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庭軒吼完沈晚晚後,就開始後悔了。
他本來以為,按照她的大小姐脾氣,會上來給他一巴掌,亦或者踹他幾腳。
可沈晚晚隻是安靜地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手掌柔軟,語調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對不起,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沒有刁難,也沒有質問他的錯處。
她說:“以後你可以做任何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們結束了。”
搭在肩膀上的那一小叢溫暖迅速地抽離。
她轉過身,走得堅定。
蘇庭軒聽得想哭。
驟然一下從她的控製裏走出來,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白菱安慰他,“你隻是一時不習慣,馬上就會好了。”
是吧。
他真的可以開始迎接新生活了!
他需要的,是白菱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
哪怕睡下了,也會因為他的失落而來,開解他,安慰他。
絕對不是沈晚晚那種眼高於頂的大小姐。
白菱又安慰了他不少,蘇庭軒慢慢釋懷,兩人一起回了住處,路過他房間時,白菱像是看見了什麽,腳步一頓。
那條落在門邊的藕色頭繩,好像是沈晚晚的。
難道剛才沈晚晚來找過蘇庭軒嗎?
“怎麽了?”
蘇庭軒見她遲疑,好奇問道。
白菱不自然避開他的目光:“沒什麽。”
蘇庭軒同她揮手:“那行,你也早點睡,晚安。”
白菱咬了下唇,像是經曆了一番掙紮,又道:“庭軒,可能沈晚晚對你是有情的。”
蘇庭軒一怔,隨即深情地望向她:“可你知道我的心意。感情這種事情,是無法強求的。”
白菱的臉紅了。
“晚安。”
下一秒,隔壁的房間門被打開,邵逾野拿著手機匆匆從房內走出。
白菱下意識撫了下垂下來的碎發,邵逾野隻匆匆掃了兩人一眼,側身往一旁無人的廊道上走。
電話那頭,是邵宏遠暴怒的聲音。
“你把你妹妹電話拉黑了?”
邵逾野冷嗤:“有屁快放。”
“怎麽跟你老子說話的?周日你小媽生日,你給我回來。一家人慶祝下!”
“誰和你一家人。”
邵逾野冷嗤:“邵宏遠,我媽姓沈!”
“周日我沒空,我祝你們一家人開開心心,不得好死。”
邵宏遠在電話裏咒罵了幾聲,“你真的要跟我杠是吧?”
“行,你有種一輩子別回來,你媽和你妹妹的東西,我明天就找人清掉!”
邵逾野急了:“你敢!”
“那就老實點給我回家來,佳佳想見你。你別讓我為難。”
邵宏遠說完,就“啪”一聲將電話掛了。
邵逾野臉色難看立在窗口,手背青筋暴起,短發之下眉眼又冷又野。
母親帶著妹妹離開那年,父親堂而皇之地把外頭那見不得光的小情人接回了家。
邵宏遠不止一次試圖讓他共情:
“我沒辦法。”
“本來以為我和你媽媽能湊合著過下去,可青兒是我的真愛,我真沒辦法。”
“嗬,跟你講這些有什麽用呢?你現在年紀還小,你不懂愛情。”
邵逾野確實不懂愛情。
他隻知道他的家庭被所謂的美好愛情衝擊的分崩離析。
沒過半年,那女人生下一個女兒。
邵宏遠笑著給他規劃美好藍圖——
“你看,什麽都沒有變。”
“你不是喜歡妹妹嗎?你現在又有妹妹了。”
“她也同樣很可愛,不是嗎?”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邵宏遠在次年繼續出軌,繼續迎接他新的愛情。
邵逾野眉眼沉沉,望向窗外。
燈火通明。
卻沒有一處是他的家。
……
這一夜邵逾野睡得極不安穩。
夢裏似乎又回到了父母離婚的那一年。
整體的場景是暖黃色的舊日色調,這一回,在父母要將他們分開的那一刻,他緊緊地摟住了妹妹。
他聽見自己用一種冰冷的,漠視的的語氣平靜告知他們:
“你們要離婚,隨你們的便。”
“我會帶妹妹走。”
既然現在的家庭已經不幸福了,那麽剔除掉讓他們不幸的因素就可以。
他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完全有能力保護妹妹。
後麵的記憶迷迷糊糊,隻記得妹妹用力地喊他:
“哥哥——”
邵逾野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冷汗涔涔落下,他坐在床頭大口大口地喘氣。
