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臣也好奇,”顧老侯爺直白的問,“她抓了個什麽玉?”

這話問出來,可見顧老侯爺深知他們衛氏皇族的德行。

一般平民百姓抓周的話,那僅僅隻是放那老幾樣就足夠了,但王公貴族不一樣,便是放個硯台,他們也會放各種不同材質的、不同模樣的,輪到衛氏這裏,更是將玉做出了花樣。

就好像太子家的長寧郡主,她小時候抓周抓了一隻粉玉做的芙蓉花,後來那玉花被打了孔做成了一枚玉佩,長寧郡主時常戴在腰間;

再比如六王府的衛瑾世子,他抓了一枚玉印章,後來六王妃差人將那枚玉印章底下的字樣改了,便成為了衛瑾的小小私印。

“瑜姐兒她抓了……”太子說到一半看向六弟,心道這事兒是不是還是讓人家親爹開口比較合適。

“瑜姐兒她可會抓了,”六王爺就一點兒沒顧忌了,也不管太子開沒開口,兩人幾乎同時出聲,隻是說到後來就隻有六王爺在發出聲音,“她啊,抓了一屜,白玉做的玉包子。”

在場沒有去參加六王府郡主周歲禮的兩個長輩都愣住了,半晌還是顧老侯爺先問道:“抓周物中,何來的白玉包子?”

“嗐,長寧都能抓到粉玉做的芙蓉花,這白玉包子能有什麽稀奇的,那地毯上還有白玉手鐲、白玉蝴蝶、白玉筷子、白玉碟子,就我們瑜姐兒眼光最好,挑了最大的一個。”

太子扶額,他作證,那一屜白玉包子確是最大的,總體是成年男人掌心的大小,裏頭六個龍眼大的白玉小包子圍在蒸籠裏,還可以分離拿出。

那頭六王爺說的愈發起勁兒,卻沒注意皇上額角彈跳的青筋:“我還在想,要不就拿那蒸籠裏的六個白玉包子,也給瑜姐兒穿個包子玉佩……”

“胡鬧!”皇上直接將剛才那支上好的狼毫丟在六王爺頭上,一聲清脆的響聲後成功的聽到了後者誇張的痛呼,他板著臉道,“抓周禮上出現這東西,朕就不信沒有你的手筆。”

“皇上息怒,”見場麵要不好看,顧老侯爺出言調和,“小郡主抓了包子,意味著日後是個享福的命,不會遇到難事挫折;抓了玉,代表著品行的高潔,這又何嚐不是好的寓意呢?”

不知何時躲到太子身後的六王爺連忙一疊聲道:“對對對對對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皇帝哼了一聲,不追究了,麵色卻仍舊不愉。

他看著嘴裏吧唧著玉佩還不忘抬頭朝她笑的瑜姐兒,越發覺得那麽好的孩子攤上這麽一個爹不容易,心裏頭對她愈發憐愛,一但有了這憐愛的心思,他就想要給這孩子些什麽。

皇上又握了握這個孩子的小手,同時心裏思量著什麽,提起那狼毫空缺邊上的一隻湖筆:“李德全,過來磨墨。”

李公公忙不迭的過來了,磨墨這活兒他幹了幾十年,再是熟練不過,差不多在幾息後,他便放下物什再次同一個隱形人一般退到一旁。

顧老侯爺隱約知道老友要做什麽,但是他不說,看向六王爺,這人是最好奇的一個了,不過剛惹了人生氣,他不敢問,隻是用小眼神不停的瞟著,不知有沒有瞟出個什麽所以然來,至於太子,如果皇上不說,他不會過多詢問。

皇上提起吸了墨的湖筆懸置片刻,隨後筆尖落在紙麵,蒼勁有力的兩個楷書便躍然紙上。

“長樂,這是?”六王爺好了傷疤忘了疼,自覺的又走了過來看著紙上的字念道。

皇上掀起眼皮極為不耐的看了六王爺一眼,隨後又溫和的看向乖巧的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嬰兒:“這是給瑜姐兒的封號。”

“父皇最是英明仁慈!”六王爺一聽,立即順著杆兒開始拍龍屁股,“等……等長樂長大了,必定會感謝她皇爺爺……不,她現在就感謝……”

皇上不耐的揮揮手,根本懶得再理這個兒子。

太子聽到瑜姐兒得到封號卻是心裏一驚,皇室孫輩裏的郡主,先前也就他們家的長寧有,那還是因為長寧是皇長孫女的緣故,如今老六家的也有了,雖然這封號沒他們長寧的好……

不過太子也就糾結了一會兒,看著老六這模樣,他也看這孩子可憐,總之老六不可能同他產生什麽齟齬與競爭的,父皇多寵一些瑜姐兒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孩子的確討喜,皇家的孩子,即使是嬰兒也少有這般活潑喜人的,也罷,不過一個女孩。

太子的心路曆程被一旁的顧老侯爺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裏出現零星的讚賞,為尊者,就是要有這般的容量與氣度。

“瑜姐兒,還不快謝謝你皇爺爺!”六王爺自己拍彩虹屁還不夠,還要帶著女兒一起,他握著自己剛滿周歲的女兒的小肉手晃了晃:“咱們長樂喲,在這謝過皇爺爺了。”

皇上不忍直視的抬起手擺了擺,行了行了,看出你很高興也很激動了,可安靜些吧,吵的他頭疼。

他又從六王爺手裏將瑜姐兒拯救出來,將孩子舉起來往上拋了拋,逗她說:“瑜姐兒高不高興,謝不謝皇爺爺?”

