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越往裏麵走, 楊筱玥的心就越忐忑,等走到內室,看見滿臉慍色的許姨夫, 一直勸解說好話的姨媽,還有用手帕掩麵哭泣的許彥珍, 楊筱玥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

她趕緊跑到許彥珍的身邊, 低聲安慰她, “表姐別哭了,到底怎麽了?”

許彥珍又羞又恨,根本抬不起頭來, 任憑楊筱玥問, 都咬著唇不發一言, 楊筱玥握著她的手,心裏急慌慌的, 不知道該怎麽辦。

“筱玥,你和姨夫說實話, 昨日你和彥珍去茶館了嗎?”

楊筱玥看看哭泣的表姐, 又看看姨夫鐵青的臉色, 硬著頭皮說, “當然在一起了, 昨日茶館的說書先生講的是穆桂英掛帥, 說得可好了……“

“哐當!”一聲巨響,許父抓起麵前的茶壺, 狠狠的往地上一擲,茶壺霎時四分五裂,茶水茶渣子淌了一地。

楊筱玥和許彥珍都嚇了一跳。

“筱玥啊,彥珍都認了, 你還幫著撒謊!”

“我怎麽養出了這麽個忤逆不孝的女兒?!欺瞞父母,謊話連篇,我愧對許家的列祖列宗啊!”

……

五月初一,鋪子裏的一百枚香囊很快便隻剩下了四個,這精巧又應景的小東西格外搶手,一推出就獲得了關注和喜歡,何慧芳望著空****的竹篾架子忍不住嘀咕。

“這要多做些賣該多好,一個能掙四十文錢哩,比做衣裳還劃算。”

香囊用的是裁剪衣裳剩下的邊角料,裏麵的草藥攤下來隻要四五文錢,加上給女工們十五一枚的工錢,成本剛好是二十文。

不過,這裏頭有一半都送了出去,安寧製的這一百枚,其實不賺也不賠。

安寧笑著走到何慧芳身邊,把剩下的四個收了下來,邊收邊說,“正因為隻有一百枚,這東西才緊俏嘛。”

何慧芳把空了的竹篾架子取下來,很老道的點頭,“我曉得,物以稀為貴,多了,濫了,就不金貴哩。”

這道理她琢磨明白了,不過,”安寧,不是還有四個沒賣完嗎?咋收起來了?“

“我給老主顧留的,楊小姐和她表姐還沒來過呢。”安寧道。

何慧芳蹙起眉,“是呀,新衣裳都做好了,咋沒見過來取,往日她們來得可勤快哩。”

“許是有事兒耽擱了吧。”

……

兩間鋪子最先弄好的就是後院了,現在圍牆一拆,院子擴寬了一倍不止。

何慧芳望著寬敞的院子,有了再開一塊地的想法,這一片要是都種上些玉米啊、南瓜啥的,以後收獲的時候多美呀,想想便心悅。

“娘,我想在院角搭個葡萄架子,你看成嗎?”

安寧想著以後一家人吃過了飯,坐在葡萄架下納涼也是一樁美事,而且葡萄滋味好,又枝繁葉茂,看著也舒心。

“那有啥不成的?我明兒就去找葡萄苗。”

何慧芳搖著蒲扇滿口答應了。

她和沈澤秋坐著矮腳的長凳,安寧肚子大了不方便,靠著張太師椅坐在院子裏,夜風微徐,透著幾絲涼爽,何慧芳一邊用蒲扇扇風一邊說。

“端午節就要到了,粽子,艾葉粑都該準備材料做起來哩。”

“這季節的鱔魚最肥美了,過節就該做鱔魚吃,溫和又補氣,安寧正好多吃些!”

不知名的夏蟲在角落鳴叫著,天空中繁星在閃爍,透著好一派的初夏靜謐,和淡淡的安然。

安寧和沈澤秋都說好,沈澤秋喜歡吃肉粽,每次都愛挑裏頭的肉吃,家裏還剩下幾塊臘肉,剛好切了做成粽子的餡兒,剩下的就是加紅豆、飯豆還有糯米了。

“安寧,你喜歡啥口味的粽子?”

安寧想了想,“娘,澤秋哥,你們吃過灰水粽嗎?”

何慧芳愣了愣,“聽倒是聽過,可沒做過哩。”

“挺簡單的,和一般粽子的不同隻在灰水上,用木灰或者稻草燒成灰,再用紗布濾出灰水,沉澱掉雜質就行了,其他的工序都一樣,娘,咱們也做些灰水粽吧。“

灰水粽蒸熟了是金黃色,晶瑩剔透的滋味可好了。

“你愛吃,娘就愛做。”何慧芳笑眯眯的說道。

她準備明日就約慶嫂她們去買粽葉、艾草,大家一塊兒做,熱鬧。

話音剛落,安寧忽然捂著肚子哎呦了一聲,把何慧芳和沈澤秋都嚇了一跳。

“安寧,你咋了?”

