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慧芳喜滋滋的回到屋裏找裁衣需要的剪子、尺子,安寧在屋子裏轉了轉,裁剪衣裳時至少需要一塊一米長,兩尺寬的平整台麵,可堂屋裏吃飯的桌子太小了,布料根本攤不開。

“安寧,我有法子。”沈澤秋一聽,想到自家柴房裏還有塊破門板,立刻去扛了出來,用井水衝了衝上麵的灰塵,倒還算光滑平整。

“澤秋哥,你真有辦法。”安寧伸手準備和沈澤秋一起將門板抬到堂屋裏,沈澤秋搖搖頭:“我一個人抬得動,你身子弱,歇著吧。”

他還惦記著安寧身子弱的事兒,打定主意以後絕不讓安寧幹力氣活。

沈澤秋不提安寧都快忘了這茬,自從到了這,她心慌喘不過氣的毛病就好了大半,差不多和平常人一樣。

看來,那老道士算得很準,沈澤秋就是她的有緣人。

安寧臉紅了一點,搭了把手:“沒事兒。”

他們把門板放在飯桌上架好,有一邊不太平整,沈澤秋還出去揀了一塊碎瓦壓著,他搖了搖桌子,雖然有些晃動,但也夠用了。

“東西找來了。”

何慧芳捧著個小簸箕出來,裏麵是剪子、針線,尺子和抵手,安寧連忙雙手接來,笑問道:“嬸子,你想要啥款式?”

何慧芳驚訝地張開嘴:“你真能做?”

安寧把那塊深色的布拿起來往何慧芳身上比:“您放心吧,嬸子。”

女子無論美醜年齡,就沒有不喜歡好看衣裳的,何慧芳也是這樣,她二十多歲就守了寡,一門心思拉扯沈澤秋,這麽多年了還真沒有好好的做過新衣裳,遑論挑選款式。

她扯了扯衣裳下擺:“一把年紀了,講究什麽呀,你看著做就成。”

安寧想了想,點點頭:“成。”

現在城裏女子的衣裳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上身穿小袖短襦,下著高腰襦裙,二是從宮裏傳出來的半臂對襟裙裝,但這些都過於複雜,在鄉下做農活時不方便,一般鄉下女子都是內搭窄袖係扣長裏衣,外罩一件坎肩,下身穿褲裝,這樣做活計時才利落。

安寧從前在家時做的多是襦裙,係扣裏衣和坎肩都做得很少,但做事情講究個因地製宜,她看了看舊衣裳的裁剪方式,心裏也有了盤算。

“嬸子,我給您用這塊深色的料子做件裏衣,再用那塊花布鑲邊,這樣搭配起來肯定亮眼。”

何慧芳有些猶豫:“成嗎?”

“娘,試試吧,咱也穿點紅的喜慶喜慶。”沈澤秋覺得挺好,搭腔道。

“行,你啊辛苦。”何慧芳摸了摸今日還嫌棄的紅花布,其實,她也喜歡穿紅著豔,可年紀到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澤秋和安寧都說好,那就嚐試一把。

給何慧芳定下了款式,安寧又拿起一塊藍色的料子給沈澤秋比劃,最後決定給他做件左襟缺胯衫,這樣款式好看,要做活計時也方便,把下擺紮起來就行。

安寧定好了款式,就把布放在門板上攤開,一下子用尺子量尺寸,一下又在他們身上比劃,再用燒的的炭灰打線,何慧芳瞧了一會子,嘖嘖稱奇,安寧懂得這麽多,她可太厲害太有本事了,趕明兒得去祭拜一下澤秋他爹,也告訴他一聲,家裏要娶回這麽個寶貝兒媳婦啦。

待量好了尺寸,何慧芳就去灶房裏處理那隻大山雞去了,她洗了兩塊薑,和一些桂葉八角,又抓了一把紅棗,家裏還剩下幾顆桂圓,何慧芳也一起扔進去,放在鐵鍋裏和剁好的雞塊一起熬。

嘖嘖,這一鍋雞湯可營養著呢,待會兒盛出兩碗給澤秋他大伯二伯送去,剩下的也夠他們吃兩頓。撿來的大山雞,吃起來不心疼,就是香。

沈澤秋在堂屋裏給安寧打下手,他對安寧的手藝很好奇,會裁剪衣裳在村裏就和木匠、石匠一樣,這就是手藝人呐,和他們這些光會買力氣的人不一樣!

