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仙俠世界
後半夜, 朝鄴照舊在地龍的蒸騰下把身體重新烤熱,然後輕手輕腳躺回到燃灰旁邊。
熟門熟路地擁住人,卻無意間碰到燃灰的手,觸感微涼。
朝鄴一愣, 下意識捏了捏他的指尖, 確定是把手放在被外導致的溫度偏低,才幫他虛虛攏住。
身後呼吸逐漸均勻, 黑暗中, 燃灰微微睜開眼, 瞳孔裏泄露一絲微光。
他總算知道男主最近在忙些什麽。
傳說有種近乎邪術的秘法,可以用心頭血作引, 將這人的壽命勻出一半,分給另一個。
這種逆天改命的法子要求極為苛刻,普天之下,也隻有如今的魔尊有施行能力。
燃灰也隻是聽說過,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 他會成為受益人。
……與朝鄴同生共死。
燃灰心髒跳得一下比一下沉。
他無聲吐出口氣,心知肚明不能再拖延。
就算002不在, 也必須要想點其他辦法, 趕緊離開。
一來,十幾二十年還好, 想到未來要跟男主這樣度過幾千年,這個漫長的時間難免讓人頭皮發麻。
二來——
燃灰垂著眼。
直覺警鈴大作, 仿佛有什麽即將脫離掌控的事發生。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才會在某個瞬間, 覺得這麽陪男主度過半生好像也不錯。
-
本以為自己裝著心事, 不會再睡著, 但燃灰迷迷糊糊,又做了個夢。
夢裏他像是在什麽**裏浮沉,卻並不是溺水,而是一種溫和又舒適的浸潤,像重新回到了母親的子宮。
“……隻有一個幸存者,隻有編號,沒有名字,主係統,我們怎麽辦?”
“先留在係統空間吧,正好我們的龍傲天部們缺宿主,他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名優秀員工。”
“……初期考核全部通過了,他的體能很驚人,反應速度也很快,像隻小狼。”
“這應該是訓練結果吧……好可憐的孩子。”
“……最重要的守則,不要對任務世界裏的人產生深刻感情。那種同情憐憫之類的可以有,但愛情,親情友情這種絕對不行。”
“如果你真的愛上某個人,為他留在任務世界,會產生非常非常嚴重的後果,你能明白嗎?”
漫長的沉默後,“……他好像連這些感情是什麽都不明白耶,一直盯著我看。主係統,我們怎麽辦?”
“算了,不懂更好。先把他送進龍傲天第一個模擬世界試試,看看表現再……等一下!那個球是係統,是不可以捕食的!快按住他,按住他啊!”
好一陣兵荒馬亂裏,燃灰醒了。
他睜開眼,卻正好和一雙含笑的丹鳳眼對上視線。
見燃灰蘇醒,朝鄴在他額頭很響地親了一下,輕笑一聲:“師兄好像做了什麽有意思的夢。”
燃灰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的確挺有意思的。”
見他沒有詳細講的想法,朝鄴也沒多問,略微拉開些距離:“醒了便起來用早膳吧。”
早膳一如既往的豐盛,熟練為燃灰布好菜,朝鄴還是沒怎麽吃,放下筷子便打算離開寢殿。
臨走時,卻被從身後叫住。
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朝鄴幾乎受寵若驚地轉過臉,站在原地沒動:“師兄?”
燃灰看著他,神情淡淡,慢慢道:“尊上,玲瓏境最近又要開啟。”
玲瓏境,這個名字朝鄴並不陌生。
畢竟當年他費盡心思潛入歸衍宗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偽裝出仙人身份,進入秘境奪寶。
如今秘寶早已現世,玲瓏境每三年開啟一次,接連兩次都有無數大拿趨之若鶩,卻始終沒人把它拿到手。
畢竟秘境裏險象環生,進去的人還會被壓製修為,隻能純靠應變能力,機遇和氣運更是缺一不可。
頓了頓,朝鄴問:“師兄的意思是……”
燃灰定定注視著他:“我想要那個秘寶。”
這還是蘇燃灰頭一次明確表示想要某個東西。
放在之前,朝鄴肯定二話不說,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盡辦法給蘇燃灰弄來。
但現在……
猶豫片刻,朝鄴走回到蘇燃灰麵前坐下,聲音放緩:“師兄既然想要,那它自然就是師兄的。”
“但我最近忙得厲害,等忙完這陣子,秘境就要關了,時間上恐怕趕不及。”
燃灰淡淡道:“無礙,我本就打算親自去拿。”
“正好許久沒出過魔界,就當是散散心。”
朝鄴麵色一變,斷然拒絕:“那怎麽行?”