安寧捂著肚子搖搖頭,“沒事兒,就是剛才娃踢我了。”

肚子裏的娃娃剛好五個月,偶爾也會動一動,但像今日這般明顯的,還是頭一次。

沈澤秋把手掌輕輕放在安寧的肚子上,笑著說,“看來孩子口味隨安寧,也喜歡吃灰水粽,咱們一聊,他高興呢。”

……

第二日一大早,何慧芳做好早飯,一家子吃了,她拎著菜籃子敲慶嫂去菜場買做粽子和艾葉粑的材料,沈澤秋和安寧準備開門做生意。

何慧芳拎著籃子在院裏走了圈,給菜苗們澆了兩瓢水,這才心滿意足的準備出去。

沈澤秋一邊整理袖口一邊往前麵鋪子去開門,安寧稍微慢些,走在後頭。

“臨街的那麵院牆,可以開扇偏門不?”何慧芳邊走邊問,總往鋪子前麵進出,生意好的時候還真有些不方便。

“等泥瓦匠來了,我問問。”沈澤秋一邊答邊拔掉了門栓,門一推開,登時驚住了。

何慧芳一瞅沈澤秋的臉色不太對勁,急忙也伸著脖子往外看。

現在正是辰時初,天色微明,五月的早晨,風還透著點涼意,街麵上來往的人不多,王婆跪在門口,披麻戴孝的便格外顯眼。

“你幹啥嘞?”何慧芳一把將門給推開,三兩步走到王婆身邊,眼神直往她身邊蓋著的白布下望,直看見白布下的人胸脯一起一伏,懸到了嗓子眼兒的心才掉回肚子裏。

謔,不是死人就好辦了。

王婆不搭茬,跪在鋪子門口癟嘴不言,何慧芳想拉她起來,王婆一嗓子嚎哭起來。

“不活了,我們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老天爺呀,你開眼看看吧!”

“侄女吃香的喝辣的,眼睜睜看著親伯父被逼死,有一點良心嗎?”

這一頓哭鬧的,很快就招來了不少圍觀的,尤其是桂婆婆那一夥人,更是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慶嫂,幫我照顧下安寧,叫她別出來。”

這時候慶嫂她們到了,何慧芳生怕安寧看到這樣的場景會動了胎氣,急忙叫慶嫂進去看看。

王婆還在繼續哭鬧,這一身麻衣已經夠驚世駭俗,加上安二叔挺直身子在白布下那麽一躺,就連狗過路都要嗅幾口,遑論是人。

“怎麽回事啊,沈家布坊門前怎麽擺著個死人?”

何慧芳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王婆這個沒皮沒臉的不明擺著訛人嘛,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扯起安二叔蓋在身上的白布,掀飛了。

圍觀的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呼,”原來是活的哩。“

“活的幹啥裝死人,這多晦氣!”

在周遭的議論聲中,安二叔的臉色漲得通紅,他也不想裝死人呐,他好歹也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要不是走投無路了,又怎麽會用這樣的辦法來逼安寧。

他欠了賭債,要是再還不上錢,賭場的人就要把他家宅子收走,到時候一家老小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難道真住大橋底下?

事到如今,他還要甚臉麵。

於是梗著脖子和看客們說,“鄙人已生無可戀,性命雖暫時苟存於世,但精神已與死人無異……”

這番話太文縐縐,在場的人一多半沒聽懂,王婆幹嚎了幾聲,撲上去抱住安二叔的腿,哭喊道,“我們沒活路了,明天我們一家老小就在院子裏刨個坑,自己把自己給活埋咯。”

“又怕死了沒人收屍,今日自己幫自己提前辦葬禮。”

沈澤秋和何慧芳一聽,都被王婆這番說辭給驚得目瞪口呆。

“你想咋樣?”

隨著太陽升起,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幾日有很多客人上門取衣裳,何慧芳怕這樣鬧下去,影響生意,生意好才能賺錢呐,現在家裏又付房租又要還錢掌櫃的利息錢,現在還要分期給馮二爺房款,壓力可大哩。

誰要是影響她家掙錢,就是往她何慧芳心口捅刀子。

“你還賴上了?!”何慧芳高聲道。

王婆嚎夠了,眼看圍觀的人多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越多安寧他們越不好拒絕,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呢,以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們。

“安寧,親家母,姑爺,你們行行好,不看在我們倆老的身上,看在她堂弟的份上,幫幫我們度過這個難關吧。”

“都說血濃於水,不能見死不救呀,安寧……”

何慧芳算是瞧明白了,現在他們家就是被狗給盯上了,狗追著你咬,不吃到肉包子不撒嘴,你要是反過來咬狗,除了咬一嘴毛,還掉價兒。

她正想著該咋對付這對已經不要臉皮的夫妻,鋪門一響,安寧扶著腰抿著唇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吖~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