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蕭蔚羞窘:你怎麽什麽都看!
然則, 後頭宅中發生的事傳話人未道盡,良阿嬤隻知祁國公先去了餘府,後去了蕭宅, 卻不知闌珊一事。幾日後替餘嫻傳信的護衛來去一趟並未見到那遠在馬廄刷馬的麵首,回來時稟報餘嫻信已帶到,另傳話問她何時歸去。
難得的冬日晴好天,餘嫻正趴在貴妃椅上曬太陽,因養著腰背的傷,不方便見客, 一切都由春溪聽傳。聽完後餘嫻算了算日子,自離開鄞江, 至今方有半月。本就為了躲他而來,一封信寄過去弄得她更難堪, 誰要那麽快回去?餘嫻繞著指尖絹帕, “莫理他,不回去。”稍作一頓,她把頭埋在小方枕中, 擋住泛紅的臉頰, 聲音悶悶的,“他還說什麽了?”
春溪作為中間人, 聽話時難免有紕漏, 回想了一番, 肅然道,“傳信人說姑爺才是真正的‘十萬火急, 性命攸關’, 說這話時傳信人一臉高深莫測,但奴婢細問他, 他卻道,姑爺隻問了您何時歸,旁的沒說。”
高深莫測的神情,和寥寥三字“何時歸”,就顯得另有深意了。餘嫻抬起頭,臉上神情變了。她想起良阿嬤說餘府、蕭宅前後被祁國府鬧上門的事,擔憂道,“他們不會打了蕭蔚吧?”
“手段倒也不會這般直白,再如何,姑爺也是朝廷命官。關心則亂,小姐您先冷靜。”春溪思考一陣,“不過,祁國公被姑爺氣退,沒準忌恨在心,私下找人給了姑爺點厲害。”
餘嫻從貴妃椅上坐了起來,“我就是這麽想的。話本子裏地痞無賴不都是這樣,麻袋給人一套,邦邦幾下,打得人內傷,須得用藥吊著半條命,衣物不除,旁人瞧不見淤痕,沒處說理。”
“啊?”春溪捂住嘴,驚歎道,“若真是這樣,姑爺確實不好直言。可一切隻是猜測……”
“這已是最好的猜測了。”餘嫻蹙眉,“旁的性命攸關、十萬火急,我都不敢細想。”她匆匆起身捋好頭發衣物,“不行,我要回去。”現下顧不得見麵尷尬了,若再晚些,她或許都見不了蕭蔚最後一麵。
春溪也被她煽動得急躁起來,生怕自家小姐守寡,“那奴婢這就去稟報良阿嬤。”
不消多時,餘嫻已經自己收拾好了衣物,良阿嬤進來看見,“小姐,奴婢沒聽說姑爺受傷了,興許是春溪丫頭聽岔了傳錯話?”
“您聽得的消息都是好幾日前,咱們剛離開鄞江發生的事了,誰曉得後頭姑爺遭了什麽罪?”春溪據理力爭,“奴婢是剛聽得的消息,不信把那護衛叫進院子裏問。”
於是幾人把護衛傳來,良阿嬤上前仔細盤問一陣,護衛見這場麵,不敢作倜笑狀,又重複了一遍蕭蔚問歸的話,另帶到“十萬火急”四字。
春溪一拍手,“您看。”
本想著勸餘嫻再多等幾日,昨兒個為稟報她們被截殺的事情,已經又有傳信人去鄞江了,不日便要回來,屆時可再問清姑爺的情況,但瞧著餘嫻這幅擔憂的神情,怕是一刻都等不了。良阿嬤想著反正她也要追查玉匣到底,既然不懼前路,又何必硬扣留此地,隨即鬆了口,“那等奴婢收拾好,明兒一早出發。”
誰曉得餘嫻泫然若泣,硬拗道,“現在就出發。”春溪也滿臉死了姑爺的模樣,“就讓小姐去見最後一麵吧。”
良阿嬤皺起眉,心說哪至於,但拿她倆沒辦法,“好好好,你們去跟老家主請好。奴婢收拾完立馬著人牽馬去,另叫個跑得快的先咱們一步知會夫人一聲。”
一切說定,又如當初離開鄞江時般麻利,隻半個時辰內,三人坐進了馬車。待出發時,陳雄猶豫再三,仍是多叮囑了一句,“撥了些護衛隨行,若是蕭宅和餘府缺人手,便留在那處吧。”
