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會為了他留下來嗎?”
其實閆嗔也不知道自己這次回國到底會待多久。
兩年前她腳受傷後,就再也沒辦法重回舞台,複建半年,她也消沉了半年,而那段最灰暗的日子,是母親一直陪伴著她,誰料世事無常,一年前,母親被查出癌症,手術後又化療,最終也不過維持半年光景。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身邊有了新人,閆嗔不會生出回國的打算。
說是回國,可這裏的回憶也不過幾個片段。
可惜沒有如果。
就像姨奶說的,她不能自私地讓父親一直活在過去,可她真的做不到坦然麵對有第二個女人取代她母親的位置。
起碼現在做不到。
至於以後......
閆嗔已經不敢計劃太久,就好像——
上一秒她還站在舞台上,下一秒就被無情宣告她舞蹈事業的終結。
上一秒還與母親挽手說笑,下一秒就與她陰陽相隔。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見她垂眸許久不說話,岑頌心底的慌終究沒能壓製住。
“如果這裏......”他目光定在她低垂的臉上。
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感覺到驟亂的心跳,三次都是她。
閆嗔抬頭看他。
“我是說如果,如果這裏有了讓你牽掛的人,你會為了他留下來嗎?”
他試圖將情緒沉在眼睛深處,可卻露了餡。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緊,閆嗔在他滿是期待的眼睛裏,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她眉眼閃動了一下,無措之餘,她慌忙別開視線。
見她依舊不說話,岑頌眼底的光逐漸暗下去,哽在喉嚨的那句【會嗎】,他沒再問出口。
也對,今天不過是她認識他的第二天,是他心急了。
岑頌抬手在她漆黑的發頂揉了一下:“半年就半年,先過完這半年再說以後的事。”
半年。
半年都不能在她心裏長成參天大樹,那他幹脆別叫岑頌了!
就在閆嗔怔怔看他嘴角的弧度時,岑頌轉過身。
“那就簽三年!”
閆嗔慌忙拉住他臂彎,剛要開口,手背被岑頌壓住。
“不過我想問一下,如果她中途搬離這裏,但是又找到一個女孩子續住的話,算不算違約?”
女人看向李旭,見李旭閉了兩下眼,女人笑說:“不算。”
房子就這麽當場定了下來並簽了合同。
等閆嗔在合同最後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後,女人說:“因為我還要在國內待幾天,所以你就在下周六搬過來吧!另外,院子裏的花草你都不用管,衛生之類的也會有專門的人過來打掃。”
閆嗔點頭說好。
當時閆嗔沒有想太多,但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琢磨,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說,她這樣一個別墅,怎麽就找不到租戶呢?”
岑頌扭頭看她一眼:“人家不是說了嗎,之前來的租戶都是拖家帶口的。”
這個理由看似能說的過去,可是經不住推敲。
閆嗔還是想不通:“住的越久越不要錢,這等於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啊!拖家帶口的那些人裏,就沒想過住進來一個人就行了?”
岑頌唔了兩聲:“可能是房主太挑人?”
閆嗔眯眼睛看著前方,若有所思著:“我總覺得房主另有隱情!”
岑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你想多了吧?”
“不是你說的安全第一嗎?”閆嗔扭頭看他。
就在岑頌想著要怎麽回她的時候,旁邊突然一聲“哎呀!”
岑頌腳下的油門差點都沒控製好。
“怎麽了?”
“我剛剛應該問她要房產證看一下的!”
岑頌緩緩吐出一口氣:“不是下周六才搬過來嗎,到時候看也不遲。”
說到下周六,閆嗔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見她把手機拿了出來,岑頌心髒一緊:“你幹嘛?”他第一反應就是她要給靳洲打電話。
要知道,他這處房子,當初靳洲可是親自上門來看過的!
見她在手機屏幕上不停地點點點,岑頌定睛看過去一眼。
原來是在看交通路線。
他心放輕鬆,目視前方,嘴角勾笑。
如果那時閆嗔抬頭,能看見他右腮下陷的那片正凝出一片難測的漩渦。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披薩店,知道她早上沒吃飽,岑頌把車停在路邊。
閆嗔扭頭看他:“你去哪?”
岑頌這次學聰明了:“我下去辦點事,你在車裏等我。”
閆嗔沒有多想,輕“哦”一聲,繼續低頭看手機。
二十分鍾後,岑頌回到車裏,二話不說直接將她的手機抽走,然後將手裏盒子放到她腿上。
“吃點。”
閆嗔表情懵著,低頭看見盒子上的字,她詫異了一下:“你剛剛是去買這個了?”
岑頌將一杯已經插入吸管的飲料遞給她:“沒放冰塊。”
閆嗔下意識接到手裏,目光定在他沒什麽特別表情的側臉上。
岑頌發動車子後才扭頭看她。
一雙深咖色的眸子,裏麵有好奇的時候,又懵又萌不說,還透著點讓人心癢的媚。
他突然皺眉:“以後少拿這種眼神看別的——”
後麵差點脫口的“男人”二字硬生生被他慢了兩秒,改成了“人”。
“我這眼神怎麽了?”閆嗔無辜眨眼:“我又沒瞪你。”
岑頌歪頭看她:“你瞪一個給我看看。”
他可不是揚聲警告的語氣,而是一臉興味,等著看她瞪人的表情。
閆嗔撇嘴:“好端端的我瞪你幹嘛?”她舉起手裏的杯子,含住吸管。
看著一縷橙黃順著透明的管壁緩緩上升,岑頌的目光不由落到她微微噘著的唇峰上。
紅潤潤的,也不知塗了什麽顏色的唇膏......
他嘴角噙著縷笑,收回視線。
車子開了一會兒,岑頌見她還是沒有打開披薩的盒子,不由得問:“怎麽不吃?”
