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酷暑難耐,烈日當空,是個狗都不出門的鬼天氣。
偏偏廖主編一通電話就讓杜昕然從溫暖的小窩來到了塵土飛揚的馬路旁。
她一邊伸手召車,一邊接聽廖主編的奪命連環call。
廖主編獨有的大嗓門跟馬路噪音比起來一點也不示弱:“小筆,你到了沒?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速來速來!”
杜昕然一個隨遇而安的人,聽到廖主編那麽急切的語氣後都不由得跟了著急了起來。
她白皙的臉頰上滲出薄薄的汗,“到底什麽事……”
怎知話還沒問完,就被不遠處突如其來的一聲怒斥給打斷——
“欣然命筆!你可讓我好找!”
杜昕然轉頭望去,隻見一名戴著鴨舌帽,凶神惡煞的男人正往她這兒走來,那步姿妥妥是來尋仇的。
杜昕然手一抖,不小心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耳邊苦口婆心的女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男聲:“你讓鄭麗麗毀容,我就讓你也嚐嚐毀容的滋味!”
路上的人本就不多,唯一能伸出援手的大媽聽到男人說這樣的話後,也略帶鄙夷的睨了杜昕然一眼,搖了搖頭後轉身離開。
雖然她沒說話,但她的後背都寫著‘活該’兩個大字。
杜昕然無辜的呐喊:“不是,我沒有……”
說到一半她又戛然而止,莫名心虛。不對,她確實有讓人毀容。
可那是二次元裏麵的紙片人啊!
杜昕然從來沒想過,她一個萬年撲街寫手,竟然還會因為寫了一個惡毒女配毀容,就遭到瘋狂書迷的報複。
明天新聞頭條上會不會掛著‘知名寫手欣然命筆,遭書迷報複,慘死街頭’?
雖然她盼了好幾年都盼著筆名可以出圈,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啊喂!
杜昕然一步步後退,薄汗早已把背部打濕,她顫抖著嗓音勸道:“不是……這位兄弟,咱二次元的事別扯上三次元行嗎?”
可男人明顯精神不大正常,認為她此時的一切說法都是在狡辯。
他亮出了刀片,步步緊逼:“我不要聽,鄭麗麗漂亮的臉蛋毀了,你也別想好過!”
刀光在陽光的反射下更為駭人。
他是來真的!
杜昕然驟然一驚,反應過來後拔腿就跑。
可她長期宅家缺乏鍛煉,又起步太急導致四肢無法協調,一個不慎就扭傷腳撲倒在地麵上。
“你跑得了嗎?”男人冷笑一聲,如同嗜血的魔鬼。
刀麵在陽光照耀下泛著冷冷的幽光,正目標明確的往她臉上招呼。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天她欣然命筆的命就交代在這了。可沒關係,她筆下的十七個兒子閨女會把她的精神延續下去的……
杜昕然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視死如歸。
然而幾秒過去,刀尖滑過臉頰的冷意並沒有如期來臨。
反而傳來‘哢嚓’一聲骨頭被折斷,摻雜著男人的慘叫聲,最終更是傳來重物被摔在地麵的聲音。
杜昕然膽戰心驚的睜開了一點眼縫。
陰影擋住了陽光,朦朧中她看見身前站著一位身穿筆挺西裝,濃眉大眼,身高一米九八的高大男人。
作惡的歹徒此時已經在他的壓製下動彈不得,嚎叫不止。
杜昕然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但是依舊這麽個英雄救美的戲碼,根據她寫過的十七本小說的定律,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應當是一位男——
“我們裴總要見你。”
他不帶感情的聲音像個機器人,打斷了杜昕然的臆想。
好吧。根據小說定律,這樣的人,撐死就是一個男……工具人。
沒等她多想,保•工具人•鏢已經像拎小雞一樣把杜昕然扔進了車廂裏。
杜昕然長籲口氣,伸出手揉了揉扭傷的腳踝。
也好,省得自己走路,傷上加傷。
作惡歹徒被保鏢扔進了派出所後,杜昕然心裏一陣唏噓。
但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因為轎車前往的方向是通往市中心的路,那裏高樓林立,鱗次櫛比,是大人物雲集的地方。
杜昕然不由得為自己即將麵臨的事坐立不安。
按理說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說家,根本不會得罪什麽人的,就是被瘋狂書迷報複也是極其罕見。
這班人至於那麽大陣仗,需要動用GMC商務車外加五個保鏢來接她嗎?