良阿嬤垂眸一笑,鄭重點頭,“您的好意,奴婢會傳達給夫人。”
“誰關心她。”陳雄怒道,“我是怕她守不住事。”
良阿嬤不反駁,搖搖頭,喚馬夫,“走吧。”
陳雄怕餘嫻腰背淤青硌著難受,早吩咐人加緊給馬車內壁都鋪了一層絨墊。但路途顛簸,免不了遭罪,餘嫻忍著疼也不吭聲,隻惦念著蕭蔚的傷勢。
春溪已經開始演習葬禮上如何哭喪了,眼淚流個不停,餘嫻被她帶得眼眶通紅,本來隻是懷疑蕭蔚被揍,現下不知怎的就默認他快沒了,心情鬱結,饒是入夜也睡不著,但轉過頭見春溪卻睡得很好,春溪這人該哭哭該睡睡,還是拎得清的。
若不是良阿嬤勸餘嫻歇息,說她傷處受不了,她甚至想連夜趕路。最終被良阿嬤掐滅了念頭,“胡扯,這樣寬敞的客棧睡得精神抖擻了,快馬加鞭趕路也是一樣的。你若熬壞了身子,最終還得停下馬車休養,反倒吃虧。”
好在餘嫻是個聽勸的,規規矩矩地睡了。最終沒熬壞身子,用了五六日的時間趕回了鄞江。
事先有快腳的來報過了,蕭蔚知道她回來。下朝後他不知怎麽來了興致,一直在前院溜達賞花……嗯,冬日沒得花了,賞葉……嗯,樹也禿了,賞風。這風吹白氣真是有意思,就是吹得他腦子好像不太清楚,一個勁地浮現門後親吻時、鏡前互啄時餘嫻那張嬌紅的臉。
搞得自己的耳梢也泛起紅來。靜心,靜心,蕭蔚心想,當務之急,是想出一個讓他們都不再為此事窘迫的對策,以免自己被疏遠。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或是裝作波瀾不驚,先疏遠她,以退為進?
他踱步思索一陣,餘光卻瞥見斜道裏的人影。闌珊一臉憨樣,拿著馬刷就跑出來,“聽說夫人快回來啦?”
蕭蔚的臉色微沉,還沒開口,闌珊自顧自跑了,“屬下這就去沐浴更衣接待!”
他輕功好,跑得快,蕭蔚沒得阻止,抿緊唇兀自不悅,盯著高處闌珊消失的殘影處,這樣卓絕的輕功,上房竊聽也是不在話下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還在出神思索,忽然一聲急切切的“蕭蔚”傳進耳中,讓他陰沉的心思驟如被遊絲掃**轉晴,他一怔,轉過頭來,就見餘嫻提著裙子朝他跑來,滿麵清淚渾如梨花帶雨。
嬌小的女子一把抱住他,撲進他懷中,分明不是很重的力道,卻讓他被撞得心口都在震顫,蕭蔚好半晌僵著身子沒作反應,手敞著,回抱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心隻注意著她委屈的哭聲,“對不起,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鄞江,獨自去避難。你受的傷嚴重嗎?”
“我……”蕭蔚思緒狂轉,避難?受傷?嚴重嗎?片段似的湧進腦海,他竟然想不透何意,隻能感覺到她嬌軟的身體緊貼自己,讓他的臉燙得發疼,暖流在心口淌過,竟說不出話,隻好緩緩低頭看向她。
她哭起來,甚美。有些不太妙的想法自個兒湧進腦海,蕭蔚倏地移開視線,抬起一隻握拳的手抵住唇角掩飾尷尬,心中卻感到可恥。不慎對上了門口良阿嬤打量的視線,蕭蔚更加心虛了些。
哭得上了頭的餘嫻失去理智,以為他是不願讓自己擔憂,才沒說話,難道已經遍體鱗傷到不知從何說起了?她哭得更大聲了,“怎麽辦啊蕭蔚?”
