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咬痕

(他與她的以後)

楊珩去太後殿裏的時候, 遠遠就聽到了笑聲。

這種笑,一般隻有長樂公主在的時候才有的。宮人要給他請安,被他一個手勢製止了。

果然,一進去, 就見著依偎在雲太後身邊的長樂公主, 也不知在說什麽, 而雲太後更是難得地露出真心的笑意。

他進去後, 還是長樂公主眼尖地先看到了, 馬上彈跳起來,開心地招呼:“皇兄!”

楊珩噙著一抹笑:“瑤瑤好久沒來宮裏了,母後可是想你得緊。”

自看到他, 雲太後臉上的笑就淡去了許多。她雖然不至於對楊珩擺臉色,但顯然,還是惱怒他對雲姝的懲罰的。

“我這……”長樂原本是想辯解兩句的,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小臉一下子沮喪得垮了下來, “反正就是忙嘛。”

楊珩笑笑沒說話。

長樂公主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要說雲太後對這個唯一的親女兒,當真是寵得無法無天。

當初她要嫁的小侯爺另有心上人,她便暗裏賜死了那無權無勢的小姑娘, 逼著對方娶了長樂。

成了親後,毫無疑問,自是一堆的不愉快。

這事也有楊珩的推動,他可不樂意看到雲家又增添一份勢力,所以其中的彎彎曲曲也是知道得清楚。

他知道,長樂公主卻是不知。

楊珩跟雲太後請安過後便坐下了, 在一邊頗有耐心地聽著長樂向雲太後訴苦。

然而雲太後一動怒, 她又忙不迭地說著那小侯爺的好話。

聽得楊珩想發笑。

也不知這毒婦是怎麽養出這麽個不諳世事的女兒的。

但凡態度強硬一點, 由著雲太後壓一壓,他們哪裏敢這麽對她。無非是仗著長樂偏袒罷了。

雲太後也是怒其不爭:“不過一個男人而已,值得你這樣?”

“母後不知!”長樂一派天真,“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我的好,發現他愛的人其實一直是我。對那個女人的惦記,不過是執念錯覺罷了。”

小姑娘也是話本看的多了,更不知那小侯爺心上人是被雲太後逼死的,心思簡單得不像話。

本是再蠢不過的話語,連雲太後都是氣得不想理她了。楊珩卻微微一窒。

雲姝的變化,好像是從唐旭回來開始的。

她原本就是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波瀾,沒有任何**。可是唐旭回來後,她就在一點點地改變。

她為什麽喜歡自己?

楊珩知道,因為十二歲那年,她被困絕望之中時,是自己率先闖進去的。

楊珩從不會懷疑雲姝的愛,這一刻也茫然了。

愛情是從這裏開始的,但憑這個就夠了嗎?

論親密,其實是她和唐旭更親密的。論了解,也是唐旭更了解她,唐旭更能調動她額外的情緒。

不止雲荼是特別的,唐旭也是。

雲太後不是也覺著他們關係好嗎?連雲荼,都以為她喜歡的是唐旭。

楊珩突然覺著了一股冷,從腳底升起,直竄天靈。

會不會從一開始,這就根本不是愛。隻是雲姝被感動蒙蔽了,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如今……她是不是發覺,自己真正喜歡的,其實是唐旭。

僅僅是猜測而已,他的心裏已經升起無法抑製的戾氣,和一絲心被攥緊的恐懼。

以至於長樂公主轉頭看他的時候,被他眼裏的陰鷙嚇了一跳。

“皇……皇兄?”

察覺到太後也看過來了,楊珩迅速收斂了感情,隻留著殘餘的怒意。

“你也是不懂事,”他像是一個真正的哥哥一般,帶著關心地責備,“你堂堂一個公主,他們敢這般欺負你,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裏!朕……”

“皇兄皇兄,”長樂以為他是真的為自己動怒了,趕緊過來扯著他的衣袖打住他,“其實也沒有,我就是太生氣了,說得誇大了些。”

她雖然怕皇兄真的生氣了找自家夫君麻煩,但心裏還是因為皇兄為自己不平而開心。

“對了,聽說皇兄宮裏進了一位跟雲荼姐可像的女子,是真的嗎?”她趕緊轉了話題。

“是有些相似。”雲太後答了她,“你與你雲荼姐感情好,若是想去看看,也可以看看。”

