如同往日,搬了桌子到倉庫門口,一邊打哈欠一邊給眾人登記。

待登記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

她沒有猶豫,收拾了下東西,往河邊的方向走。

而此時,蘇全勝已經來到南河生產隊。

李勝利見到他就心煩,“蘇全勝隊長,你們北河不用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