杜昕然還在胡思亂想時,手機又響起了。
是廖主編見她剛剛掛了電話,過了這麽久又還沒到文采大廈,放心不下才打來的。
“小筆啊,這事真的很嚴重,輕則你一個人在網文圈混不下去,重則我們文采小說網都要遭連累的,你不能這樣不管不顧。”
廖主編語重心長的,令她不嚴正以待。
“我犯了什麽罪不可赦的事了?”
杜昕然寫網文將近八年,算是這行業的老人了,自然不會犯上什麽原則性的錯誤。但她跟廖主編共事那麽久,也知道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她不會這麽個天快塌了的樣子。
但她搜腸刮肚,實在想不到自己寫了什麽不該寫的。最近連載中的第十八篇文也是中規中矩的校園文,男女主純潔得連手手都還沒摸呢,更不可能有涉黃的情況發生。
“唉……你男主的名字裴逞,跟裴氏集團的總裁撞名啦,人家的法律團隊都找上門了,你還不回來商量對策?”
就這?
這是杜昕然的第一個反應。
畢竟全國有14億人口,加上二次元的紙片人,重名的更是多得數不過來。
本來嘛,這確實不是什麽大事,偏偏她好死不死,撞上裴氏總裁的槍口。
那個矜貴得不容侵犯的裴家大少爺,養尊處優得天獨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
他連定製款西裝跟人撞衫都要去告人的,所以因為重名這種小事,要小題大做控告他們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這事也怪杜昕然自己疏忽,她開坑之前一般都會檢查是否有重名,盡量避免跟明星名人同名的狀況發生。
可這個名字那麽拗口,也是她一拍腦袋就定下的,她當時下意識就認為不會有重名啊,怎麽還真有個土豪腦回路清奇給自己兒子叫這個……
她不可思議的嘀咕:“裴逞?”
而恰好,坐在她身旁的保鏢眼皮子跳了跳,雖然沒有說話,但肢體語言已經告訴她,保鏢是認得這個人。
杜昕然捂住手機,探頭問他:“對了,你剛剛說誰要見我來著?”
“裴總。”
……破案了。
“主編。”她生無可戀的對電話那頭道,“你遲了,對方已經來架……不是,來請我了。”
電話那頭一陣緘默,明顯也是沒料到對方會等不及,直接采取行動。
廖主編聲淚俱下的給杜昕然留下一句‘保重,文采小說網正式與你解約’就掛了電話。
當然,杜昕然知道廖主編這句隻是玩笑話。她寫網文的前幾年,輾轉多個網站都過不了稿,是廖主編賞識她帶她進來文采,她才能漸漸展露鋒芒。
廖主編是她的伯樂,她是她的千裏馬,伯樂哪有放棄千裏馬的道理。
但麵對這樣的事,重則還真的會拖累小說網,所以若是她處理不當,就算廖主編沒開口,她也沒臉留下了。
*
裴氏十八樓,總裁辦公室。
身穿愛馬仕定製款西裝的男人,慵懶的倚靠著真皮老板椅,深邃的目光停留在電腦屏幕上。
他修長的指關節在桌麵上優雅的輕敲著,一下一下的,似乎在配合他思考的節奏。
助理小劉戰戰兢兢的匯報:“裴總,杜小姐已經帶到,就在會議室裏。”
裴逞嘴角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似笑非笑:“是她啊?”
小劉不明所以,走到裴逞身邊,看到電腦屏幕上的監控畫麵,才點了點頭。
“裴總您認識?”