她們母女倆一說起來,楊珩便不著痕跡收回了自己被長樂扯住的衣袖,也順帶掩飾住了眼裏的嫌棄。

此後便是楊珩看著那母女倆話著日常,他的心卻早已飛走了。

***

禁足的另一個好處是,雲姝將自己買來的那本醫書,完全抄寫完了。

抄寫也是思考的過程,她覺著自己收獲良多,也愈發惋惜這本隻是上冊。

最後一個字結束,她將毛筆放在了一邊的筆架上,等著這頁的墨跡幹涸。

直接送予顧淮安太過顯眼了,哪怕不是什麽引人遐想的東西,就算自己以賞賜的名義,說不定也會給他帶來麻煩。

所以她一早就決定賞賜給太醫院。

顧淮安是太醫院的太醫,還是她的心腹,自然就有機會看到。

想到那個書呆子醫癡看到這個後會露出怎樣的笑容,她的心就不自覺軟了下來。

宮裏的日子暗無天日,這些隱秘的快樂,是難得能讓她舒心的事情了。

楊珩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燭火下,雲姝過於溫柔的眉眼。那溫柔不同於雲荼的如水,帶著她獨有的寒意,又格外地勾人。

楊珩站立了好半晌。

他跟顧淮安其實是一樣的,熱衷於在那張冷漠的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但前提是,那不一樣是為自己綻放的。

所以每當雲姝在他身下被撕碎那一層清冷時,他總會不可避免地失控,失控於靈魂的震顫,以及自己獨特地位的證明。

還好那種時候總是少的,所以他大部分時候都能保持理智。

可如今,當這樣的柔和出現在雲姝身上時,楊珩感受不到半點的喜悅。

是因為唐旭嗎?他控製不住自己這樣想,畢竟,她總會因為唐旭而不一樣,從以前開始就是了。

楊珩的心狂躁湧動得就像被螞蟻在啃噬,又癢又疼。

雲姝終於察覺到了空氣裏彌漫著的異常,抬頭去看,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那裏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楊珩。

為什麽沒有人提醒?

她的心裏劃過這樣的想法,但麵上並不顯,隻是淡定地合上醫書,起身行禮:“參見皇上。”

楊珩將手別在了身後以掩飾住攥緊的拳頭。

她方才的溫柔,在看到自己的時候,都消失不見了。

明明惱得不行,楊珩臉上卻還是掛上了漫不經心的笑。他上前兩步,伸手將雲姝扶了起來:“皇後免禮。”

雲姝原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若真是如此,她倒還放心些,至少說明楊珩是在乎汀蘭的。但是這會兒男人語氣溫和,又親自扶她起來,反而讓雲姝摸不透了。

雲姝起來了,楊珩的手也沒拿開,而是順勢從手臂下滑,握住她的手,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手背肌膚上有意無意地劃過。

雲姝瞄了一眼兩人相牽的手,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帝王綠的翡翠扳指更是增添了幾分貴氣。但也還是讓她皮膚不適地仿佛起了疙瘩。

他就這麽牽著自己,往裏走幾步坐了下來。

這著實有幾分不對勁。

“聽說前日在母後殿裏,你受了罰?”

楊珩開口詢問,即使坐下了,他的手還搭在雲姝手上。

雲姝也不是沒有被他牽過,也不知怎麽的,隻有這一次,想掙紮的心尤為強烈。

她斂了斂心神。

“回皇上,臣妾失德,接受母後的教導也是應該的。”

她說的時候,手不自覺往回縮,卻被楊珩握得更緊了。

失德不失德楊珩根本不在意,他巴不得雲姝嫉妒。但是以他對雲姝的了解,這個人是不可能因為嫉妒做出這種事情的。

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男人掀開了她的衣袖,露出她受刑的地方。經過這幾天的藥膏塗抹,那裏隻留下淺淺的紅色印記了,看得並不真切。

他知道雲姝受了罰,自然也知道,是唐旭及時出現,才避免了更嚴重的後果。

熟悉的煩躁再次湧了上來。他原本應該無所謂的,應該勝券在握,他唐旭不論做什麽,雲姝都不會心動。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甚至在想著,去阻止的人應該是自己的。