玲瓏境內如此凶險莫測,光是想想蘇燃灰可能受到的傷害,他就呼吸不暢,隻能按耐住焦躁心情,勉強勸道:“師兄再等三年不好嗎?這次我便給仙界設些障礙,讓他們都無功而返,等三年後玲瓏境再開,我便為你把秘寶取來。”
燃灰卻並不同意:“秘寶這東西看的是造化,若是遇到有緣人,不是你想阻攔就能阻攔的。”
“還是說……”他抬起眼,反問:“尊上覺得我沒那個本事憑自己弄到手?”
這個問題太過致命,危機感頓時讓朝鄴寒毛直豎,他完全不敢點頭附和,勉強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師兄本事的。”
燃灰滿意點頭:“那就讓我去。”
朝鄴:“……”
他心裏有苦難言,隻能想方設法地遊說,希望蘇燃灰能回心轉意。
偏偏蘇燃灰吃了秤砣鐵了心,突然對這個秘寶產生了極大興趣,非得把它弄到手不可。
兩個人都犯倔,最後不歡而散,鬧起了六年來第一回冷戰。
魔尊又是懊惱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蘇燃灰如此固執的原因。
一個全貌尚未可知的秘寶而已,他曾經把手裏所有的稀世珍寶都呈到蘇燃灰麵前,哪一個拿出去不讓四界瘋狂,卻連對方半個多餘眼神都沒得到。
難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師兄實在是不聽話,要是能把他關起來,哪都不許去就好了。
但魔尊隻敢想想,完全不敢真這麽做。
如今蘇燃灰皺個眉,朝鄴都會如臨大敵地繃緊皮囊,開始自行反思。
像極了妻管嚴。
朝鄴自認這回沒做錯,所以很硬氣,當真與蘇燃灰維持了一天冷戰。
準確的說,不到一天。
到了後半夜,硬氣的魔尊就支撐不住,在寢殿外生著悶氣徘徊好久,最後認命地率先求和。
半夢半醒間,燃灰被人摟住,那人手掌微涼,地龍溫度再高也暖不透:“師兄可消氣了?”
燃灰清醒了許多,淡定道:“我沒有生氣。”
魔尊才不信,他大鳥依人從背後抱著師兄,低聲道:“玲瓏境這地方太過奇詭,我隻是擔心師兄安危。”
“你若是在魔界待膩了,過段時日,我們就去人間住上幾月,豈不是比那危機四伏的秘境要舒坦百倍?”
燃灰聽他絮絮叨叨說了半晌,終於消聲,才慢慢道:“正是因為舒坦慣了,所以想去些刺激驚險的地方,不然也太過無聊了。”
朝鄴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理由,簡直要氣笑了,泄憤般在那截脖頸上咬一口,不疼,隻留下一個帶著水光的牙印:“師兄要是覺得無聊,為何不早些和我說,偏偏要等到現在?”
燃灰:其實之前也沒覺得無聊,但現在不得不無聊了。
蘇燃灰沒回答,朝鄴也沒繼續問。
他懷裏抱著人,整個人都安寧平和許多,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黑暗中,兩個人的心跳逐漸重疊,嚴絲合縫。
第二天清晨,朝鄴便找到蛇女:“這段時日暫停取血,繼續收集材料。”
蛇女聞言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尊上,您難道是想……”
朝鄴神色淡淡,說出來的話卻像是道驚雷:“我先陪他去趟玲瓏境。”
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麽,蛇女大驚。
她立刻伏地道:“尊上不可!您已取了好幾次心頭血,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若是再用秘法壓抑魔氣,恐怕更吃不消,萬一在玲瓏境中出了事,便無抗衡之力!”