“唔……”裴逞聳了聳肩,一副無奈的模樣,“就一追求者。”
為了不冤枉人,他解鎖手機,打開了球球軟件,手指點進最近聯係的那人,翻開相冊,再對比電腦屏幕裏的女孩,瞬間茅塞頓開。
“是她就不稀奇了。”
就半個月之前,裴逞發現自己的私人球球泄露了,引起一波好友請求的轟炸。來自世界各地,傾慕他的女孩都爭相前來騷擾,嚴重到每每打開軟件都當機的地步。
他煩不勝煩,幹脆注銷了原本的賬號開了個新的。
沒想到剛注冊,就收到了一個新的好友請求,驗證信息還是明目張膽的四個字——你的寶貝。
他深歎自己魅力過盛,又佩服現在的追求者太專業,連他剛開的小號都能搜到,於是加了她,想好好勸說。
沒料到才通過好友請求,就被對麵猝不及防發來的情侶頭像甩懵了。
麵對如此狂熱的追求者,他秉著冷落就能讓對方消停的想法,不去搭理。
怎知對方並沒有知難而退,反而越戰越勇,每天早午晚安各種撒嬌賣萌的刷存在感。
至於為什麽看過她的照片,還不是她……咳咳,為了勾引他,發來的一百張美照。
他想著人女孩長得還算清秀,應該也是不乏追求者的類型,卻唯獨對他用情至深,也實屬不易,便不再苛責了。
沒想到這才過去沒多久,她就不滿足於線上糾纏了,竟然直接把他的名字寫成她連載文男主的名,意圖引起他的注意。
不得不說,她很成功。
“那裴總想要如何處置?”小劉見裴逞陷入沉思,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不由惶恐道。
杜昕然完全不知道她揉腳的不雅畫麵傳到別人的眼中,是多麽的有失風範。
尤其是跟在裴逞身邊最久的小劉,接觸過的裴總追求者無數,各種妖豔型溫婉型的應有盡有。
像杜昕然這樣膽大妄為的小劉還真是第一次見。竟然把小說男主名字寫成裴總的,妄圖這樣來意**他。
小劉想到裴逞知道這事的時候有多麽生氣,不僅通知了法律團隊,還立即勒令他把人找來。
現在證實了是追求者,裴總更不可能心慈手軟,必定向之前那些沒有分寸的追求者那樣懲治。
怎知裴逞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拍案定奪,反而頓了頓:“處置?”
小劉不敢揣測裴逞的聖意,以為他對監控裏正在哭泣的美人動了惻隱之心。
也不是不可能,這些年裴總對各式美人都不屑一顧,可能就是眼光另類!
小劉靈機一動,便把路上杜昕然遇襲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知。
末了,還多加一句:“杜小姐在哭呢,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受傷了。”
怎知裴逞輕嗤一聲:“這叫苦肉計。你看她那梨花帶雨的模樣,不就是為了得到我的憐憫嗎。哪有什麽受傷?不過是知道我在看,想把最誘人的一麵呈現出來呢。”
小劉覺得頗有道理。
還是他們總裁英明沒有被迷惑,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加上姣好的麵容,確實可以勾起男人的保護欲。她這招真是用的妙,比之前的追求者高出許多段位。
小劉還在警醒自己,就見裴逞抬起修長的腿,離開了座位。
“走,去看看。”
*
然而杜昕然是真的在哭。
聽說那些大總裁,弄死他們就像捏死個螞蟻那樣簡單。得罪了他會不會下什麽封.殺令,令她在網文圈混不下去啊。
她撲街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起色,不想就這樣被迫退圈。
加上那腿傷是真的痛。
雙重委屈之下,又想著會議室無人,便不在隱忍,放任自己哭了出來。
‘哢嚓’一聲,門從外被推開。
為首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寬肩窄腰,是完美的倒三角比例,在純黑襯衫的遮掩下更是多了份禁欲的氣息。
西裝褲下包裹著筆直的大長腿,每走動一步,都自帶壓迫感,令人不敢抬頭直視那完美的沒有瑕疵的俊容。
杜昕然本來職業病犯,呆愣的觀察著對方。但一想到自己的命運被某人掌握,她趕緊擦了擦幹涸的淚漬,迅速站起來,想親自迎接被眾人簇擁的裴總。
怎知腳踝一痛,她站立不穩,直直朝裴逞的方向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