她的哭泣聲讓蕭蔚不知所措,誰知道怎麽辦呢,他想了下,終於反應過來可以調用手臂安撫,於是紅著臉回抱住她,方一抱上,還沒施力呢,就聽得餘嫻嚶嚀,感覺到她僵硬反抗,他又無措地鬆開,“抱歉,我……”
餘嫻皺起眉,正要解釋腰背有傷,還沒開口,耳邊傳來高昂一聲“夫人”。這聲音有些耳熟,她想不起是誰,待要轉頭時,卻覺得身體一沉,眼前的人說倒就倒了。
“娘子我頭有些疼……”蕭蔚也不知怎麽想的,順著餘嫻的杆兒爬了去,頓作虛弱狀,“可否與我回房歇息片刻?”
餘嫻當然說好,春溪連忙吩咐小廝上前攙扶,解釋道,“小姐背後還有傷……”
蕭蔚一怔,低頭看向餘嫻,她卻醍醐灌頂,“對,我帶回來的傷藥都很好,興許用得著。”說著她直接拿過春溪背的包袱,著急忙慌地跟上蕭蔚。
“誒?夫人?”闌珊也待要跟上去,被良阿嬤攔住盤問是誰,他一笑,露出皓齒,“屬下是祁國公送來蕭宅的護衛和麵首,見過嬤嬤。”
“麵首?”春溪打量他,“誰的麵首?”
“當然是夫人的了。”
這下換良阿嬤懵了,叉著腰好一陣上下打量,膚白貌美,確然有幾分麵首的俊俏模樣,但是……她連行裝都來不及收拾,“春溪,你去把管家一齊叫過來,給我把來曆說清楚了。”
闌珊卻毫不怯場,笑盈盈點頭。
這廂蕭蔚和餘嫻回到房中,前者的頭也不疼了,問她怎麽受傷了。餘嫻將自己遇刺的事與他細講,又紅起眼眶,“我知道,這與你在鄞江受的傷比起來不算什麽,你是為了我阿爹才得罪了祁國公,是我害了你。”
沒了方才心亂如麻之感,蕭蔚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原來她這麽難過是因為愧疚,遂安撫她,“我並未受傷,你誤會了。”
“可送信人說你問我何時歸,還說你有十萬火急,性命攸關?”餘嫻的臉上還掛著淚珠,發懵的神色格外可愛。
蕭蔚垂眸,耳梢紅透了才啞聲回,“你不也給我傳了十萬火急、性命攸關的信嗎?”
話音一落,餘嫻霎時像蝦子熟透,想轉移話題,扶著腰“哎呀”了一聲,“我腰背疼起來了,既然你沒事,那幫我把春溪喊來,我要上藥了。”
“我幫你吧。”話出口,蕭蔚自己也愣住了。他有病?這樣寬衣解帶的事情,做了不是讓彼此更難堪?隻期望餘嫻莫答應。
哪知道靜默片刻,餘嫻囁嚅著回:“好,有勞你了。”剛答應,她也悔不當初。她有病?不知道還要用藥酒推拿的?這般觸碰,不就正讓他想起那夜中道急停的歡好嗎?白躲麟南那麽些時候了。隻期望蕭蔚改主意。
“無礙。”蕭蔚:完蛋。
“那我解衣了。”餘嫻:完蛋。
此時更難堪的事發生了,餘嫻解開的係帶正落在了蕭蔚雙腿上,她沒注意,還在低頭解紐扣,很快露出大片雪白的背來,蕭蔚一雙眼睛不知道往哪放,隻好集中盯著腿上的係帶,淡藍色的綢帶輕飄飄的,卻好似有千斤重,壓得他動彈不得。
餘嫻趴在**,隻著一片肚.兜,半截美背外露,“藥酒在包袱裏,藍色那瓶。”
蕭蔚掏出來緊握在手中,另一隻手頓了頓,仍是去拉開了她剩下的半截衣物,纖白的腰背,線條似墨筆畫成一般好看。