“葉葉!”

皇上一呆,險些沒接住孩子,他將瑜姐兒麵對麵放在自己腿上,又問:“瑜姐兒,是在喊皇爺爺?”

瑜姐兒必然是回答不了他的,她隻是鼓了鼓臉頰肉,又喊了一遍:“花椰椰!”

喊完好像自己也生氣自己念不準,於是臉頰肉鼓的愈發厲害。

皇上臉上已經沾染了笑意,他柔和了語氣,循循善誘道:“瑜姐兒不必著急,慢慢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念。”

又經過十幾次的嚐試,瑜姐兒終於成功口齒清晰的喊出了那三個字。

“皇爺爺!”

“哎!”皇上很爽快的應了一聲,麵上滿是高興,心裏都是感慨。

上一次他陪一個小嬰兒牙牙學語已經是差不多三十年前,隻是那一個嬰兒如今已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不過歲月總是要流逝的不是麽,可它帶走的不隻有時間,還有新生。

皇上溫和的摸了摸瑜姐兒的腦袋,道:“瑜姐兒再喊一遍。”

“皇爺爺!”一聲清脆悅耳的童音讓皇上臉上的笑容更甚。

“怎麽感覺……父皇喜歡瑜姐兒,要越過喜歡我這個兒子了呢?”激動後平複下心情的六王爺又蹭到太子身邊。

太子:“……”

太子根本不想理他。

“時間差不多了,都隨朕去找皇後她們,隨後去太後那處請個安吧。”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皇上說道。

顧老侯爺便及時的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臣家中還有事務未處理,先行告退。”

皇上好笑道:“你就這般離開了,玨哥兒人呢,你就不管他了?”

“有皇上在,臣自然是放心的。”顧老侯爺一套話從善如流,言語中不是恭維,而是熟練,“待玨哥兒玩夠了,自然也就回侯府了。”

皇上無奈的對他擺了擺手,又對身後兩個兒子道:“不管他了,你們跟朕走。”

太子一眼不發的跟上,六王爺看看顧老侯爺想說些什麽,被太子不輕不重的拍了拍肩,後又直接被捏著肩推走了。

因為有這一插曲,太子將要走到禦花園時才發現,父皇居然親自抱了瑜姐兒,這可是破了天荒的事兒,這下奴才們可要在背後說閑話了。

太子猜的的確沒錯,甚至不等在背後說閑話,奴才們低垂著頭等聖架路過,如今就在心裏暗暗琢磨了。

他們沒看錯吧?皇上竟然親自抱著一個小嬰兒招搖過禦花園?那孩子好似是六王爺家的小郡主,難道皇上對六王爺……嘖,六王爺不可能,皇上一定就是寵孫女,也不知道這小郡主的寵愛能延續到什麽時候。

宮裏的老人們就想的更多了,他們是從皇上年輕時待到現在的,見過的也就更多,可除了太子小時候,哪個孩子還能有這榮幸被皇上親自抱著當代步的?

嘖嘖,可看著吧,六王府這小郡主啊,福分還在後頭呢,以後他們可得掂量著些伺候。

一群人晃晃****的各懷心思,此時心情最坦**的大約就是六王爺、皇上、及皇上懷裏的瑜姐兒了,六王爺腦子不尋思這些,皇上不管別人怎麽想,瑜姐兒滿心滿眼隻想再看一眼先前的小鳥。

她越過皇上的肩頸朝跟在後頭的李公公彎曲伸直著手指,李公公朝她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塵指向邊上的一枝樹枝,瑜姐兒又看到了那隻小黃鸝,眼睛都亮了幾分,開心的咧開了嘴。

坤儀宮距乾元殿不遠,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皇上過來坤儀宮,皇後又怎會不知,隔著百來米就有奴才來報信,皇後聞言笑了笑,道:“唷,皇上快到了,既這般,不若各位姐妹同本宮一道去迎一迎?”

眾嬪妃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些長時間沒見到的低位嬪妃甚至激動的伸手撫起自己頭頂的發髻,雖然皇上和皇後娘娘他們要去太後娘娘那邊請安,她們這些小嬪妃必定是不夠格跟過去的,可就是能見一麵皇上也好啊,萬一皇上看見她們忽然就喜歡上了呢,如今貴妃坐月,正是上位的好時候啊!

皇後領著嬪妃們去迎皇上,卻見皇上一行人恰巧到了坤儀宮門口,不禁有些疑惑,皇上駕到,李公公怎的不通報?

六王妃夾雜在一眾嬪妃中央一眼就看見了皇上肩上靠著的自家孩子,她微微瞪眼不知心裏該作何感想。

“皇……”不管怎麽樣她們還是得行禮的,沒想到皇上飛速的擺了下手,而李公公站出來到一群嬪妃麵前聲音不輕不重的說:“皇上的意思是,眾位娘娘不必多禮了。”

眾嬪妃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麵上的疑惑。

李公公又道:“長樂小郡主……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