“不如屬下委托幾個靠譜的大拿,在魔後身邊暗中保護……”
朝鄴卻打斷她,聲音帶著幾分冷意:“不管是誰保護他,我都不放心。”
“隻能我自己去,明白了嗎。”
蛇女心中焦急萬分,偏偏她沒辦法對尊上的決定置喙,最後隻能咬著牙道:“……屬下明白。”
燃灰對魔尊要同行的決定並不意外,或者說,這正是他預想中的情況。
準備一段時間,很快,就到了玲瓏境開啟的日子。
仙氣繚繞,無數仙人早早雲集在秘境門口,其中不乏各界大能。
相比於欲望直白的魔界,仙界要含蓄客套很多,即使在場每個人都是爭奪秘寶的競爭對手,卻照舊談笑風生,不動聲色地互相試探。
終於,時辰到了,秘境之門在眾目睽睽下緩緩現出身形,竟然是個扭曲無光的黑洞。
這陰暗的形狀讓眾人吃了一驚,有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摸著白胡子道:“奇哉怪哉,老頭我進過玲瓏境不下數十次,沒有一回見過秘境之門變成這般模樣。”
很快有人反駁:“每年玲瓏境內的挑戰都千變萬化,秘境之門也都會跟著變,有甚稀奇。”
這話也有道理,其他人不再多言,很快化作道道流光鑽進門內,爭先恐後,生怕晚上一步就被別人捷足先登。
朝鄴壓製了魔氣,又變回曾經的小白花。擔心被修為高深的仙者看出端倪,他們兩個並未顯於人前,等其他人進得差不多了,才身形一閃,出現在秘境之門外。
看著那緩緩旋轉的黑洞,朝鄴微皺著眉,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慌意亂。
冥冥中有所預感,仿佛有什麽不妙的大事要發生,幾乎讓他生出退縮之意來。
越是強者,第六感越是準確,朝鄴心中警惕,也不知道他們會遇見怎麽樣的危機。
偏偏這是蘇燃灰的願望,那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該為師兄實現才行。
拉緊蘇燃灰的手,朝鄴不放心地叮囑:“師兄,進去後務必跟緊我。”
燃灰正在出神,聞言雙眼微微一閃,不動聲色道:“尊上該跟緊我才是。”
-
秘境之中,別有洞天。
腳下青苔濡濕滑膩,舉目望去,無數幽深洞穴在眼前鋪展開,高高低低,錯落有致,被碧綠的藤蔓和葉片遮掩著,像是一個個若隱若現的黑洞,吸引人類前去窺探。
洞穴中間,還夾雜著十幾條小路,通往未知的遠方。
這些洞穴大同小異,道路也毫無區別,像是個天生的迷宮。
四周沒有其他人,每個進入秘境的人都被傳送到不同的方位,誰能奪得秘寶,便要看個人緣法了。
修為果然被壓製到了築基。朝鄴警惕地看著四周,神識鋪展開,往那些山洞裏探去。
但這些洞穴就仿佛一個個無形的黑洞,神識伸進去,便像往大海中擲了一粒小石子,毫無回應。
沒人知道這些洞裏頭有什麽,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朝鄴皺眉,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
擰開瓶口,一條細細的小青蛇從裏頭鑽出來。
這是蛇女養的靈寵,專門被養來尋寶。寶貝越是稀有無雙,它能感測到的範圍便越是準確。
小青蛇搖頭擺尾,在空氣中蛇信子顫悠悠晃了半晌,隨即順著一條小路猛竄出去。
兩人也立刻跟上,朝鄴低聲囑咐:“師兄,萬事小心。”
一路追趕,青蛇迅速爬進了其中一個山洞裏。
跟進去後,這洞裏潮濕無光,伸手不見五指,隻能悶頭往前走。朝鄴緊緊拉著蘇燃灰的手,防止走散。
出了一個洞,走出來,又是一片和剛剛完全一樣的洞天。
青蛇又竄進其中一個洞,對視一秒,兩人繼續跟上。
如此往複,來來回回有不下數十次。若非青蛇每次進的洞都不同,洞內的濕度也越來越高,燃灰簡直以為他們進入了一個奇怪的輪回。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曾遇見其他修士,但雙方都很戒備,各自進了山洞,並未起什麽衝突。
洞天中感知不到時間流逝,體力消耗卻是實打實的。肉.體的疲憊一點點累積,兩個人交流都少了很多,隻悶頭往前走,節省體力。
終於,穿過最後一個山洞,眼前一亮,總算不再是別無二致的景象。
無數洞穴之下,空曠場地中央,出現了一方石台。
小青蛇一溜煙爬上石台,緊跟著累壞了似的盤住根基,徹底不再動彈。
一麵通體如玉的鏡子靜靜懸浮於石台上,花紋玄妙古樸,千年積韻撲麵而來。
這就是那個現世的秘寶?