他倒了藥酒在掌心,搓得熱了,將手放了上去。滑膩如凝脂的背,讓他的呼吸都滯了一瞬,不再妄動。餘嫻感受到他的大掌在腰處,不由得咬緊下唇,灼熱的手心,冰涼的指尖,讓她打了個寒顫。
“不是這樣的。”餘嫻刻意說話來緩解僵硬的氣氛,“要推揉。”
“嗯。”還要推揉?蕭蔚的心怦怦跳起來,不由得做了個深呼吸,略舒緩緊張後,他盡心投入,緩推輕揉。
但淤青積沉已久,被揉開難免發疼,又因蕭蔚作為男子的力道會比春溪稍重些,餘嫻不由得吟哦一聲。蕭蔚一頓,額頭上的青筋湧現,他不知該做什麽,隻好拿起濕帕擦拭滿是藥酒的手,用行動來緩解手臂顫抖的肌肉。
也正因擦拭的動作,蕭蔚不得不坐直了身體,此刻眼界不再是餘嫻腰背那一片,他無意抬眸,恰好看見餘嫻側邊,因與床鋪緊密接觸而溢出肚.兜的軟團。
一時,方才推揉背部的滑膩手感也遞上心來,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腹腔灼熱。
他竟起反應了。蕭蔚疾呼氣,慌亂地站起,“我……我不太熟稔,我還是去叫春溪吧。”
但他這樣,不能立刻出去,又消解不了,一時未動,讓餘嫻感到好奇,抓起被子擋在身前坐起,望向他,“怎麽沒去?”
餘光瞥見異樣,餘嫻下調視線,看到了悍碩的衣物突痕,她愣了許久,一時屏住呼吸,作不了反應。蕭蔚還因害羞看著旁處,全然不知她在“丈量”自己,看回她時,才發現她睜著一雙眼睛,懵懂又好奇,臉紅透了也不見移開。蕭蔚立刻單膝跪地蹲了下來,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你……你怎的什麽都看?”他低下頭,自覺齷齪。
餘嫻扒開他的手,看見他被血潮覆蓋的臉,又抬起他的手遮回去,“我什麽都沒看到……”很蒼白的安撫。
真的?蕭蔚默然。
餘嫻輕聲問,“是因為我嗎?”
這不是看到了嗎?蕭蔚咬牙羞惱,“不然呢?”
餘嫻一本正經道歉:“對不起。”好像有點奇怪。
蕭蔚要被噎瘋了,“你莫說話了。”
餘嫻又扒開他的指縫,“那我的傷,你還上藥嗎?”
蕭蔚挑眉:“你還想讓我幫你?”他是真疑惑。
餘嫻可不能說想,“你不是沒出去叫春溪嗎?我以為你想。”
蕭蔚總不能直截了當地說自己不出去是為了什麽,“我腳麻了。”
餘嫻往旁邊挪了挪,“那你上來坐會兒吧。”
蕭蔚想了想,坐到床畔,盡量不去看她,他的雙腿微張,放在腳凳上。側盤坐在一邊抱著被子的餘嫻看向他的腿,蕭蔚餘光感覺到了,臉一燒,合上了腿。
半晌,餘嫻問了句,“你還沒好嗎?”
房中死寂,兩人都沉默了。
餘嫻反應過來,慌忙補了一句,“我說的腳。”此地無銀三百兩。
蕭蔚的喉結微微一滑,“還沒好。”
餘嫻小心翼翼:“……是腳嗎?”忽然覺得自己太惡劣了,餘嫻竟偷笑了下。
聽見笑聲,不知怎的,蕭蔚抬起滿是情念的眸子看向她,有些故意地挑起眉,“不是。”
餘嫻一怔,捂住臉裝死:救救我。
蕭蔚一手扶著床框,眸底湧現幾分得逞的笑意,過後再回味自己說的話,又害羞得埋下頭: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