閆嗔輕囊鼻子:“會有味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她還是搖頭:“等回去再吃吧!”
岑頌瞄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
他眉心倏地一緊,他剛剛為什麽要去給她買披薩?
怎麽就沒想起來帶她去店裏吃?
眼看就要過紅綠燈,見綠燈時間還有十六秒,他輕輕鬆開腳下的油門,這會兒正值中午,車流熙攘。
後麵的車見他車尾還亮了紅燈,頓時連續兩聲鳴笛。
偏偏岑頌視若罔聞,兩邊都是車,後麵的車超不過他,最終,岑頌在黃燈亮起的前一秒,慢悠悠地踩住了刹車。
看著紅燈顯示著99...98...97...
岑頌心裏頓覺舒坦。
然後就聽旁邊傳來一句:“你堵後麵那輛車幹嘛?”
岑頌喉間一噎:“我什麽時候堵他了?”
閆嗔一雙眼睛微微睜圓:“那你剛剛怎麽不開過去?”
岑頌一臉無辜看她:“不是你說的不能開快?”
閆嗔被他這一句堵的頓時說不出話來。
後麵的路,岑頌仗著她不熟悉,哪兒人多往哪兒開。
可閆嗔雖然對京市不熟,但今天回去的路線明顯和早上來時不一樣。
人多車多,紅綠燈也多,不僅多,時間還長。
不過她沒說什麽,畢竟她占用了他的周末時間不說,還因他的關係解決了房子的問題,剛剛還給她買了吃的。
本是無意回想,結果串聯起來,她心裏頓覺不對勁。
他對她,是不是有點太‘殷勤’了。
就因為他口中六個億的生意?
六個億可不是兒戲,就算他兒戲,叔叔也不像一個對生意如此隨意的人。
還是說......
閆嗔扭頭看他。
正午的陽光剛好透過擋風玻璃攏在他臉上,許是光線太刺眼,他眼尾眯出輕痕。
像在沉思。
不過這般模樣,當真是沒了不正經的公子哥做派。
目光從他不算長但很黑的睫毛,到挺立的鼻骨,再到轉角鋒利的鼻尖......
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五官都很精致的男人,像是一筆勾勒,又像精雕細琢。
總之拚湊在一起是不落俗套的俊朗。
不知不覺,閆嗔的目光在他臉上久久定格,忘了收斂。
岑頌當然知道她在看他。
甚至還能感覺到她目光裏的流連和些許放肆。
不過他權當不知道,就這麽由著她看。
如果不是中控台突然傳來了手機震動聲,閆嗔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回神。
電話是靳洲的媽媽打來的。
因為突然回神,閆嗔幾乎是沒時間去意識到自己剛剛越矩的目光,她語氣平常,喊了一聲“姨奶”。
外麵時不時傳來幾聲刺耳的鳴笛,岑頌聽不清聽筒那邊的聲音,隻聽閆嗔說——
“我和叔叔的朋友在一起,”
“靳洲的朋友?他哪個朋友?”
閆嗔沒有直呼他的名字,而是說:“岑總。”
“岑頌啊?”電話那頭笑了幾聲:“你倆怎麽認識了?”
閆嗔簡單兩語解釋。
姨奶聽了隻覺詫異:“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人呢?你讓他接電話。”
因為他在開車,閆嗔便沒有把手機給他,而是開了免提。
“夢姨,我在呢!”
“靳洲出差,你可不許欺負我們家嗔嗔啊!”
“看您說的,我欺負誰也不能欺負她啊!她現在就是我的觀世音,我捧手心供著呢!”
“你少給我貧,我剛剛給靳洲打電話,他說他這一周都回不來,阿姨知道你忙,不過你要是能抽出時間,就多照顧照顧她,別跟小時候似的,把人家——”
“阿姨,我開車呢!”岑頌慌忙打斷她。
“哦哦好,那你專心開車,嗔嗔?”
閆嗔關掉免提,把手機重新貼回耳邊:“姨奶,我在。”
這之後的近乎半分鍾的時間,岑頌餘光就沒敢收回來,唯恐自己小時候把她嚇哭的事被抖出來。
直到閆嗔對著電話說了一聲拜拜。
岑頌輕吐一口氣,趕緊岔開話題:“下午準備幹嘛?”
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她去哪他也會跟著似的,閆嗔抿了抿唇:“哪兒也不去。”
“這麽宅?”岑頌扭頭看她一眼,“來京市兩天了,都不出去逛逛?”
還真被他說對了,閆嗔的確是打算下午出去逛逛,畢竟明天就要去學校,下周六還要搬到悅璽墅去,她想趁著下午去買點日用品。
不過她沒說,要是說了,他講不好又要跟著,若是她拒絕,難說他又要搬出那六個億的借口來壓她。
見她不說話,岑頌也沒再追著這個話題,畢竟他下午也有點要緊事要辦。
把閆嗔送回溪僑公館,岑頌回到車裏撥通了李旭的電話。
“岑總。”
“把負一層空著的那間盡快改成舞蹈室。”
所幸上午閆嗔就隻看了一樓客廳,要是把所有地方都看了,他連改都不好改。
李旭忙應聲:“好的,岑總。”
“另外,房產證......”
李旭秒懂了他的意思:“岑總放心,我會盡快辦好。”
臨掛電話前,岑頌突然想起來:“上午那個女人,你從哪找的,反應還挺快。”
李旭不敢繼續瞞著了:“岑、岑總,她,她是我愛人。”
岑頌聲音陡然拔高:“你愛人?”
李旭忙解釋:“岑總放心,她長居國外,你知道的,我兒子在國外念書,我保證,下周六之後,閆小姐絕對不會再見到她。”
岑頌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了,冷笑一聲:“你最好別給我出任何的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