朝鄴心中卻毫無發現寶物的喜悅,心道幸好帶了蛇女的靈寵來,否則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此處。
如今找到了秘寶,總算是可以把師兄帶離此地,一路上他心裏總是不安定,仿佛要發生什麽大事。
魔尊轉過臉:“師兄,想來就是此地——”
話音戛然而止。
手裏死死拉著的哪裏是人,不知何時被換成了一截森森白骨。察覺到朝鄴的目光,這截白骨頓時風沙一樣隨風消散了。
——蘇燃灰不見了。
驚懼和恐慌席卷,短暫失聲後,朝鄴勉強鎮定。
他立刻想折返回去找人,但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危機感過電般席卷全身。
魔尊迅速就地一滾,剛剛站立的地方被猛然拍出個一人深的坑。
一隻小山那麽龐大的妖獸盯住朝鄴,似狼似虎,明黃色雙目裏瞳孔收成一線,爪子不耐煩刨著土,目光垂涎,腥臭口水滴落。
在它腳邊,已經躺了兩具修士的屍體,被啃得肢體零落,遍地血紅。
這隻妖獸太凶,吃過的修士恐怕不下百隻,如今振聲咆哮,山洞頂端簌簌落下塵土:“吼——”
腰背繃緊禦敵,朝鄴由衷慶幸此時蘇燃灰不在身邊。
放在之前,這種妖獸不管再如何凶邪,對魔尊來說都如螻蟻,來一隻殺一隻,來兩隻殺一雙。
但如今他隻有築基修為,又被秘法強行壓製魔氣,實力大不如前,反倒成了妖獸的獵物。
朝鄴暗暗咬牙,卻不敢強行掙脫秘法。察覺到魔氣存在,玲瓏境必然會將他直接排斥出去。
隻能先躲閃拖延,寄希望於發現妖獸的破綻。
這個人類比剛剛那兩個更敏捷,像煩人的蚊蟲,怎麽抓也抓不到。妖獸試探性撲咬了一會兒,很快就不耐煩起來,開始認真捕食。
這次速度明顯快了很多,它長尾一甩,朝鄴躲閃不及,被重重抽到牆壁上,登時噴出一口血。
也許是剛剛兩個人吃飽了,妖獸不緊不慢看著獵物掙紮起身,雙耳卻往後一豎,像是聽到了什麽動靜。
蘇燃灰出現在另一個洞口,看著眼前的一幕:“尊上?”
明明朝鄴近在咫尺,那妖獸卻被蘇燃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頓時轟隆隆咆哮一聲,調轉身形,向著蘇燃灰撲過去。
朝鄴阻止不急,目眥欲裂:“師兄!”
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剛想掙脫秘法壓製,蘇燃灰卻動了。
白衣仙人身姿婉若遊龍,劍劍輕快,卻致命無比。
雖然所有人的修為都被壓製,但秘境不會設置死局,魔獸身形雖然龐大,但它動作卻笨拙,給了蘇燃灰周旋的機會。
終於,最後一劍。
妖獸哀鳴一聲,沉重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地。
蘇燃灰靜靜佇立在山包般的屍體側,氣定神閑,瑩白側臉上濺了一滴血,像是妖冶的紅痣。
一場完完全全的暴力美學。
朝鄴看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踉蹌著起身:“師兄——”
蘇燃灰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實力,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逝,再也沒被抓住。
燃灰提著劍走來,朝鄴撲過去,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攀住了蘇燃灰的後背,如同溺水之人攀住浮木。
“蘇燃灰!”