“澤秋哥,幫我把布扯整齊了……”

“往這邊挪一點。”

窗外的蟬鳴聲陣陣,涼爽的風從山澗吹來,穿堂而過,吹起安寧鬢邊的碎發,沈澤秋認真的幫她打下手,就連汗滴到眉毛上都不知道。

灶房裏雞湯開始咕嘟咕嘟冒泡,一陣陣誘人的香味飄出來,光聞著就令人胃口大開。鄉戶人難得吃葷腥,這種肉被燉的酥爛,油脂香氣充分,汁水又豐富的美味最饞人。

何慧芳舔了舔唇,傾身掀開了蓋子,聞著香噴噴的雞湯,她咽了咽口水,取了個碗用勺子把浮在湯麵上的油水舀出來,這樣雞湯的口感會更好,舀出來的湯還可以留著煮雞湯掛麵吃哩。

天色漸漸暗沉,夕陽西下,從地裏回來的人扛著鋤頭,提著籮筐,在路過沈澤秋家門口時,個個都聳動鼻子,咽著口水往他們家籬笆院裏看。

“澤秋家今兒燉雞呢!真香。”

“別開玩笑了,就他家?一年到頭鍋裏都見不著個葷腥!”

“就是啊!別是對門漢田家在燉雞喔。”

王漢田叼著個旱煙杆吧嗒吧嗒的抽,也不理會別人的追問,回頭就進了屋,倒是他媳婦劉春華不陰不陽的答了句:“人家裏來了客,燉隻雞咋了?”

燉雞就燉唄,個個來問她做甚,劉春華一扭身也進了屋。

這邊安寧裁完了衣裳,揉揉腰,和沈澤秋一起各喝了一大碗水,裁剪完衣裳,接下來就是縫製了。

沈澤秋和安寧又一塊配合把門板從飯桌上撤下來,沈澤秋沒把門板放回柴房,既然這東西有用,他想了想,斜著放在了自己床後麵。

也是這時候,吳鳳英牽著禾寶氣勢洶洶地往他們家來了,一路走一路罵,禾寶跟在她屁股後麵哇哇哭。

“喪天良挨千刀的!拱我家禾寶砸家裏的米缸,大家夥評評理,有這麽做人的嗎?”

“豬狗都不如!”

“何慧芳,你給老娘出來,今兒你不說清楚,我和你沒完!”

吳鳳英說起來就氣,好好的一缸米,禾寶不知道啥時候給砸碎了,一開始沒人發現,等吳鳳英在灶房煮飯時呼啦一聲碎了滿地,可惜了她的半缸米,全在地上滾了一圈,這筆賬就要記在他們家身上!

她一路罵罵咧咧,很快身後就跟過來一堆湊熱鬧的村民,大家交頭接耳,就等著看熱鬧。

何慧芳用抹布擦了擦手,一把拉開了門。

“咋了?你家米缸碎了,關我何慧芳啥事?”

吳鳳英呸了一口:“你和你那好兒子不挑唆,我家禾寶會砸米缸?你好黑的心腸啊,還有沒有點心!”

“呦嗬,你們家禾寶這麽聽話?我說砸就砸,那他咋不聽你的光聽我說?合著你說的不是人話,人娃娃聽不懂唄。”

“你啥意思?你不認還罵人是吧,何慧芳你積點口德,你這樣要下地獄我告訴你!”

“你還真是聽不懂人話,吳鳳英,你可別在這狗叫了,讓人看笑話,你家米缸你家禾寶砸的,和我沒一點幹係,如果你今天要找茬吵架,好,我何慧芳奉陪到底,惹著我了罵的你狗血淋頭,別氣死去見閻王爺就成。”

吳鳳英眼睛一瞪,氣得滿臉通紅。

“有些人啊就是自找的,沒點自知之明,管不好小的還腆著臉出來討罵!”

“哎呦,剛才還說下地獄,這種無緣無故說冤枉話的人不知道要下哪層?”

吳鳳英自知吵不過,一抬頭又看見沈澤秋出來了,瞅著她擰眉道:“幹啥?”

吳鳳英立刻有些蔫,沈澤秋孝順是出了名的,惹急他們娘倆對付自己一個,何況何慧英這張嘴實在是,死人都能給她氣活了!

“走!哭什麽哭!”

吳鳳英凶了禾寶一句,不情不願的扯著他走了。

哼,走著瞧,她一定要給這何慧芳好看!