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杜十八秉著堅持不懈的原則,事必躬親。那段時間,有裴逞出沒的地方就一定有杜十八的身影。

即使是在烈日炎炎的籃球場,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孩,一坐就能坐一個下午。

在一場賽事結束,女同學們圍上去給裴逞送水,她們積極的舉著自己的水瓶,像是等待寵幸的妃嬪。

裴逞目光落在場外的嬌小身影一眼,很快便移開,不夾雜任何感情,宛若無意中的一瞥而已。

然後在眾人的矚目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接過了其中一個藍色水瓶,他單手擰開瓶蓋,仰頭往喉嚨裏灌水。

些許不聽話的水流沿著嘴角滑了出來,順著性感的脖頸曲線,瞬間埋進衣衫裏消失不見。

女孩們對那瓶水壺羨慕嫉妒恨,想到剛剛遞過去的那隻手是屬於校花鄭麗麗的,即使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誰讓人家鄭麗麗長了張人神共憤的臉,即使是高嶺之花裴逞也難免落俗,選擇了她的水!

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鄭麗麗又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嬌滴滴道:“逞哥,擦擦汗吧。”

“不用。”裴逞恢複了一貫的淡漠,沒再逗留就走出了圍堵。

他邊往死黨那個方向走去,邊掀起衣領隨意的擦拭汗水,若隱若現的腹肌不顯刻意,又能讓人大飽眼福。

很快,死黨那滿是臭汗的手臂搭了過來:“九點鍾方向,你新的追求者?挺漂亮的,比鄭麗麗這種嬌柔做作的好多了。而且看著也乖,這種笨笨的不纏人,以後甩起來容易。”

裴逞嫌棄的把他的手臂拽開,賞了他一記冷眼,“話真多。”

其實裴逞早就看到杜十八了。這個最早到籃球場的追求者,在眾人大獻殷勤送水的好時機卻不過來,簡直就是一個字——蠢。

可他不知道,他眼中的這位追求者正興奮的記錄著今天攢到的素材,連他幾時走了都不在意。

“在球場上揮汗如雨,一分球是恥辱,三分球能夠耍帥……手帕太娘們了不能拿,擦汗一定要用衣服,腹肌露出來賣弄**……喝水要仰頭,喉結滾動好有氣魄……”

*

沒想到才過去一天,杜十八就遇到更有氣魄的事。

“鄭麗麗是我們老大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動?”

學校一處冷僻的角落,裴逞的去路被一群男同學攔住。

為首的胖子更是肆無忌憚的抽煙,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老大。

胖子見裴逞絲毫沒有露出恐慌,有些不滿,他啐了一口:“不過就是個窮鬼,裝什麽高尚?鄭麗麗不過是暫時被你這張臉迷惑罷了,你真以為可以癩□□吃天鵝肉?”

他天真的以為揭開裴逞不堪的身世,就能讓裴逞情緒失控,怎知他一如既往的平靜:“少廢話,要打就來。”

這班人平時已經視裴逞為眼中釘了,他成績優異,又是運動健將,像是上天眷顧的天之驕子。唯一能讓他們找到自豪感的,就是裴逞出自貧困家庭的身份。

他們認為,裴逞這樣的窮人就應該對他們乞憐搖尾,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們。

“不識抬舉!”

校霸一聲怒喝,小弟一擁而上,完美詮釋了什麽叫以多欺少。

饒是那麽多人圍攻,裴逞卻沒有占下風,他姿勢又帥又狠又準,要不是小弟們開始不講武德,去拿旁邊的木棍,杜十八覺得她還可以繼續收集素材不那麽快出手。

在木棍即將落下時——

“陳主任!我……我不是故意逃課的!”

女孩真假難辨的呼喊傳到鬧事者的耳畔,令他們亂作一團,瞬間跑得沒影。

隻有裴逞沒有走,他像是打得筋疲力盡,靠著牆沿喘息,臉上還是不可幸免的掛了彩,令他原本雋秀的麵容多了一絲野性。

杜十八遞了一張紙巾過去,“喏,擦一擦吧,有血。”

裴逞眉頭蹙了蹙,接過來在顴骨輕輕摁住。痛倒是沒多痛,可那處很接近鼻梁,當紙巾展開的時候,有一股淡香飄進鼻腔裏。

那是長期放在女孩的包包裏,沾上的味道。

裴逞有些不自在,隨意擦了擦就扔掉,開口時語氣也略僵:“不是讓你別跟著我了嗎。”

這話他說了很多遍,杜十八已經開啟自動屏蔽模式了。

她反問道:“你也是的,那麽多瓶水不拿,偏偏拿鄭麗麗的,那不是故意挑釁嗎?”

“她遞過來的是我原本自己帶來放在場外的那瓶,我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什麽不應該。”

裴逞的聲音低低的,但杜十八還是聽見了。

她恍然大悟:“那你剛剛可以解釋啊。”

“我不屑跟他們廢口水,要打便打,我也不是打不過。”

裴逞本身不是個愛解釋的性子,可他沒察覺到,自己剛剛下意識的,已經跟杜十八解釋了一堆。

“我不這麽認為,你看你不費口水,卻廢了那麽多的力氣,還平白添了傷。要是回家被你家人看到了,難免會擔心……所以,如果有更好的解決方法,為什麽不呢?”

杜十八站在高大的他麵前顯得特別嬌小,而且平日呆呆的模樣,令人以為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很難想象,剛剛裝訓導主任把人嚇跑的方法,是出自她的手。

不得不說,她是有點大智若愚在身上的。

“人不大,腦袋瓜可不小。”裴逞抬手拍了拍她的發頂,勾唇道,“小不點,別跟著我了,回去學習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獨留杜十八在原地跺腳。

她160的個頭在女生之中不算矮了,即使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也不能該叫她小不點啊啊啊啊!

*

隔天,裴逞走進籃球場前,把自己的水瓶放在台階上。

腦海裏不合時宜的浮現出昨天差點要脫口而出的話。

‘下次你幫我看著,不讓其他人拿走,不就沒事了。’

幸好當時他及時刹住沒說出口,不然他該怎麽解釋。

這不是又當又立嗎?嘴上說讓她別跟著,結果又期盼她每天來看他打球。

“呼……”

裴逞深吸一口氣,才轉身投入球場。

但今天他的狀態明顯比其他時候差。他偶爾會分心瞥向台階,那一陣恍惚,手上的球就被人搶去。

今天的太陽很猛,在觀眾席灑上一層金光。那些嬌生慣養的追求者沒來一點也不稀奇。

可為何杜十八也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