語調顫抖著,咬牙切齒中全是後怕:“我真該把你打斷腿關起來——”
竟然一不小心說了心裏話。
沉默片刻,蘇燃灰拍了拍他的肩膀:“尊上放心,我沒事。”
朝鄴已經摸過一遍,見他真沒受傷,才算是放下了心。
失而複得,氣血上湧,讓本就亂作一團的經脈雪上加霜。朝鄴整個人虛脫下來,幾乎站不穩地依偎在蘇燃灰身上,蘇燃灰也任憑他靠著,手指不動聲色握住脈門查探。
“尊上可還能堅持?”
蘇燃灰語氣關切中帶著些許古怪,朝鄴卻沒聽出來。
魔尊好麵子,平時裝裝可憐還好,真的成了強弩之末,反倒不願意在蘇燃灰流露出半點脆弱。他喘著粗氣,好半天,才強裝出麵無異色的一笑:“自然是可以的。”
又低低喘了兩口氣,他勉強支起身形:“此地不宜久留,師兄,我們還是先帶著秘寶離開……”
話沒說完,卻突兀頓住。
那把泛著寒芒、尚且滴著妖獸鮮血的劍伸出,無聲抵住了朝鄴的咽喉。
這劍身當真鋒利到了極點,隻是輕輕一碰,喉嚨口上便瞬間劃出一道血線。
朝鄴卻感覺不到疼。
倒不如說,如今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意識蒙上一層鏽,腦子嗡嗡作響,隻能憑借本能行事。
遲鈍抬起臉看向蘇燃灰,朝鄴近乎茫然:“……師兄?”
白衣仙人高高在上地俯瞰他,背景是幽暗如鬼火的叢林。他神色淡淡,甚至微微勾起唇來:“尊上還願意叫我師兄,我真是受之有愧。”
朝鄴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嘴唇輕輕抖著,勉強擠出一個笑:“師兄……這是什麽意思?”
“報仇雪恨的意思。”
蘇燃灰執劍的手很穩:“尊上不會以為,我當真願意被你囚於魔界之中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不知尊上可否明白。”
洞穴頂端有滴水落到麵孔上,朝鄴緩慢眨了眨眼:“……所以,你一直都是裝出來的。”
他那麽多年掏心掏肺,以為蘇燃灰就算是塊石頭,也要被捂熱兩分。
卻沒想到,他師兄的心是金剛石,任憑他怎麽敲敲打打,卻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蘇燃灰垂著眼,古井無波的眼中甚至有幾分悲天憫人,嘲諷之意明顯:“不讓魔尊放鬆警惕,又如何讓我有一擊斃命的機會?”
“如今尊上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即使死在這凶險的秘境之中,也再正常不過——我說得可對?”
朝鄴表情空茫,喃喃道:“……原來如此。”
蘇燃灰周身殺氣有如實質,魔尊清楚地意識到,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沒開玩笑。
蘇燃灰不愛他,甚至可以說,恨他。
不惜隱忍數年,就是為了趁朝鄴最虛弱的時候,徹底斬草除根。
肺腑**般疼得厲害,血腥氣淤積在唇齒間,朝鄴咳嗽幾聲,反而低低笑起來。
一邊笑,唇邊的血一邊滴滴答答往下流,濺出一片刺目的血花。
“那師兄……”他費力地笑著,終於不再遮掩那近乎病態的凶狠和偏執,“師兄殺了我之後,可要藏好些。”
“魔尊可不是那麽容易神魂俱滅的,等我再重返人間,就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了。”
燃灰居高臨下,靜靜看著朝鄴闔上眼,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
像是心甘情願死在他手裏。
他垂著眼,手中銀光一閃。
劍被高高舉起,又毫不猶豫劈砍而下,破空之聲呼嘯。
血腥氣瞬間彌濺。
預料之內的疼痛沒有傳來,朝鄴霍然睜眼,卻看見那身白衣上血跡斑駁,仙人麵色蒼白,唇齒間湧出大股鮮血。
他微闔著眼,如玉山傾倒,向後方仰麵倒去。
瞳孔倏地縮成一線。
“——蘇燃灰!”
-
快穿局守則第十二條,不要嚐試殺死任務世界裏的主角。
請謹記,主角不會非自然死亡,經曆的一切磨難都隻是曆練。
因此,當世界意識檢測到主角真正出現生命威脅時,會主動介入,消滅掉不安定因素,保護主角。
如果任務者被排斥登出,即——
任務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