帶著薄繭的手又往上移了移,摸到了那條傷疤上:“朕那裏有西域最近剛剛進貢的藥膏,趕明兒送來給你試一試。也免得你看了這想起不好的。”

話音落了,果然看到雲姝微微變冷的麵色。

雲姝覺著楊珩不是怕自己想起,而是生怕自己想不起來,她收回了手:“多謝皇上關心,隻是這麽久了,想來也去不掉了。”

這事對於雲姝來說,確實不是什麽好回憶。

她那時候性子太擰了,大約也是因為在顧家被寵壞了,不懂得曲意迎合。其實隻要拖一拖時間便可,偏偏自己不服軟。

如今想想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個地方,多的是想象不到的手段折磨。

“試一試也沒什麽壞處。”

楊珩確實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提醒雲姝,唐旭做過什麽。

可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他也更煩躁了,這是在幹什麽?像那些深宮婦人一般爭寵獻媚嗎?

雲姝隻是默默將衣袖放了下來,蓋住手臂,同時也瞥了一眼楊珩陰晴不定的麵色。在心裏思索著他這樣反應的原因,突然聽楊珩淡淡來了句:“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她眼裏有一瞬間的呆愣。

他也要歇在這裏嗎?自己不是正禁足嗎?他不問問蘭婕妤落水一事嗎?今日也不是特殊的日子吧?怎麽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抗拒流露了出來,楊珩起身後又側頭去看她,眼神似乎是在問:“不願意?”

雲姝心思百轉千回,麵上也分毫不顯,一如既往地順從著,慢吞吞站了起來。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她低眉垂眼,一邊將手落在了他的腰上,從腰帶開始鬆解,一邊心裏還在想著,這是需要侍寢嗎?太過突然了,她連心理準備都沒有。

手移到男人胸前時,她能察覺到楊珩的目光灼熱了幾分,這反應她不陌生,於是刻意地沒有抬頭對視,手上的動作也快了些,隻想快些結束。

衣帶剛解開,手突然被抓住了。

“皇後這麽急做什麽?”楊珩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雲姝及時調整著眼裏的情緒,果然,下一刻就被楊珩勾著下巴抬頭,一個帶著絲絲酒香的吻落了下來。

楊珩看著下方閉著眼的女人。她順從地任由自己在嘴裏攻城掠地,輕顫著的睫毛泄露了幾分緊張,似乎不管親密過多少次,她的反應始終是如此青澀,女人的手指還抵在自己胸前,被襯得纖細又可愛。

楊珩呼吸加重了幾分。

他現在,撼動不了雲家,也動不了雲姝,連知道雲太後在安排她接近唐旭,都隻能忍著。

等到他握住了大權,雲姝必然不能再為後,他就將這個人鎖起來,日日隻能看到自己、仰仗自己、依賴自己,不會再去念著別人。

這樣的想法,讓楊珩血液流動得似乎都快了,吻得也愈發沉迷,仿佛已經看到那天的到來,從頭到腳湧起難言的興奮。

他想要完全的掌控,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是在自己懷裏,依舊是若即若離。

雲姝快要喘不過氣了,楊珩凶猛得像是要奪走自己所有的呼吸,不僅是親吻,禁錮在她腰間的手也在收緊,用著幾乎要將她折斷的力度,將自己按在他的懷裏。

“唔……”窒息感讓雲姝不得不反抗,用力地去推。

然而那高大的身軀不僅紋絲不動,還在退出之際,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雲姝狠狠皺眉,她已經嚐到了血腥的味道,可也不能開口責怪,隻能在楊珩的禁錮下,靠在他身上盡量小聲又大口地呼吸著。

也就沒看到男人眼裏閃爍著的奇異的光。

最後是楊珩帶著她躺到了**,雲姝自知今晚是躲不過了,麻木地躺下。

身上一重,是楊珩將被子給她蓋上了一半。

雲姝垂眸,看看身上的被子,又側頭去看楊珩。

楊珩也躺下了,安安分分地沒有要做什麽的意思。見雲姝看自己,微微揚起眉,帶著戲謔:“怎麽?皇後是在期待什麽嗎?”