屋內響著張毅然和李彥此起彼伏的輕微呼嚕聲,天光乍亮,有微弱的光自窗口照進來。
夢裏的一切都好像還浮現在眼前。
他垂著眼,仿佛再次陷入深的黑暗中。
如果當時的他力氣再大一點,能夠掙脫邵宏遠的禁錮……
或者當時他能夠跑得再快一點,能夠追得上母親帶妹妹遠行的車子……
是不是現在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邵逾野起身,走到衛生間,打開燈。
暖黃色的燈光自頭頂傾瀉。
他深吸一口氣,俯身擰開水龍頭,掬一把水潑在臉上。
水珠掛在長睫上,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了一點,但鏡中仍舊映出他一張銳氣十足的臉,從眼角至眉梢都掩藏不住的燥意。
-
這一夜過去,所有的不愉快便也都翻了篇。
第二天就是第一站的最後一天了。
今天過後,將會產生第一支淘汰隊伍。
江千帆和蘇庭軒還卡在第13關;
加露和池恬則在第14關。
淘汰隊伍大概率將會在這最後兩隊之間產生。
沈晚晚見到邵逾野的時候,他眼下青黑一片,臉上明顯有沒睡好的痕跡。
沈晚晚調侃道:“被人打了?”
他冷冷睨她一眼,明顯心情不好。
現在直播尚未開啟,邵逾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沈晚晚沉默了下,忽道:
“欸,有飛碟。”
這話假上天了好嗎?
邵逾野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不受控製地仰起頭。
觀光車頂的蓬是透明的。
天空湛藍空無一物。
右邊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一下。
他扭過頭,身後空無一物。
再將腦袋轉回來時,對上沈晚晚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對著他笑。
那種熟稔的感覺在這一刻幾乎要達到頂峰。
那些時隔多年的記憶猛地撲麵而來。
妹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喜歡這樣逗她。
她一邊說著哥哥好討厭,作弄她,一邊揚起嘴角笑。
邵逾野心裏驀的一疼。
再抬起眼來時,那雙黝黑眸子裏已結滿了冰。
“別煩我。”
沈晚晚揚了下眉,心情半點沒受影響:“你說的。”
他別後悔就行。
這一早上,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播間裏的觀眾們看了又看,不知道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 怎麽回事啊?昨晚他們倆不是還挺和諧的? ]
[ 又吵架了嗎? ]
[ 不對,看著像冷戰。 ]
[ ……emmmm忽然覺得他們倆現在好像一對過關機器啊。 ]
[ 甚至找不到槽點……之前兩人吵架還能看個樂子,現在感覺像在看兩個陌生人搭伴過關…… ]
[ 可能是昨天演了一天,實在演不下去了吧kkkkk…… ]
這一個早上,邵逾野堪比行屍走肉,機械麻木。
熬到午休的當兒,他終是沒忍住給李哥打去電話。
李哥幾乎是秒接。
“哎你和沈晚晚又怎麽了?!一早上倆人都垮個批臉,你們又吵架了?!”
邵逾野直接忽視掉李哥的問詢,開門見山道:
“我妹妹的事,還沒有消息嗎?”
李哥在電話那頭哽了下。
“說實話,調查進度特別緩慢。”
“僅憑小時候的照片,是很難從這麽多人中找到的。更何況,你妹妹還出了國。”
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邵逾野垂在身側左手死死捏緊了。
電話裏一下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李哥不忍道:“阿野,你都已經找那麽多年了,你難道……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找。”
邵逾野斬釘截鐵道。
李哥困擾地揉了揉眉心,試圖開解他:
“阿野,我覺得你似乎開始鑽牛角尖了,這麽多年……”
話剛起了個頭,就被邵逾野厲聲打斷:
“李哥!”
李哥一秒噤聲。
邵逾野:“我就這麽一個妹妹。”
他怎麽可能不繼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