雲姝也不知自己是該回答期待還是不期待,索性閉上了眼睛。

她難得露出的窘迫,讓楊珩笑容進了幾分在眼裏。

她並不熱衷於這事,動情非常不易,楊珩知道,甚至私下裏問過相關的人,隻說有些人天生確實如此。

如此說來,倒是中了藥的那晚……察覺到身體因為回憶起了變化,楊珩迅速也閉上了眼睛,再想,就不隻是單純的睡覺了。

這種隻是單純同床共枕的經曆著實罕見,雲姝聽著旁邊的呼吸聲逐漸均勻綿長,還是繃緊著弦清醒著。躺得板板正正,手也老老實實放在胸前,一下也不動,直到後半夜方才有了睡意。

這邊她剛迷迷糊糊地睡去,身邊的人就睜開眼了。

楊珩側頭去看。

因為睡著了,她躺得已經不規矩了,正背對著自己蜷縮著。男人坐了起來,勉強能看到小半張側臉,是很少見的放鬆。

她從沒有對誰卸下心防。楊珩想著,這也正常,從她的處境來看,沒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她當然應該這樣。

隻是楊珩想起了方才進來時,看到的那個柔和的雲姝。

他下了床往桌邊走去。

雲姝方才坐著的位置上,隻有醫書,他拿起翻了翻,楊珩對這個沒什麽研究,隻認得雲姝娟秀的字跡。

他往燈下走了走,借著燭火,將那本醫書從頭到尾粗略地翻了一遍,並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就隻是一本醫書而已。

楊珩鬆了口氣,又不由嘲笑自己今日這是怎麽了,就因為長樂的無心之話,患得患失得不像自己。一個唐旭又如何?收拾完了雲家,便是唐家。

他掩下眼裏的厲色,將醫書合上後放回了原處,才回到**。

雲姝還維持著蜷縮的姿勢。

楊珩伸手過去,原本是想牽住她放在胸前的手,可轉念一想,她睡得也不深,大概自己剛放上去,她就會醒。於是又放在了身側,壓住了她衣袖的一角便躺下了。

浮躁了一天的心,在熟悉的氣息裏終於慢慢安定下來。

***

翌日。

雲姝對著鏡子看著被咬破的唇,想了一些方法來遮,奈何都沒什麽成效。塗了胭脂後倒是更顯眼了,她又擦掉。

聖旨便在這個時候來了,解除了雲姝的禁足。

“謝皇上隆恩。”雲姝領旨謝恩。

李公公頒了聖旨馬上去將她攙扶起來。

“哎喲皇後娘娘,可讓您受委屈了。”

雲姝不冷不熱地應了幾句,才讓人將他打發了下去。

宮裏的下人們都是抑製不住地開心,連趙嬤嬤都覺著這莫不是皇後的什麽手段。這一個禁足,反而讓帝後兩人關係更融洽了。

隻有雲姝壓下了心裏的一口氣,她還以為能清淨一段時間了。

太後特意譴了人將她請了過去,又盯著她唇上的傷口看了一會兒,麵色有幾分古怪。最後歎了口氣:“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以後哀家就不多幹涉了。這次是哀家做得欠妥了。”

她倒是難得認了錯,還賞賜了雲姝不少。

雲姝大部分時候是沉默的,也沒說有想法的不是自己,而是楊珩。

想把自己置身事外還真是不容易。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有下人來報說唐將軍和雲將軍來了。

雲太後的眼神又變得微妙了。之前唐旭有倆月沒來了,她還以為是跟雲姝鬧掰了,結果上次吃完了火鍋後,又活絡了起來。

她開始覺著,自己這個侄女的魅力,許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讓他進來吧。”

兩個同樣身姿頎長的男人並肩著走了進來,雲麒的長相要斯文一些,唐旭就帶了些凶相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定定地望著人時,會讓人覺著自己是被盯住的獵物。

“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兩人一同行禮。

“免禮。”太後笑,“可是有些時日不見雲麒了。”

雲麒訕訕地笑笑。他是被唐旭給拉來的,他畢竟是唐家人,沒事總來太後這裏也說不過去,雲麒就不一樣了,他可是太後親侄子。

他對唐旭非常欽佩,唯獨感情這個事情,著實是……

如今也隻能當做渾然不知,與雲太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雲姝在唐旭落座往這邊看的時候,就借著手絹擦嘴的動作將唇掩了掩。

她那向來比較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樣會少一些麻煩。

雲太後又突然向唐旭問起了他的父親:“唐大人聽說病了幾日了,如今身體如何?”

“沒什麽要緊的。”

唐旭原本是隨意搪塞兩句,視線流轉間,突然瞥到了雲姝唇上的咬傷。

他的目光一瞬間凝滯在了那裏。

哪怕未經人事,唐旭也是見多識廣了,哪裏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麽。他眼睛眯了眯,一如那晚過後,楊珩明晃晃帶著脖子上的吻痕出現一樣,唐旭察覺到了那個男人宣示主權般的行為。

名正言順地。

他如今的心境不知何時變得不一樣了。

所有的認命,都變成了不甘。

她應該是自己的!唐旭的目光一點點沉下去。在這一刻,他摒棄了所有自欺欺人的矜持、君子風度和偽裝,遵從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她遲早是自己的。

男人驟然冷下來的氣場,已經讓談話繼續不下去了,雲姝覺著男人這會兒就像是隨時要衝出去咬人的瘋狗,眸子裏透著一股瘋狂。

雲姝一直待到了他們告辭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往外走。

殿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一同出來的下人裏,半煙是最沉不住氣的,下意識驚呼了一聲:“下雪了!”

其他人雖然沒叫出來,也是露出驚喜。

這是今年的初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在空中打著轉落下,落在地上轉瞬融化,隻有屋簷上積了少許。

還是趙嬤嬤發話:“快去給娘娘拿件大氅披上。”

“不必了。”雲姝自己接過傘,手一揮,“隻是小雪。你們不必跟得太緊。”

她向來是個固執的,趙嬤嬤有心想勸,可見她已經走前邊去了,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帶著其他人遠遠跟著。

雲姝的目光透過重重雪花,空洞得不知道落在了哪裏。

又是一年了。

因為當年離開顧家,也是這樣的雪,她的年,就以這雪為計了。

她原本就是清清冷冷的,如今站在這雪裏,幾乎要與那純淨的雪融為一體。哪怕穿著豔麗華貴的宮裝,也讓人覺著飄渺。

直到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雲姝的眼睛才一點點回神。

是還未出宮的唐旭。他一身寒意,方才在殿中時就有的戾氣與瘋狂,還未完全散去。

是故意等在這裏的。

見了雲姝,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見過皇後娘娘。”

“唐將軍怎麽還在此?”

“想起方才有東西尚未交給太後娘娘,這才折返。”

蹩腳的借口。

但是在不遠處的下人看來,兩人倒像隻是客氣的招呼而已。

雲姝點頭後就要離開,卻聽著唐旭低聲問了句:“娘娘,您沒有反悔吧?”

他們的交易,乍一看,是唐旭完全的主導,畢竟權利都在他的手裏,雲姝什麽也沒有。

可實際上,隻有唐旭知道,方才自己唯一能蓋過嫉妒的心情,是對於雲姝反悔的恐慌。

她與楊珩越恩愛,自己就越害怕。

雲姝本就對雲家沒有感情,若是再與楊珩恩恩愛愛,還會想走嗎?那自己算什麽?

哪怕是此刻,他是如此害怕雲姝下一句話便是,我不走了。

他話中的小心,讓雲姝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畢竟見他隨時要咬人的模樣,還以為是要來責問的。

沉默了片刻後,她才回應:“唐將軍,本宮想再加一個條件如何?”

哪怕她再加一百個條件,唐旭也是願意的:“娘娘請說。”

“等離開這裏,我想開一個醫館。”她語氣帶著些許緩和,目光飄渺,就像是看到了彼時的光景。

唐旭微證,意識到她在設想以後,他胸口的鬱結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難以抑製的悸動。

千言萬語,隻化作了一個好字。

雲姝隻能看到他黑潭一樣的目光裏,迸發出光亮。甚至露出了幾分害羞,她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想到了哪裏,但目的達到,便平靜地點頭後錯身離開,留著在原地目光深沉的男人。

唐旭還沒回過神。

是的,以後,他與她的以後。

開醫館,自然是可以的。自己學會了煎藥,也認識許多草藥,搭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他身體好,還能試藥呢。她不就喜歡這樣嗎?

男人的愉悅並沒有表現出來,眼的光卻經久不滅。

瘋狗脖子上的繩子被拉了拉,獠牙摩擦後,又乖乖躺回到了主人的腳下。

就讓楊珩炫耀吧,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話說:

女鵝:雖然但是,我會畫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